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花丛,高树,一枚巨石下,一个轻衣宽袖的青年正斜斜地靠在上边,衣衫被扯得破碎,血迹斑斑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郁燃。
他怎么在这儿?
龙的鼻息凑近,拿爪子轻轻掰回越清城的脸。
烛龙的嗅觉很敏感,从这个人刚开始出现在这里,祂就不喜欢他。
祂想让这株柔嫩的树苗继续吻他,祂第一眼睁开时,见到的就是这个漂亮的魂,祂喜欢他,喜欢到想将他整个含进嘴里,和他一起融化掉。
但是这株树苗很脆弱,若祂那么做,这株树会死的。
果然,树苗扭开头,躲过祂的吻,起身道:“阿泽,咱们去看看那人怎么了,他是郁燃,郁燃你记得么?”
不记得,龙盯着他,整个世界的升落,他就只记得这棵树了。
树苗朝那个受了伤, 很是难闻的人族走去,烛龙亦步亦循地游在他身后,发出阵阵委屈的轻吟声,轻轻叼起小树苗的耳朵。
“别这样……一会儿再闹!”树苗向祂传音。
龙将头低下,轻轻衔起少年腰间的银链。
“怎么弄了这么些伤?”烛龙听到少年问。
郁燃接过递来的丹丸,却垂了垂眼睛,“郁燃不敢说。”
越清城十分善解人意:“那别说了。”
郁燃:“……”
不应该是逼问他,究竟怎么受的伤,然后收留他,为他处理好腿上的伤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越清城没和他交流多久,宋冕和越凌风两人便及时赶到。
越凌风一见是他,转身就走;
宋冕犹豫了下,望向了越清城。
越清城没想到郁燃和他们的关系,竟这么差,沉思了一瞬,说道:“让他进洞休息罢。”
*
浓郁的圣兰香在夜色中弥漫,春江花月夜,没有江水,烛龙盘在少年身边。
烛龙都是占有欲很强的生物,这只少年从前到后, 从头到脚都被祂标记了个彻彻底底,连带着这片山洞。
等忙完这一切,祂才在遍布着自己气味的地方感觉到安全,与此同时,脑袋里某种兽性的成分消散了些,一些和祂本龙不符的对话出现在脑子里。
“小五……”
“越小五……”
“龙、苏!”
烛龙微微一怔。
如果没有记起这些东西,祂会很有计划地在这片山麓上创造出一片湖水,一片原始森林,再将这片山洞扩大,祂会和这棵小树苗,永远一起生活在这里。
永远。
再让祂们的后世子孙遍布整个丛林。
烛龙很有威严地想。
但是脑子里这些离谱的声音出现后,事情仿佛就不那么对了。
事实上,当那少年吻了祂时,祂一直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像不太对,祂意识到,自己如今,好像是很愚蠢的……返祖状态???
“一只愚蠢的烛龙罢了,脑子都没有,你对付这么个东西都要这么久?”
“大人,您若觉得那孽畜容易对付,您大可以自己上。”
烛龙悄无声息地游走过去,尾巴卷着熟睡的少年,祂似乎想起了什么。
好像自己每吻过少年一次,就会变得聪明些,祂尝试地将自己巨大的嘴巴,贴在少年脸上。
于是越清城被说话声, 以及某条龙乱七八糟的动作弄醒时,看到的便是世界一闪而过的残影。
萧泽一口将他吞了下去,正拿嘴巴半含着他。
世界变奇怪了。
越清城:“……”
他跺了下脚,“放我出去!”
烛龙固执地不放,嘴微微张着,越清城仿佛坐在了一个遍地湿漉漉的小黑屋,他本身就对萧泽的味道十分敏感,如今更是全身处在这种环境之中,有些无措将自己整个蜷缩起来。
“阿泽……”
很轻的一声喊响在夜色中,让人辨识不清。
与此同时,郁燃走近,笔直地站着,仰头看着他昔日的主人:“都听见了?”
烛龙自然没回应他,祂嘴巴微微张着,似乎很不喜欢面前这个人,扭头便要走向旁边。
祂记得小树苗与祂说的,不能随便伤人。
郁燃“咳”了一声,故作惊诧:“对对对,我好像忘了,你现在是个畜牲,早就不是什么龙斩大殿下了,我们讲的话,你自然听不懂。”
烛龙没理会他,祂对不感兴趣的生命都很漠视,但越清城却真真切切地听清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外边的郁燃。
那是一个春风拂面的少年,微微笑着,让人丝毫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越清城怔了半晌,突然又闭了下眼,对烛龙传音:“你把嘴闭紧些,我不想他看见我。”
烛龙将嘴巴闭紧,祂突然感觉,嘴里传来一种令人迷醉的味道,某种神奇的感觉在祂心里油然而生,如果祂对嘴里含着的那个少年做些什么,那么这种令人迷醉的味道会更浓。
祂有点迫不及待。
郁燃张手一拦,拦住了祂的去路。
“殿下这是急着要去做什么。”郁燃道,没等他将那诱惑烛龙的物什展示出来,烛龙突然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
一片“喳喳”的惊雀自树上飞起。
与此同时,祂嘴里浓郁的圣兰香散发出来。
天色一黯,一道巨大的黑影凫潜而去,瞬间消失无踪。
郁燃呆在原地。
须臾,他摸了下鼻吻。
圣兰香……
如此浓郁的圣兰香……
可是,可是龙斩现在可是龙形啊!
他敢,他竟敢!
郁燃突然伸手劈断了身边的松树。
*
烛龙将口中的树苗吐出来,放在自己精心布置的温床。
被仔细敲打过,绝对不会扎到人的草枝,从祂羽尾拔下来的, 用来铺垫温床的羽毛,祂是只很有计划的烛龙,自打他头一次醒来,见到自己背上的人,就开始建立这个秘密基地了。
少年害怕地缩紧自己,他其实并不想这样,而且如今萧泽是龙。
情热明明结束了。
他抱紧膝盖。
可能回了古武剑道,出了这该死的幻境,他便对萧泽的气息没这么敏感了。
可是如今当误之急,是如何渡过这次。
龙头凑过来,嗅了嗅他,少年本咬紧牙关,死死不出声,此时终于忍不住:“阿泽,阿泽,不行的,不行!你是龙,是龙!我会坏掉的!你要怎么做,可是——”
他简直语无伦次,祂研究着小树苗惊恐的形貌。
祂在树苗的表情中,品尝出恐惧的味道,但祂没品尝出少年讨厌自己。
相反,他很喜欢自己,圣兰香味越来越浓郁。
烛龙低下头。
身形几度变换。
*
“你操什么心。”越凌风道。
“人家是一对。”宋冕说。
他俩一个睡眼惺忪,一个哈气连天,耐着性子一听,郁燃竟然是因为这么件事,把所有人吵醒的。
“可是如今殿下是龙!”郁燃道,他重复着那个字,“龙,龙,他现在是龙……你们知道龙苏会承受什么吗?”
他脸色一片煞白,仿佛脑袋里想到了什么令他极为愤怒的事,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面孔:“他会很难过的……”
越凌风似笑非笑:“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郁燃一时沉默。
越凌风无意搭理他,转身回了洞。
俩人早点睡了也好,睡完了,龙斩就该恢复意识了。
*
引发山海呼啸, 地裂天崩的效果,祂在口中噙着,意识在缓缓清楚,也在缓缓模糊。
那少年显然很疲惫,已然昏睡过去,抱着烛龙的尾巴。
烛龙低头看着他。
少年在他眼前慢慢长大。
从一棵枝叶枯黄的小树苗,变成了时长黏着他的少年;
又变成了发号施令, 威震天下的龙苏尊者;
紧接着,又变成了四处寻找心脏的越清城;
小五……
世界融化了,一个黑金衣袍的青年,在巨大的烛龙里脱形而出,轻轻落地。
他快步走过去,少年被他一触,便往后缩去。
萧泽置若罔闻。快速拿衣袍裹住他,打横抱起,朝洞外走去。
不远处,果然停着一个人影。
“龙斩!”郁燃冲过来。
一道霹雳朝他打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萧泽抱着一个人,闪身躲过,黑金袍利落地点地,道:“我拦过你杀么?技不如人,就让开!”
强烈的愤恨袭上郁燃的心头,自打他知晓自己也是龙卿血脉后,这种愤恨便浓烈到无可附加,如今这种愤恨已然达到了顶峰。
龙斩已醒,某人交给他的任务,还未出世便即将夭折。
一道白光朝萧泽的脖颈斩去。
他皱了下眉,闪身避过,说道:“他正睡着,我不跟你纠缠,你若心里阴郁,找我来打便是,但若让我发现你惊扰他——”
萧泽黑眸微眯,看了他一眼,抱着人扬长而去。
“龙、斩!”
*
“我是人。”
“我知道。”
“你怎么能,你——”
“可是我彼时, 我彼时只是条智力低下的烛龙,小五——”
“智力低下,”越清城咬牙切齿道,“所以懂得另辟蹊径吗?”
“另辟蹊径?”萧泽咀嚼着这个奇怪的词,只见越清城将头埋进他的衣袍,耳根后是清一色的红,也不说话。
萧泽突然明白了他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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