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医疗中心一如既往地忙碌。消毒水的气味与精神稳定剂特有的甜腻混合在一起，在中央空调的循环下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白向导，您来得正好。”前台的工作人员从终端前抬起头，手指在光屏上快速滑动，“这是今天安排给您的疏导名单，都是些常规的精神安抚工作。”
白予简接过递来的电子板，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确认。
当目光扫到名单末尾时，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头，声音保持着向导特有的温和语调，像是随口一问：“方便确认一下，今天的疏导是在十六号诊疗室进行吗？”
工作人员闻言调出排班界面，光屏的蓝光映在略显疲惫的脸上：“是的。您的临时权限还在有效期内，所以系统自动安排了靠前的诊疗室。”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若有需要，现在也可以帮您换回到五十七号诊室。”
“不必麻烦了。”
一边说着，白予简一边将电子板递还，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转身时制服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同时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值班台的主控屏幕。
那里正闪烁着楚云骁的紧急就诊通知，鲜红的警示框格外醒目。
然后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迈步走向通道深处。
诊疗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镇静剂气味，蓝色雾气在光线中缓缓流转。
白予简将手掌轻按在第一位疏导对象的太阳穴上，银蓝色精神触须如流水般渗入对方的精神图景。
“深呼吸。”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拂过水面的微风，“想象你正站在湖边沙滩上，潮水轻轻拍打着你的脚踝。”
当能力者陷入浅层睡眠时，他垂眸，在终端上快速划过几个隐蔽的快捷键。屏幕上的疏导记录界面无声切换，并跳出一个认证框。
指尖在键盘上
三个月前的某个深夜，他曾“偶然”经过周延办公室，透过半开的门缝记下这组数字。当时那位医疗主管正全神贯注地查阅某份档案，甚至没注意到门外闪过的身影。
很快，楚云骁的医疗档案便在屏幕上展开。诊断记录上的文字逐一跃入眼帘。
诊疗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镇静剂气味，蓝色雾气在午后阳光中缓缓流转，为整个空间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白予简将座椅调整至合适高度后，伸手轻轻贴在第一位疏导对象的太阳穴上。
“请放松。”声音如同浸在温水里的丝绸，温和而不失力度，“跟着我的引导慢慢呼吸。”
银蓝色的精神触须从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月光下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漫入对方的精神图景。
“想象你正站在湖边的栈桥上。晚风带着水汽拂过你的脸颊，远处的浪花正轻轻拍打着木桩。”
随着疏导深入，能力者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浅灰色双眸扫过墙上的监控探头，指尖在终端键盘上划过一道几不可察的弧线。下一秒，屏幕上的疏导记录界面瞬间切换，一个暗红色认证框无声弹出。
随即，十六位代码被填入其中。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与犹豫。
那是三个月前某个夜晚，他“恰好”路过周延办公室时看到的。当时这位医疗主管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连咖啡洒在袖口都没察觉，更没注意到门外那道安静的身影。
认证通过的提示音微不可闻。
楚云骁的医疗档案在屏幕上徐徐展开。诊断记录上的文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逐个刺进他的视线：
【患者表现出典型的神经寄生症状】
【寄生体与宿主神经突触融合度已达警戒值】
【建议立即进行记忆透析手术】
记忆透析，这项技术理论上用于治疗严重的精神污染。但在塔的历史上，它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专门用于切除某些“不正确”的记忆片段。
而说到不正确……
白予简迅速切换页面。可当输入“季阳”、“林雨”等搜索条件后，系统却弹出一条刺目的红色警告：
【警告：访问权限不足】
【该档案需枢机会三级以上生物识别授权】
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三级权限，这意味着至少要三位枢机会核心成员同时授权才能调阅。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与十年前“白塔事件”相关的绝密档案才设过这么高的权限等级。
终端突然发出轻微的提示音。
几乎是本能地在屏幕上划过，界面瞬间切换回标准的精神疏导记录。连带着将那一瞬间的震惊也完美地掩藏起来。
“白向导，下一位能力者已经在等了。”
“好的，马上就好。”
银蓝色光丝将最后一缕紊乱的神经波动抚平，宛若拂去尘埃般不着痕迹。
午后的训练场弥漫着汗水与金属摩擦的焦灼气味。
通风系统发出疲惫的嗡鸣，却怎么也驱散不了空气中躁动的热度。
江恪倚在三号训练场最里侧的合金墙面上。后颈贴着冰凉的金属，感受着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照明灯管投下的忽明忽暗的光影。
这个角落的光线总是比其他区域暗上几分，而更重要的是——他微微仰头，视线掠过那根粗壮的承重柱——监控探头的视野在这里被巧妙地分割开来。这些年来每晚加练时有意无意的“迷路”，让这位C级能力者对大部分训练场的监控死角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最常来的这个三号训练场。
“喂，C级的。”
充满挑衅的声音从背后炸开时，手中的匕首正好转完最后一圈。刀刃微微倾斜，在昏暗的光线中映出身后的景象：五六个眼熟的身影正朝自己围拢。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哎呀，这不是我们尊贵的A级能力者前辈们吗？”
站在最前方的壮汉将近两米高，袖口卷起露出的手臂上，几道新鲜的伤痕还在渗着血珠。显然是刚结束实战训练就迫不及待来找麻烦了。
“老刘，上啊！”
后面有人起哄，声音里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让这小子知道知道规矩！”
角落里甚至还传来几声口哨，在空旷的训练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江恪眯起眼睛，目光扫过每个人胸前的徽章。
A级、A级、还是A级……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略显陈旧的C级标识，突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
壮汉一脚踹向旁边的训练器械，使得金属撞击的巨响在场地里炸开。而他则是故意提高嗓门，让声音也传遍整个训练区：“我就纳闷了，你个C级的废物凭什么能去特殊协同训练区参加匹配训练？”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江恪鼻尖，“该不会是靠舔哪个向导鞋底换来的特权吧？”
训练场里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下来。
明显感受到数十道视线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不乏看好戏的目光，江恪微微偏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嘛……”他突然上前半步，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汗酸味，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比起某些半夜偷偷跑去医疗中心，求着沈昭换搭档的A级……我觉得自己还算光明正大？”
匕首的寒光映照出壮汉骤然僵硬的表情。
“说来也巧，那天楚云骁好像不在塔里？需要我帮你转达这份……特殊的心意吗？”
“你——！”壮汉瞬间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可怕的咔响。暴起的青筋沿着粗壮的手臂蜿蜒而上。同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即又涨得通红。
但就在壮汉挥拳的刹那，江恪突然一个后仰。
匕首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嚓！”
金属撕裂声格外清脆。
随着寒光闪过，头顶的监控探头应声而落，紧接着“砰”地钉入正下方的记录仪主控板。火花四溅中，整个训练区的照明系统开始抽搐，警报声刚响起就变成了垂死的呜咽。
壮汉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僵在原地，脖子机械地转向那台冒烟的高级设备，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凶狠变成了惊恐：“那、那是上周新配的……”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江恪已经退到三米开外，歪着头露出夸张的懊恼表情，“不过我记得，损坏公务要扣补助？”
他突然眼睛一亮，朝壮汉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位A级前辈，不如您教教我怎么走报销流程？当然是用您的积蓄。”
“看我不揍——”壮汉怒吼着冲上前来，却在第一步就踩到滚落的探头零件。整个人重重栽进旁边的训练垫堆里，扬起一片灰尘。
江恪慢悠悠地踱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撅起的臀部：“前辈，训练场禁止私斗哦。”然后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友善提醒道，“顺便，您的裤链好像忘记拉上了。”
“江！恪！”
控制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后勤人员的脸涨得通红，手里攥着一叠维修单冲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憋笑的见习人员。
“这才刚回来第一天，就又开始搞破坏？你是不是存心——”
“诶诶，先消消气。我觉得可能是最近湿度大，设备线路受潮了。”江恪连忙打断，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并回头看向刚从垫子上爬起来的壮汉，“前辈，你刚才也看见那台记录仪冒火花了吧？”
被点名的壮汉正手忙脚乱地系着散开的裤带，闻言一愣：“啊？我看到什么？”
“你瞧，他也看见了。”
江恪一脸诚恳地转向王师傅，手上却不着痕迹地一抖。匕首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精准地钉在五米外那台崭新的测试假人的颈部连接处。
假人的脑袋顿时歪成了九十度，电子眼还在一闪一闪。
现场瞬间安静得可怕。
后勤人员手里的维修单“啪嗒”掉在地上。
两个见习人员死死咬住嘴唇，肩膀不住地抖动。
而壮汉的裤带则“咔嗒”一声又弹开了。
唯独江恪仿若毫无察觉似的，小跑过去拔下匕首，在裤腿上蹭了蹭。然后对着后勤人员，同样也是对着其身后的监控探头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手滑，这真的纯属意外。”"
监控室里，监察员盯着屏幕皱起眉头：“这小子绝对故意的。”
“算了吧。”同事头也不抬地将这个无趣的插曲也记录在案，“一个C级能翻出什么浪来？”
待围着自己的所有人都散去，江恪随手抛接着匕首。
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浅的冷笑。
真正的表演，才刚刚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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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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