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完整的话,出声时却变成了稚嫩的单音节:“泽——”
稚嫩尖弱,越清城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他发出来的,那个神情冷冷的萧泽突然握住了他的藤,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萧泽,你的心脏呢。”越清城说。
猛得反应过来,少年时代的萧泽大概还不叫萧泽,妖域圣主传承下来的本名,唤作龙斩。
越清城从前明明抚过那人的心,萧泽有心脏,是很炽烈的跳动,可如今他的心脏到何处去了?
话音未落,越清城便觉一阵阵的刺骨的疼痛,从他裸/露的肌肤上袭来,空气太硬,也太冷,硬得能把他的肌肤搁伤。
他赤足立在树苗中央,树苗时隐时现,萧泽快步走上来,他伸过来手。
在触到那少年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前,那手将将止住,越清城的脚好似和大地很不熟悉,他艰难地站住脚。
一旁传来一声喊:“龙斩,中午去镇上买酒么?”
“不去。”萧泽说,伸手将人扶住,在喻凌风的声音响起的一刹,他几乎毫不犹豫,将那少年的裸/体揽进怀。
越凌风不满,“你退役金足有十万两,就是你天天炖着银子吃,也该吃不完。”
“我要养树。”萧泽说,“你走吧。”
越凌风神色莫名,只听那个物种和他不一样的兄弟继续道:“等三五天后,我和小五与你一同上路,去十三区。”
他顿了下,语气不好:“你别在这待着了。”
言罢,越凌风前方的木门“砰”得一声关上,透过门缝,他只瞧见一只雪白的, 几乎透明的肩膀蜷缩在麻衣少年的怀里,那柱圣兰香树摇曳的身影时明时黯。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调传来,“还不走吗?”
越凌风一个激灵,摇摇脑袋走了出去。
脑子里冒出来一个莫名的念头,很快被他摇了出去。
什么嘛,众所众知,指挥官龙斩都十八岁了,还未出现象征性/成熟的情/热。
烛龙一族的繁衍与性别划分都相当神秘,他也不知道萧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
越清城蜷缩在萧泽怀里,浑身赤/裸,但是此时压根儿来不及在乎羞耻这回事,他只感觉暴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寸都是疼的,从表面疼到骨头。
“泽……”他只能说出这个单音字。
那双黑眸在他上方,像无机质的玻璃一般冰凉, 漂亮:“你在叫我么?”
越清城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萧泽紧抿着唇,又松开,他没养过孩子,他从来没对另一个生命全权负责过,其实,从前他也很讨厌和别人如此亲密接触。
但他的树……又不一样。
萧泽将他蚕蛹般的身体裹进袍里,说道:“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你这几天……正在化形。”
我正在下地狱。
越清城的皮肤一阵滚烫, 一阵冰凉,他看不见少年眼里的生涩,努力将整个人都往萧泽怀里蜷缩,萧泽虽然身体发木,却依着他的动作,将他抱紧了些。
这是他种的树,他创造的魂灵,如今这个魂灵正在第一次脱离本体,化形成人。
萧泽的神情稍稍镇定,没事,以后总会习惯。
垂眸间只见那少年将头依偎在他怀里,闭着眼,不由说道:“你别睡。”
他没有引导树苗化形的经验,只知道魂体在适应空气的过程中,会非常疼痛。
怀中的少年,皮肤像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一般白皙,身上的麻衣太粗糙了,可是他没有一个完美的容器来放置怀中的少年。
他的神情微微惊讶,他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尤其是这个东西还是由他亲手制造出来的。
萧泽将那少年的裸/体裹紧。
那少年皮肤纤弱,害怕被空气割伤,却好似并不惧怕他的皮肤,萧泽的衣不知何时散了开,他就这么半抱着那个少年,滚烫与冰凉相接。
他实在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太阳东升西落。
萧泽突然闭上眼睛。
妖域圣主睁开眼睛。
金光在他眼里一闪,多了几分阅尽风浪的成熟。
他皱了下眉,很快“啧”了一声。
妖域圣主从前经历过所有事,对年少时代他在想些什么,心知肚明。
他跟少年萧泽不同,想干什么就直接干了,干脆利索,一点儿都不用经过思想斗争。
先是手探过去,把玩了一翻,直到怀中人脸上出现了一丝酡红,唇微翕动,妖域圣主的手才离开他。
手探在去少年心脏处,找准位置,极富技巧地一按,越清城“唔”了一声,眉头一蹙,萧泽漫不经心地挑起刀。
等越清城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萧泽流血的腕就在自己嘴边。
他猛得转过头去:“我不喝——”
“哺乳。”萧泽说,“你又不是没喝过。”
越清城扭头过来,瞪着他。
“你有毒。”他说。
萧泽一脸稀松寻常,趁着腕上的伤还没愈合,将腕递过去:“你再来——”
“不。”越清城拒绝。
萧泽撑着脸看他,怀中人被他调动起了些微兴致,不过他方才没敢尽兴把玩,而他养大的树平时一向定力极强,只稍稍一会儿便清醒过来。
萧泽垂下眼睛。
越清城从树杈上撕下来几条藤叶,绕在萧泽的腕上:“你心脏呢?”
“被我父亲拿走了。”萧泽说。
“那怎么办?“越清城问,“你后来的心脏从哪儿来的?”
“我是龙,全身的结构都能再生,”萧泽说道,“但是这个时候的我,不知道丢了心死不了,彼时的我大概以为自己没了心脏, 又染了天疫,命不久长了。”
他说话的时候仍旧笑吟吟地瞧着怀中人。
六百年了,他也许久没见过小五刚出生的样子。
好漂亮。
越清城终于知道,这个时代的萧泽为何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了,活似一个仙道庭长老,他被父亲挖了心脏,又染了这个时代的天疫,是挺让人绝望的。
萧泽撑着脑袋,衣襟尽敞,说道:“小五,我少时……性子极为晦涩,怕是不那么讨人喜欢……你若被气到,直接与他说,他会听的。”
越清城啼笑皆非:“这个时候的你脸一板,谁都不认,都没对我笑过,我说什么,你会听么?”
萧泽垂了下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越清城的手指:“早上与你相处的那个也是我,我自己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你怎么不舒服了与他提便是,他定会管……不过这么久了龙卿竟然还没出现。”
这幻境本就因那人而起,一提起他,妖域圣主的脸上便浮现出一缕沉思,就在这时。
越清城便说:“晚点出现也好,我想看看过去的事。”
妖域圣主笑了一声,突然闭上眼,萧泽睁开眼,眸光即刻落在怀里少年的身上。
四目相对,越清城和妖域圣主在一起时,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和这个冷傲少年在一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那少年还抱着全身赤/裸的他。
越清城没话找话:“我能喝点儿水么?”
听在少年萧泽耳朵里,便是一个细弱的单音节:“水。”
越清城没发现这个问题,他和成年了的妖域圣主交流也没遇到过这个问题。
萧泽一拎刀子割开腕,将血递过来,说道,“不许喝水,你如今肠胃太虚弱。”
越清城:“……”
少年萧泽就好似一个在仙道庭干了三百年的大监管,非常严肃,从开头他俩认识到现在,不是在教他东西,就是在告诉他,在死都里这不许那不许,什么都不许他做。
怀里的少年似乎不高兴,闭了下眼,然后不理会他了,萧泽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小五。”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少年不见了,那棵圣兰香树的形状逐渐清晰。
萧泽走近了一步,却在距离树苗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单手给自己系好衣袍,提桶走了。
门“吱呀”一声。
“你不是看护——”
“他白日不会化形,傍晚才会,如是连着化形七天,七日后我二人随你去十三区,白日你替我去看着他,我去镇上买东西。”
“可以哦,龙老板,不过干这活儿有银子拿么?”
*
五六天里,都是越凌风陪着他这棵树,越清城和他待了几个下午,死都里有头有脸的, 大人物的八卦就都知道了。
“那萧泽的呢?”越清城很感兴趣地问。
那树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越凌风不愧是他未来的师尊,树苗一出声他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年轻的师尊拿折扇一敲他的头,说道:
“他的秘密,那可就说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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