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半褪去了衣，在判定他是否为人类这件事上十分严谨：“你后来跟着越凌风的时间太久了，久得都让你忘了自己的出身——”
他轻声笑着，将他自己身上的陌生结构完全袒露，说道：“是不是，小龙苏？”
越清城脸红了。
一个陌生的, 萧泽从未让他见过的东西长在他的脐上，如今正探在越清城的腹部，脐下一寸，似乎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某种气质体，被他的身体飞快吸收。
那些东西一进入他的肠道，先是变成丝状，接着变作流状物，在他的肠道中缓缓流淌。
惊悚，奇怪，有点令人难以忍受，某种陌生的物质被悄无声息地注入进来。
人类天生讨厌其他人的物质和自己交揉混杂，除非至亲至爱，这是天性里的保护机制，灵魂制造人与被制造人的关系恰好中和了这种自我保护。
即便越清城并没有那么厌恶，但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握在萧泽手指上的手在轻轻颤抖：“什么……东西，这是。”
“你才化形没几天，正常的饭食无法进用，”萧泽说，伸手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将人慢慢安抚下来，“等你化形久一点，才能离开亲上自主进食。”
越清城咬牙道，“好呢，亲上。”
暖融融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各处，他不冷了。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萧泽离开了他。
萧泽微带戏谑地点了下头，单手给自己系上衣，眸光深沉：“你从前不喜叫我亲上，自打跟在我身边没这么唤过我一声。”
五百年前，少年版的他给树苗喂食，都是避开树苗清醒之时，每逢小五睡后才给他喂。
对非人类智慧生物来说，的确太亲密了，亲密得让人难以接受。
但他妖域圣主不一样，他就是要等那人清醒之时，正大光明地做。
越清城低头沉思，生硬地转变了话题：“龙卿不来找我们，我们要自己去找他么？总归是要破开此处的幻境，回到正常的时间流速。”
萧泽说道：“你只管跟着这个时代的我走，等你看够了这些陈年旧事，我们便回去。”
越清城：“想回边回？”
萧泽略一沉思：“想回便回，我基本上能判定龙卿在什么地方苟命，不过他离此地有些远……”
越清城撑着下巴：“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未来两三年会发生什么事么？”
萧泽指了下自己的嗓子，神情有点儿无可奈何，“我说不出来……并且我想，你应当是对这些陈年往事很感兴趣。”
“的确如此，”越清城说，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唇角微扬，“我喜欢逗这个小龙斩。”
萧泽低眸一笑，突然对他说：“小五，自打你成为龙苏尊者后，都要隔好久才联络我一次。”
越清城一愣。
他还尚未回答，只见妖域圣主的眼皮轻轻翕动，转瞬间，已经完成了从未来到过去的转变。
妖域圣主能出现的时间如此之短，短得只来得及给他喂一顿饭，这样的萧泽要怎么找到龙卿，把他们两个人从这个幻境里救出去。
越清城低头沉思。
要不还是自己找吧。
“你怎么——”
“我自己吃饱的。”
“……你。”
“亲上我已经睡着了。”树苗语速极快，拉上被子蒙住了自己。
萧泽静静地看着那背对他，已经披上被子只露出一颗毛茸茸脑袋的树苗，缓缓从上衣口袋莫出一个软布条。
从他衣袖的缺口来看，这布条的来历十分明显。
但他不记得自己有撕扯过自己的袖子。
那布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小字，笔力虬劲, 隐隐透着一股沉静，像是他写的，却比他从前的字迹多了一分潇洒，书曰：
“你想上他。”
萧泽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他掌心的布条突然无火自燃，一缕轻烟升了起来。
*
越清城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今日一早，萧泽的脸色便不太对，他衣着依旧打理地很干净, 利索，但越清城从中品出了一丝烦躁。
因为那人的袖子缺了一角，那双沉默冷静的双眸时而扫过自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令人困惑的问题。
不会是夜晚变换身份，妖域圣主的存在让这个萧泽察觉到了吧？
越清城的心“突”得一跳。
六七百岁的妖域圣主时常会像个**岁的孩子，行事作风不但匪夷所思并且蛮不讲理，但十几岁的萧泽却目光深沉。
但是没关系。
越清城赤白的足尖刚一点地，在冲泡粉末状东西的萧泽立马就过来了，将他抱上榻：“别动，有风，等越凌风把马蹄车停过来，我抱你上去。”
他顿了下：“去十三街区，那边的所安德鲁学院四方都有影子相护，最是安全，我不在的时候，你便去那学院，有朋友会帮我照顾你。”
越清城弯弯唇：“好。”
待越凌风不怎么高兴地把马蹄车停在了门外，一行人便上了车。
化形未久，便要长途跋涉。
萧泽显然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在路上，不知以什么方法将他催眠了一程又一程，每逢越清城半睁开眼，只来得及瞧见萧泽凌厉的下颌线便又被迫昏睡过去。
马车颠沛，后厢被五花大捆的黑大个儿摔倒在地上，被颠得连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你得让他适应死都的空气。”是年轻师尊的声音，越清城努力想睁开眼睛。
“不用你管。”萧泽的声音说。
“哪有你这么做亲上的！化形不久的小妖兽便是再哭闹，第三天第四天都得离开亲上，适应适应一个人生活，不能一直给他喂亲上反哺的食物……”
那声音顿了下，“他要哭就让他哭去，此时若不放手，日后总缠着你, 离不开你，你又找谁说理去？”
萧泽的嗓音透着一股烦躁：“前天捉来的那个黑脸还没审问，你去问，别管我。”
越凌风恼火地看着他，“我在安德鲁学院，考过正式的妖兽灵魂教育编，花了整整三个月！你这是在纵子成娇！”
彼时萧泽怀里的少年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一把按住萧泽即将抚在自己脑后的手：“我不想继续睡。”
马蹄车里的两双眼睛都看向他。
越清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化形不久的妖兽，他的确喜欢与萧泽的亲密接触，恨不得一整天脱光了贴在他身上。
隔几天，便要妖兽离开他们亲上的规则是正确的，这是一种对于极度渴望的戒断。
“你想吃点儿东西么？”越凌风问。
越清城摇摇头，随后从萧泽怀里站起来，咧嘴一笑：“我想看审问。”
他的嗓音清晰稳定，一点儿都不像个化形不久, 智力低下的小妖兽。
实则只是他大脑中属于人类的成分发挥了作用，抑制了作为妖的冲动。
恰巧越凌风转过了身，越清城快速将手指探过去，将萧泽唇边被自己弄出的晶莹吸收进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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