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单追送姥姥去老年大学时,老太太又不想去了。
单追一边喝粥一边问道:“嗯,怎么说? ”
老太太摸着将面前的粥碗移到一旁,随即双手叠放在桌上,皱着细眉道:“我想回理屯了。”
单追喝完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并不意外姥姥的话,从昨晚宋庄离开老太太就有点神不守舍,准确的来说,祖孙两心里都有些事压着。所以单追出去放空一下,也给姥姥留放空的地方。
正是因为她看不见,所以没办法知道空间里的另一个人在哪里,在她需要独处的时候会给她很强的不安全感。
因着太晚,单追也没出去,就在楼道坐着,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楼上温戈的动静。这么一搞,单追也没能想成什么。
宋庄说本来是要给他安排到海京一中的一开始选这里的房子也是想着方便去上学,但中间出了点差错,现在换也来不及了,所以为了弥补他给单追安排的接送上下学的司机,单追自然是拒绝了的。
再就问了些杂七杂八的,匆匆来坐了一会儿,倒给他的水都没喝,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期间老太太一直保持沉默,有她是窝里横的原因,更多的是她不知道说什么,看不见的缺陷不仅影响了她的生活,也影响了她处事的态度,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时,她内心是告诫自己要小心的,因为她怕起冲突,她什么也看不见。
再有就是在这件事上,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当初他两人是自己偷了户口本去领的证,之后单老爷子一气之下就和女儿断了联系,没多久就心梗去世了,老太太的前半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就那一日之间,她就得学着操持家里,处理各种事,老伴儿头七刚过,女儿就大着肚子回来,问就是离婚了。
老太太刚丧失了最亲的人,现下对怀着孕的女儿也生不起气来,母女俩相互依靠着,日子刚好了些女儿的胎位又出了问题,没办法两人只能去首都待产保平安。
经历了各种波折后,孩子终于生下来了,但是孩子的母亲却没能熬住,走了。
老太太那段时间头发全白了。该处理的事儿她一个没落的处理好了,但情绪不会像事情那样有结束,在单追3岁那年,她的眼睛承受不住她常年的流泪,瞎了。
单老爷子是做生意的,走了之后资产都转到了姥姥这里,这钱基本上是单追管着,这也是她让单追别花宋家钱的底气,她不希望单追和那边扯上太深的牵连。但听宋庄的语气,宋家好像不是一个普通家庭,他们能给单追的未来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她一下子就不确定了,心理上她不愿意让单追跟宋家走近,她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但理智告诉她单追回去对他最好。
海京瞬间给她强烈的不安全感,她逃避似地想回到理屯去,回到她熟悉的家去。
“你不要我了?”单追向来平淡的语气让老太太摸不准他的态度,但莫名听出了一些可怜的意味。
老太太半真半假地说道:“要不起啊,宋家不是一般的家庭,他们要是跟我争你,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别管他们,你就想你,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
“就想我,就想我....”老太太走到他那边狠狠地拍了他一掌,像是要把堵在心里的恶气都发出来一般,“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会不要你!”
单追拿起她的东西,带她出去边走便道:“我马上成年了,谁都要不走我,你也赶不走。”
老太太抓着他的手突然收紧,单追帮她理了理衣领,平淡道:“走吧,学还是要上的。”
老太太闻言身子一僵。
电梯门打开,单追和一个穿着海京一中校服的人对上视线,不像温戈,人家将校服穿得很整齐,眼里有属于海京一中学生的骄傲。
单追看着电梯下降层数的变化,眼睛控制不住地看向没亮起的数字13上。
给温戈送便利条的人是他。
没有理由的,单追就是这样觉得。
出了电梯后单追带着姥姥就和人分开走了,单追也是来海京后才发现自己有点路痴,或许不是有点....
所以他一直走的都是第一天那条路,也许有没那么绕的从单元门口到小区门口的路,但单追就懒得去找。
“靠!”
拐弯的时候单追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扶着他走的姥姥被他急停搞得一蒙。
老太太:“怎么了?”
单追没说话,也没有动作,他知道他在等后面那个人,即使不知道原因,但就是停下了。
那人没让单追等多久,“单追?”
温戈收起因为使错劲而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朝单追喊道。
单追回头:“嗯。”
“你——”温戈刚要说话就看清了单追身旁的人,他下意识露出乖巧的表情,朝单追问道:“这位是?”
“我姥姥。”
“姥姥好!”
姥姥闻声转过身跟温戈讲话:“你好。”
温戈看见老人还带着精致墨镜,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嗯,是阴天。
单追看清了温戈的动作,但没打算开口解释,他朝温戈点了点头就扶着老太太要离开,好似等这一下就只是为了和人打个招呼一般。
“是他?”老太太凑近单追低声问道。
这才刚搬来几天,要说老太太以为以自己外孙的性格能交到朋友那绝对是自大,想来想去也只有打架那次交集。
想通了之后不用单追回答,虽然单追也没打算回应。
“你是当时救了单追的小同学吧?”老太太自来熟地朝温戈问道。
温戈看着老人对着空气的脸和扶在单追手臂上的动作明白了。迈大步快走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很别扭,但他没管,只为尽快站到老人旁边。
他笑着道:“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助人为乐嘛。”
盲人的其他感官比一般人敏感,她自然能感受到温戈站到自己身旁的动作,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道:“真是个好孩子,不过怎么不是大事了,下次助人为乐前先想想自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温戈一怔,他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单追,见人一副专心走路的样子又收回了视线,轻微地撇了撇嘴,心想老人家这么温暖的一个人怎么有这样冷冰冰的外孙。
“好,我记住了。”温戈回道。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几岁了呀?”老太太好不容易愿意开口的人,聊天的兴致不可谓不高。
单追随他们聊,反正出来的时候还早,在听到姥姥问年龄的时候单追不自觉地集中了心神。
温戈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合着他这个救过他的好心人连个名字都说不得是吧,他瞪了一眼单追,随即回道:“我叫温戈,17了。”
“欸,和单追一年的,你几月的?看下你们两谁大。”
温戈下意识朝话题的另一主人公看去,正好对上单追的视线,温戈朝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道:“我一月的。”
单追轻抬眉眼,虽然也好奇到底谁大,但也没有插话问具体的日期,他知道姥姥也不会详细问下去。
老太太笑着说道:“那你们是挺有缘分的,单追就是那年年三十儿的。”
温戈闻言表情一僵,虽然他很快调整过来了却还是被一直不动声色留意着的单追看到了。
单追轻翘的嘴角不一会儿就抚平了,但眼里的笑意却迟迟没散。
两人聊了一路,老太太完全自来熟,温戈也有兴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热火朝天。
当温戈听到她被单追抓着去上老年大学,今早还逃学不成时,直接笑了出来,他觉得老太太实在是太有趣了,同时又觉得单追,不愧是你。
直到上公交的时候两人还依依不舍,老太太上车后脸上笑意未散却狠拍了一下单追,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道:“你个木头!”
单追隔着公交车玻璃和温戈对视,淡淡道:“轻点打,今晚这双手还要给你的小温煲汤呢。”
老太太一点都没有提单追找活儿的心虚,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人家为了帮你腿都打上石膏了!煲几天汤怎么了?”
单追回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已经下了,路过办公室时发现门口堵了很多人,他目不斜视地走过。
有人看见他后凑在一起嘀咕私语,单追忽视掉那些黏人的目光刚从后门进,坐到自己位置上时蒋清华立马转了过来,连着他一项安静的同桌也侧了半个身回头。
“追哥追哥追哥!”蒋清华激动地喊道。
单追没理他,从书包里将书和本子拿出来。
蒋清华也不需要他回应,一旁的米覃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上课铃响起,班主任也就是数学老师走了进来,“安静啊,打铃了,上课之前我讲个事儿。”
班上安静了下来,但大家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撇向单追。
单追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落在众人的眼里更是觉得他高深莫测,李老师看向他的眼光也有些复杂,要知道他被喊道教导主任办公室拿奖状的时候也懵了,甚至是和教导主任一起懵的,教导主任的反应不比他小,听他的意思这小子之前在他那里也当过刺头。
单追不管外界的纷扰,他看着自己见底的练习题,想着找资料的事情得搬上日程了。
“我们班单追同学11号见义勇为的行为获得了警局的表彰,大家掌声鼓励。”李老师清了清嗓说道:“老师鼓励大家做好事,但是前提一定是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如果遇到危险情况大家最应该先做的就是报警balabal.....”
全班响起掌声,单追在示意下上台拿自己的奖状。
李老师在讲台上给大家趁机上安全教育课,单追一点没关注,自然也没有听到李老师说的“单同学如果不是在非上课时间做的好事那就更好了”的话。
他看着写了自己名字的奖状有些犯愁,当时看温戈好像对见义勇为奖状很感兴趣的样子,如果用写了自己名字的奖状去跟他换一中的学习资料他会同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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