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灿烂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晨风轻轻地吹拂着,鸟儿欢快地鸣叫着,当真是天气晴好啊!只有潮湿的地面和树叶上残存的水珠偷偷告诉人们之前下过一场大雨,地上的落叶和断了的细小树枝控诉着狂风的恶行。
厨房里,小萍正在做着早饭。珍儿仍在房中安睡,嘴角挂着一缕微笑,似是睡得香甜。隔壁房间里,汪曼春也躺在床上睡着,两道秀眉微微蹙起,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薄唇微张,似是在呢喃着什么。
早饭已做好,小萍先把一锅冒着热气的牛奶倒进三个杯子里,接着把旁边锅里的白米虾粥倒进三个白瓷碗中。白米虾肉质鲜美,但个头太小了,小萍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剥虾壳,费了不少时间呢。然后她揭开锅盖,取出三个白煮蛋。她剥了一个鸡蛋,另两个放在灶台边。最后她拿了三个托盘,把早餐分成三份端了出去。这三份早餐其中两份是一样的,还有一份虽然也是热牛奶、白米虾粥和白煮蛋,但是牛奶只倒了杯子的三分之二,粥也只盛了小半碗,鸡蛋壳是剥好了的。准备好早餐后,小萍先去叫珍儿起床,再去隔壁房间喊汪曼春下去吃早餐。
“姐姐。”小萍敲了几下门,里边无人回应。“姐姐,早饭烧好了。”她又敲了几下,里面仍是无人应答。“我今晚必须去。”她脑海中突然忆起昨晚汪曼春要去见明楼时那坚决的语气。“不好!”她忙打开房门,只见汪曼春正躺在床上睡着。见此她暗暗松了口气,缓步走到床边,说道:“姐姐,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洗漱一下下去吃饭吧。”床上的人儿闭着双眼似是没有听见。小萍以为是汪曼春睡得太沉了,又叫了她一遍,床上的人儿仍是没醒。“姐姐?”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姐姐,你没事吧?”小萍突然发现汪曼春脸上很红,忙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温度很烫,又立即去摸她的额头,额头也是滚烫的。“姐姐,你发烧了!”这时汪曼春的薄唇微启,似是呢喃了一声,声音太轻,小萍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姐姐,你要说什么?”汪曼春又呢喃了一句,这次终于勉强听清了,她说的是“师哥”两字,声音有些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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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政府要员明楼于今日凌晨苏醒!”
“号外,号外!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曾被专家断言或将永远醒不过来的明楼突然苏醒!”
“号外,号外!今日凌晨有一男子潜入日本陆军医院意图行刺明楼,被医院的日本士兵击毙,明楼亦奇迹般苏醒!”
……
日本陆军医院病房中,已经苏醒的明楼躺在病床上,身边围着好多医生,除了他的主治医生和给他会诊的那几个专家外,还来了好几个医生,他们都是听闻永远醒不过来的明楼居然醒过来了,不敢置信,所以特地赶过来看看的。见明楼睁着双眼躺在床上,护士和医生正在给他检查身体,眼见为实,他们这才相信明楼是真的醒过来了。明楼的生命体征平稳,一番检查后,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
“明某突遭大难,多亏各位竭力救治,明楼在此先谢过各位医生了。”明楼向几位医生道谢。
“明长官不必言谢,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何况您是政府的栋梁,我们自然要尽心救治。”其中一位最年长的医生说道。
“是啊,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啊,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明长官,您太客气了。”
“您能醒过来是您吉人自有天相。”
“这段时间麻烦各位了,不知明某何时能出院?”
“明长官昏迷了这么久,身体还比较虚弱,尚需调养些日子。”主治医生回答道。
“调养在家也可以调养,就不劳烦诸位了。阿诚,你等会打电话给阿香,我想吃她烧的鸽子汤了,让她今晚烧鸽子汤。”明楼言下之意是要今天就出院。
“明长官,您刚醒就要出院,这……您还是……还是再留院观察几天吧。”主治医生原本是打算让明楼再在医院待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对方今天就要出院,要是说在医院再待个十天半月,他肯定不愿意待这么久,只好改口说再留院观察几天。
“你这才刚醒,就在医院再待几天吧。”一旁的明堂说道。
“大哥,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
“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你知道医院给你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书吗?!让我不用担心,你说得倒轻巧,我怎么能不担心?你看看阿诚,这孩子都瘦了一大圈了,还有我,我也瘦了不少,还不都是因为你!”明堂埋怨道。
“大少爷,你还是在医院再待几天吧。你这才刚醒就要出院,万一身体再出什么问题……医生也是担心你才建议你再留院观察几天的。”明诚也劝明楼别这么急着出院。
主治医生忙说道:“是啊,明长官,您再留院观察几天吧。您昏迷了这么久才苏醒过来,如果我让你现在就出院,万一您的身体再出什么状况,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您就再留院观察几天吧。”
“明楼,你这次能醒过来已经是明家的列祖列宗保佑了,你就在医院好好待几天吧。万一你再有个好歹,大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呢?!”
提起明镜,明楼的脸上露出哀伤之色,说道:“我听大哥的就是。”
听得明楼不再打算今天就出院,主治医生终于松了口气,和其他几位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明堂凌晨四点左右接到医院电话,他本来担心是不是明楼又病危了,哪知是通知他明楼苏醒了,大喜过望之下立马从家里出来兴冲冲赶到医院,见明楼真的醒了,现在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了,长久以来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然后困意袭来,毕竟他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接电话的,他在医生们离开以后也回家去补觉了。病房里又剩下了明楼和明诚两个人。
“阿诚,大姐和明台怎么样了?他们没事吧?”明楼急切地问道,虽是低声询问,语气中却满是焦急与担忧。他一醒过来便想问了,值班医生见他居然醒了,立即给他检查身体并通知主治医生过来,主治医生来了后又把之前给他会诊的那几位专家请了过来,后面又来了几位闻讯不敢相信非要亲眼来看看的医生,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只好等到现在人走光了才问。
“大姐和明台受了点伤……”明诚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伤得严重吗?”
“大哥,你别着急,大姐和明台没有性命之忧。”
“乔善打了大姐两耳光,她下手极狠,大姐的脸都被打肿了,大姐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明楼回想着火车站的情景,既心疼又愤怒地说道。
“汪曼春也打过大姐,下手也不轻。”明诚嘴里嘀咕道。
“你在嘀咕什么?”明楼皱眉问道。
“没什么。”
“你以为你声音极轻,我就听不清你嘀咕了什么嘛。曼春是扇过大姐两耳光,那是在日本人面前演戏。”明楼替汪曼春辩解道,说最后一句时有些心虚。上一世汪曼春虽然也羞辱了明镜,可她没有动手打人,这一世她打他大姐真的就是因为她恨她,故意借机报复她。“而且她下手没乔善那么重。”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倒是实话,汪曼春那两巴掌让明镜两边脸颊上各自多了五个指印,而蜷川直子那两巴掌直接把明镜两颊扇肿了,两相比较之下,确实是汪曼春下手稍微轻了那么一点点。“大姐的额头先是被枪托砸得鲜血直流,后来又被狠狠踹了一脚,另一边额头又撞在火车车厢上,头破血流。”
汪曼春在面粉厂也一枪托把大姐额头砸得鲜血直流。
明诚这一次没有嘀咕出声,在心里默默说道。
“大姐一定伤得很重。杨能为了救女儿和乔善同归于尽了,然后火车爆炸了……” 明楼继续回忆着。“阿诚,大姐和明台真的没事吗?”不待明诚回答,他又说道:“我要听实话。”他怕明诚为了不让他担心而故意瞒着他。“他们到底伤得怎么样?”
“大哥,你别担心,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真的。你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明诚如实告知了明镜和明台的受伤情况。“大哥,大姐虽然伤得重,但没有性命之忧,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相信她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我不好,没有护住自己的家人,没有保护好大姐。”明楼自责道。
“大哥,你别自责,这不怪你……”明诚原想劝慰明楼几句,但突然住口了。因为火车站的事确实不怪明楼,明镜才是“罪魁祸首”,是她连累了大家。
“对了,阿诚,你伤得怎么样?”明楼突然问道。“我记得乔善在你胳膊上打了一枪,火车爆炸的时候有没有伤到你?”明诚如今好好地站在他面前,自然是没什么事,所以他一开始先问的是明镜和明台。
“大哥,你放心,爆炸时我离得最远。至于胳膊上的枪伤,早就已经好了。”明诚回道。
看着明诚面容憔悴,人也瘦了不少,明楼心疼道:“阿诚,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突然想到刚刚明堂的埋怨,想想这个大堂哥好像确实比之前瘦了,对明堂颇有点过意不去。
“不辛苦。只要大哥你能醒来就好,还好你苏醒了。”
“火车上的同志……”见明诚没有回答,脸上露出悲痛的表情,无需多言,明楼便知道结果了。同志牺牲,明楼亦很痛心。
“乔善太可恨了。”明诚咬牙切齿道。说完这一句,他不再说话。
病房里突然一阵静默,似是在为牺牲的同志们默哀。
过了半晌,明楼感慨道:“没想到杨能会和乔善同归于尽,这倒是令我意想不到。”
“是啊,这位杨部长总算是做了件好事。”明诚说道。
“他是为救女儿而死,杨小姐一定很伤心吧。”想到自己打了杨沁莹一枪,虽说是为了分散藤田芳政的注意力,毕竟伤到了她,明楼心里对她有些歉意。
“大哥,杨小姐刚失了父亲,她的继母也在她父亲出殡那天死了。”
“杨太太也死了?”明楼有些惊讶道。
“杨太太是服毒自杀的,应该是殉情。”明诚说道。
“那位杨太太倒是个痴情的人。”明楼唏嘘道。“要不是因为……”明镜伤得不轻,明楼不忍再怪罪于她,“大姐”二字没有说出口。“杨小姐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继母,如今孤苦无依,说到底是我明家连累了她。”
曼春本就恨极了我大姐,她又十分疼爱杨沁莹这个妹妹,因大姐之故连累得杨家家破人亡,只怕曼春更恨我大姐了。
明楼在心里默默说道。
明台深爱着杨沁莹,为了她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我原先有些质疑这位杨小姐对明台的感情,她到底是居心不良故意接近明台还是真的与明台相爱,在火车站我得到答案了,她确实是爱着明台的。杨能死了,只怕她心里对大姐也是有怨的,要是她只怨恨大姐也就罢了,就怕她……
明楼不禁为明台的爱情担忧起来。
要是杨小姐怨恨大姐,把大姐视为杀父仇人,那她……还会和明台在一起吗?
明楼心中没有答案。
明台和杨小姐倒是有些像我和曼春。
明楼又想到了自己和汪曼春,当年他们两个明明那么相爱,因为汪芙蕖造下的孽,大姐棒打鸳鸯,他们的爱情以悲剧收场,再相见时,昔日的恋人却变成了敌人。上一世他亲手开枪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重来一世,他以为是上苍给了他一次挽回的机会,谁知道汪曼春和他一样,而且她是带着满腔的怨恨重生而来,这一世他和汪曼春仍是没有好结果。
不过,是明台像当年的曼春。
明楼苦涩地想。
我和曼春只怕不能破镜重圆了,但愿明台和杨小姐不要步我们的后尘。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明诚听明楼表达了明家对杨沁莹的歉意,然后他大哥突然不说话了,一个人似在默默地想什么事情,脸上的神情多变。过了好半晌,他忍不住开口叫道:“大哥,大哥……”
明诚的声音在明楼耳边响起,终于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明诚说道:“等我出院以后,我们去杨公馆探望一下杨小姐吧。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一趟。”
“是。”明诚应道。
“对了,我清醒过来之前,医院里是发生了什么吗?我刚苏醒时,见到一个护士神色慌张地进来,见我醒了,她露出惊喜之色,又急急忙忙地出去通知医生。”
“乔安死了。”明诚回答道。
“怎么死的?”明楼有些惊讶。
“大哥,事情是这样的……”
乔安因蜷川直子留下的那封信认定了是明楼玩弄自己妹妹的感情,才会导致她离家出走。眼见着父母为了妹妹着急难过,妹妹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妹妹,他担心极了,生怕妹妹想不开,吓得他一连几天都盯着黄浦江面。火车站的事轰动上海滩,乔安自然也听说了,得知明楼伤重,他心里很痛快,觉得这是明楼的报应,可一想到不知所踪的妹妹,他又忧心起来。他期盼着明楼能伤重而死,谁知天不遂他愿。明楼或将永远醒不过来的消息不仅使汪曼春和明镜难以接受,也令乔安难以接受。在乔安心里,明楼这种大汉奸就应该不得好死,偏偏妹妹被明楼迷了心窍,认为这个狗汉奸为日本人卖命是有苦衷的,不许自己再去伤害他。乔安的想法和正常人截然不同,正常人看到报纸上说明楼或将永远醒不过来,又是多位专家会诊得出的结论,自然会认为明楼肯定是醒不过来了,而乔安想的是明楼只是有可能醒不过来了。凭什么他妹妹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而明楼还活着,说不定过几天就能醒了,他越想越气,居然跑到日本陆军医院想刺杀明楼。他不知道明楼住在哪个病房,竟然直接去问医院的护士,护士问他是谁,他谎称是明家的亲戚,护士看他衣着和仪态举止,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说是不知明楼住在哪个病房,但自己可以帮忙去问问其他护士。乔安向护士道过谢后便在原地等着,没多久那个护士就回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日本宪兵。乔安见日本宪兵来了,立即撒腿就跑。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他的右腿上,他痛呼一声,跌倒在地,被医院的日本宪兵抓了起来。宪兵本来没打算杀他,想着先从他的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东西,说不定还能立功。宪兵用蹩脚的中文问乔安,乔安竟有问必答,把自己来医院刺杀明楼交代得清清楚楚,交代完后开始痛骂明楼。宪兵们对他的说辞存疑,也懒得听他骂人,要把他押走,谁知乔安突然掏出一把刀子向一个宪兵捅去,这把刀就是之前在公园蜷川直子拿来刺杀汪曼春却误伤明楼的那一把。那个宪兵见乔安拿刀欲刺向自己,立即开了枪,刀子随着枪声落到了地上,不过那枪没打中要害,其他宪兵想要活口,见同伴没被伤到,就没有再开枪。可乔安自己偏偏要找死,口中大喊“日本鬼子,我跟你们拼了”,边喊边赤手空拳地朝宪兵那边扑过去。几声枪响,乔安倒在医院的瓷砖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旧衣裳,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还大张着。
本来对于爱国学生,明楼是欣赏的。但对于乔安这个鲁莽冲动又没有脑子的学生,明楼实在是欣赏不来。明楼自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他对于愚蠢至极的人是厌恶的。前世对于程锦云,他其实是不希望有一个这么愚蠢的弟媳的,可惜明台喜欢对方,他也只能祝福了。“乔安自己找死,怨不了别人。”明楼冷冷地说道。
像乔安这种人,要是真让他参加抗日,不知道得拖累多少人,害死多少人呢!
明楼心中暗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上赶着来找死的。”明诚说道,他和明楼一样讨厌极其愚蠢的人,对乔安的死无法产生同情之心。“当时听到枪响吓我一跳,还好汪小姐乘乱离开了。”
“你说什么?!”明楼和明诚说话都是压低声音说的,这一句却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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