琉璃瓦砌,日照流光,一只金色鹓鶵越彩云穿结界飞至云極殿内,最终停在一玄金臂鞲之上。
缩小了身形的鹓鶵今日难得乖巧没有乱飞,天帝双指轻搓变出一根金光羽逗弄着它,状似不经意瞥了眼台下待令的司命仙君轻咳两声。
司命仙君俯身一拜,“悠游仙君适应极快,飞升之事将要告成。”
天帝面带欣慰点点头,日后倘若东窗事发在神穹,瑶天可撇得一干二净内心不免松快许多。
心里如何想,嘴上他便怎么说:“总是要把这个麻烦处理了才好,免得日后牵连已身。”
司命仙君也颇为赞同附和道:“不夜侯此身份定能保证将他那股子疯魔劲儿散个透净。”
“他日日躺在那叶扁舟上随波逐流,时间长了怕是没等成神便先堕魔了。”天帝一振臂,鹓鶵高飞远去。
回位端坐后,又开口问道:“游岁他现下如何了?”
司命仙君想了会儿,面上些许犹疑措词回道:“按仙君的性子断不会吃亏,理应安然无恙,静待功成回天。”
天帝一眼瞧出司命仙君有所踌躇,余光不动声色审视司命,“当真如此?”
司命两眼一闭,硬着头皮回道:“当真。”
尘寰荒山子时三刻
“那人死在你手上,这是你赖不掉的人命。”
“你自己定的规矩,盲目信任别人,这如何不是你的错!”
少年俯下身,冰凉的手指轻抚过不夜侯脸上淤青,眼眸流转间透着不舍,嘴中却说着戳人脊骨的话。
不夜侯吐出口中鲜血,虽言语混浊,却字字有力,“若真是我害人枉死,定会自戕谢罪,但既是受人构陷,这罪绝不会认。”
他这副模样少年最是看不惯,起初少年还是喑哑地低笑,笑声越来越大,声音撞在空旷的山洞中仿佛炸在耳边,“就算你生前一身傲骨,死后我说是贱骨头,那就是狗都不食!”
手中剑鞘猛地用力砸向不夜侯的脸颊,少年嗤笑道:“活着不认,死了也要认。”
站起身,提起手中剑毫不犹豫刺向不夜侯,似是为给自己的罪孽开脱。
少年怒喝道:“就算我收买了查证人倒戈又如何,误杀之人是你!定下规矩之人是你!死在规矩上的也是你!”
他像是还不够痛快一样,把剑抽出,看着鲜血染红不夜侯的衣襟,面目狰狞斜睨对方道:“那狗东西害我不能人道,脸上也留了这么长一道疤,我要报仇,你却说是我自作孽......”
不夜侯全然放弃了挣扎,口中涌出鲜血将痛呼声堵在喉咙,双目失神已然失神,好一会儿含糊不清道:“他是自保,你是贪欲,如何能......”
“胡扯!”不知是哪句话惹恼了少年,他红着眼将剑又一次刺向不夜侯的胸口,用力钻着剑身叱骂,“什么狗屁规矩,手上都已沾染了人命,哪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阴恻恻地声音再次响起,似有些癫狂:“从今往后醉隐阁我说了算,我想杀谁便杀谁,你就等到了九泉之下跟阎王爷讲规矩去吧!”
少年拔出长剑,阴沉地低笑着,看曾经自恃清高的不夜侯死在自己剑下,看那血红的双眼彰显着死前心有不甘。
呼吸间,人已彻底没了气息。
良久,少年俯下身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说不清是悔是恨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少年转身欲离开此地,突然一柄短刃从后刺进他胸膛。
伴随疼痛,少年震惊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低头看向胸口沾染鲜血的匕首。
不夜侯全然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不带任何情感果断抽出匕首,“若我要死,那便留你不得。”
说话间,就要刺第二刀,这次却被少年躲过。
少年转身,一手紧捂胸口伤处,另只手擒住不夜侯将他按到山壁之上,微一用力便扭断他的手。
匕首下落,少年接住反手将匕首钉在不夜侯的肩胛处,与冷硬山壁交叠。
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命硬得很。”
不夜侯吃痛地咬紧唇,不肯再吭一声,他低声嘲笑着:“不是我命硬,而是你下手还不够狠!”
话音刚落,不夜侯曲起完好的那条腿猛地撞向少年腹部,后又趁机果断拔下肩胛上的匕首,冲着少年心脏刺去。
浑身是伤,失去内力的不夜侯定然不会是少年的对手,但殊死一搏也要拼个双死。
少年躲过攻击,一个旋身后肘击打在不夜侯伤处,将人狠狠掼在地上,压着他的脖颈质问道:“你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心中道义,还是为了祈府那个半大幼子。”
少年力气极大,不夜侯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凸出眼眶,他死死地扣着少年的手,想要挣脱。
“放心,你死后我定会将那小儿剥皮抽筋,带着他的人皮来你坟前祭拜。”
少年举起手中匕首,这次盯准了不夜侯的心脏,可他却低估了不夜侯的手段。
清楚自己不是对手,不夜侯果断放弃抵抗扼住脖颈的手,反手紧抓住少年手腕,带着他的手猛地下压刺穿自己的心脏,同时拼尽力气挺起腰身,手中的暗器飞快地划穿少年的喉咙。
动作只在一息之间,快到少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喉间一凉,鲜血喷涌。
少年紧捂住咽喉,瞪大眼睛不甘心发出喑哑地嘶吼,最终仰倒在地。
不夜侯在彻底咽气之前,嘴里还嗫嚅着:“我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他知道,少年听得见。
子时已至,如水的月光透过斑驳树叶映照在山洞中,洞中蓦地泛起荧光,转瞬间,充盈着整个山谷。
云極殿内,天帝顿时觉察聿越台有所动荡,呼吸间他感应到游岁魂识,一怒之下拍桌而起。
“这就是你说的功成回天?”他指着司命仙君,气到指尖都在发颤。
“他这……小仙……”司命仙君一时语塞,嘟嘟囔囔抱怨着,“那也是悠游仙君不争气,与我何来的干系。”
此言一出,天帝更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心口双眼紧闭重重瘫坐在天地椅上。
“天帝……您没事吧?”司命仙君见状不妙想要上前一步,又碍于身份退了回去。
天帝睁眼后见此情景气急怒指,“你这家伙,再往后退就要退到云極殿外了。”
本想偷偷摸摸退回司命殿的司命仙君被抓了个正着,他连忙弯腰赔笑道:“小仙这是打算回去给天帝您想法子。”
现如今,天帝闭上眼就能想到万一日后游岁身份泄露,被神穹刑骨神君查出是他替游岁伪造仙籍,承认他仙君身份,他便觉得他这张脸在瑶天便会毫无威信可言。
司命仙君灵光一现,想出了主意来,“天帝,其实在众仙未发现之前还是有补救机会的。”
“是何办法?”
司命仙君伸出两根手指缓慢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道:“二次下尘寰。”
天帝闻言沉默不语,良久哼笑两声坐直腰板,看向司命仙君的目光有种他实乃大才的感觉。
“可以,是个良策。”天帝拍了两下掌,当即决定,“那这个劝说悠游仙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司命仙君一听,急道:“不是,小仙……”
“欸,无需多言。”天帝抬手制止,“仙君能力是众仙家有目共睹的,相信司命仙君定能不负所托。”
“在你的谋算计划下,相信下次悠游仙君也能顺利功成回天。”
眼看这事要板上钉钉了,司命仙君急切地往前近了几步,“小仙如何能说服……”
天帝又一次打断司命仙君的话,举起的手振了两下又撤回,摆起了上位者的持重。
“好了,知道仙君心中迫切,那便快快行事吧。”天帝摆手示意司命仙君退下。
司命仙君无语凝噎又不敢推辞,嘴巴鼻子像被浆糊黏在一块儿,也只能应下,“小仙领命。”
平静的云层总算泛起五彩云浪,估摸半个时辰快过去了,聿越台下云浪终于隐约散开,历劫仙君重返瑶天。
褪去一身沾染血污的衣裳,游岁身着月白色的长袍,衣摆处绣着墨绿色的竹叶,袖口银线绣的祥云纹星光流转,墨发高束与脑后,以玉冠固之,露出清俊的眉眼,行走间发丝随风飘扬,倜傥不羁。
看到只有司命一人等他,不多问也不在意,笑开了眸子扬起手,“仙君,多日不见啊。”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司命大步上前,省去寒暄直言道:“仙君,随小仙去趟司命殿,有要事相商。”
司命手一挥,万宗卷显于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唯有一处空白,“仙君飞升历劫,刨去生老病死,余下的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都算是圆满了,偏偏这‘爱别离’处空白,仙君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不及时填补这个空缺,这次历劫的万宗卷就会封存,再无打开的可能,日后要想飞升也没希望了。”游岁毫不在意地回答着,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可是一开始他就没有想飞升啊。
为了能让游岁感受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司命将万宗卷推近了些,“仙君的身份若在瑶天被人发现会牵累很多人,可飞升至神穹就无人会计较这些,你不是只为你一人。”
游岁抬手止住了司命的长篇大论,捡着重点询问:“我这下尘寰再折腾一趟,可有什么便捷之处?”
从榻上支起身,游岁将手中把玩的血玉扣收起,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道:“我本在船上漂流,一不露面,二不会客,根本就无需担心神穹来人发现。”
“当初天帝收留我,也是做了交易的,按理来说我们之间早已两清。”
“一次下尘寰历劫也就罢了,要想有第二次,”游岁挑了下眉,暗示意味明显,“总要给点儿好处吧。”
司命仙君眼神中包含无奈之意,重重叹了口气,手一挥收起万宗卷,凑到桌前坐下压低声音道:“天帝应允,保留仙君灵力、记忆,并且让小仙从旁相助。”
游岁一听,当即坐直了身子应承下来,抱拳道:“之前多亏仙君照拂,此事若非我不可,那便再走一遭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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