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福利院这天，天气出奇的好。
云曦一踏出宿舍楼，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
夏天就要到了。
这次出行是两个社团一起，加在一起的人太多，两边一合计，干脆租了个小巴车。
从学校到福利院至少得一个半小时，云曦怕坐太久晕车，提前些时间到上车点，找个前排的位置坐下。
车内不透气，后排的早餐味一直往前飘，那股油腻的味道，像是东食堂早餐固有的小笼包。
离发车还有一会儿，云曦拿出包里的耳机，戴上听歌。
涂雨茶是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坐到她旁边的。
云曦半眯着眼，把带的另一份早餐丢给她。接着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睡觉。
她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发动的，只知道头磕在窗户上挺疼。
不过疼归疼，那股迷糊劲还在。
云曦揉了揉额头，眯着眼枕在涂雨茶肩膀上，问她：“现在到哪了？”
“涂雨茶”没有说话，但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骨头硌得云曦难受，估计涂雨茶这段时间又瘦了，枕得一点也不舒服。
没得到回应，云曦又问了一遍。
这次人开口了，不过不是回她的问题，“起来。”
只一秒，云曦腾得坐直起来，身侧的人压根就不是涂雨茶，而是...冷沅？
瞌睡一下子全都消散。
涂雨茶呢！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说变就变！
他又在这坐了多久，她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云曦盯着冷沅，刚睡醒还带着点水雾的眸子睁大，说话也变得磕绊，“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冷沅抱臂靠着椅背，学着她，“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不能在这。”
“涂雨茶呢？”
“谁？”冷沅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不知道。”
在他这得不到答案，云曦摸出手机，侧身背对他，快速编辑信息问涂雨茶。
【鱼叉：我也不知道学长怎么坐那了。子梦学姐把我叫过去，回来就看到学长坐在位置上了。】
【糕冷小曦：你怎么不让他走开。】
【鱼叉：我也想啊，但看见学长那样我就怂了。你是不知道他刚刚脸有多黑，没睡醒的样子比平常还冷。】
【鱼叉：/搓搓手，只能委屈你一下下啦。】
【糕冷小曦：打滚jpg.】
【糕冷小曦：那你现在和学姐坐一起？】
【鱼叉：没，骆音尘学长在她旁边。】
所以，是骆音尘抛下冷沅跑去找李子梦，难怪他会坐在这。
“喂。”被冷落的人突然开口，“了解清楚了吗？”
云曦抿了抿嘴，不是很想转过去。
熄屏前，云曦扫到聊天框弹出的新信息，【你也不吃亏，那么帅一人坐你旁边，还可以养养眼。艳羡一众追着跑的。】
呵呵，谁要谁来好嘛，她立马让位。
云曦想起那晚去轮滑社送奶茶，临走时还被迫卷入了“选我还是选她”的八点档狗血小剧场。
冷沅走到她身侧说了那句话后，跟着来的女生脸上明显绷不住。
通红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下唇紧咬，画着精致眼妆的双眸逐渐漫出水雾。
她都忍不住想开口解释自己只是被冷沅随手“逮住”的挡箭牌。
拆台的话还没说出口，女生已经越过他们跑开了。
手机震了一下，云曦抽离的思绪被拉回。
只是一条流量提醒。
想到隔壁坐的那人，她无声叹气。
最近可能不太走运，回去得记得把温女士之前去寺庙求的符拿出来摸摸。
这么想着，云曦渐渐放松下来，重新靠回椅背。
余光中，冷沅的视线还落在她这边。
她没好气地转过头，对上他呆愣的视线。
冷沅轻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脑子也不知道怎么的，方才盯着云曦的头发，突然就想起她靠在他肩膀时，悠悠传来的香气。
还挺好闻的。
-
加美儿童福利院在枫华区的东南边，偏郊区的地段。是去年才搬过来的。
原先的福利院在闹市区，交通虽然便利，但也因为建成太久，老化得严重，设施完全跟不上孩子们的需求。而如今这个，是由宁市爱心企业家投资，政府牵头建成的，规模比之前至少扩了一倍出来。
云曦下车后，走到树荫下抻了抻腰，又深呼吸了几次。
这一路在车上，可憋死她了。
自从醒了看到冷沅坐在旁边，就怎么也睡不下去。奇怪的地方倒是没有，但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也就调整了几下坐姿，就被冷沅吐槽椅子长钉，动作太多太吵，还说别趁机挨到他。
笑话，说得谁乐意似的。
“怎么你了，气鼓鼓的。”涂雨茶走过来，摊开的掌心里是几颗彩色的糖果。
云曦挑了挑，问她：“有薄荷味的吗？”
涂雨茶收回手，转而拿出一个□□熊样式的小盒，“你运气不错，还剩一颗。”
云曦剥开糖纸，吃进嘴里。薄荷味道清清凉凉，从车里带下的闷意顿时缓解不少，含着糖她回答了涂雨茶前面的问题，“没事，车里太闷了。”
“欸。”涂雨茶看了眼小巴车边的人，八卦问她：“和帅哥坐一起感觉怎么样？你们一路上有聊天吗？都聊了些什么？冷沅聊天的时候也是那种懒得搭理的样子吗？”
云曦顺着看向车边，骆音尘脸上表情丰富，正同冷沅讲话，后者像是懒得理他，只沉迷于手里的手机，“你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个？”
“你可以先挑一个答。”
“那我——”嘴里的薄荷糖被咬碎，云曦重新看向涂雨茶，笑容狡黠，“一个都不选。”
小巴车边，李子梦在招呼人搬车里的东西。云曦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扯着涂雨茶往那边，“走走走，活来了。”
志愿协会的女生居多，大家平时都是有活干活，有忙帮忙，不会拘谨于力气活就得是男生干的想法。重物搬不了那就几人一起，总归能解决。
需要搬运的纸箱里头都是带给福利院孩子的学习用品、衣服等。量虽然不大，但也是这段时间各处募捐得来的，多少是一片心意。
福利院的老师几分钟前就已经赶到门口，这会儿正乐呵呵地给他们指箱子放置的地方。
云曦稍微掂量了下面前的箱子，还行，她一人就能搬。
眼前覆下一片阴影，到手的箱子被别人抢了过去。
云曦抬头，看见是那个在车上吐槽她的人。
什么毛病，旁边那么多箱子偏抢她这个。
冷沅撇她一眼，离开前丢下一句，“细胳膊细腿的，别断了。”
细胳膊细腿？勉强算他夸她瘦吧。
但也不能瞧不起人啊。
云曦哼了声，重新搬起另一个箱子。像是要证明自己，她走得很快，越过冷沅时转过身，背着走。两人目光相触，她冲他扬了扬眉，示意手里的纸箱。
幼稚，冷沅轻嗤一声。
后头的骆音尘快步跟了上来，冷沅搬箱子那会儿他就注意到了，对于两人的互动不免有些诧异。
“可以啊，沅沅。”骆音尘揶揄道，“都学会怜香惜玉了。”
冷沅皱眉，对他用的词不是很认同，“不会用词就别乱用。她搬得慢，耽误时间。”
“哦——”骆音尘拖长尾音，“原来是怕耽误时间。”
他顿了下，又接着问：“那其他女生怎么不见你帮。”
冷沅缓缓吐出一句，“不认识。”
“我你不就认识了吗。”骆音尘朝他努努嘴，疯狂示意，“你是不是也得帮我搬。”
冷沅转头看他，脸上扯出一个笑，说的话却没有人道，“滚。”
“得嘞。”
-
院里来了陌生人，有胆大的孩子会跑出来张望。与人对上视线后，又怯生生地缩了回去。
负责带领他们的老师姓杨，在这福利院也待了近五年。杨老师一边引着众人往里走，一边同他们介绍福利院的近况。
因为知道他们今天会来，老师们早早就把孩子们聚集到了大教室。
云曦本来还怕孩子们会怕生，兜里还揣着从涂雨茶那顺来的糖盒准备到时候哄哄，不过这种顾虑也就持续了两分钟。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因身体缺陷而被抛弃，但其实与普通孩子无异。有新衣服穿，新玩具玩，大家都欢呼雀跃。
除了极少数的。
角落里坐着几个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这教室里的新奇事置若罔闻。
云曦坐在一个小桌前，旁边是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桌上散落着各种颜色衣服的磁吸碎片，都是用来做换装搭配的。
左手边的小女孩叫乔乔，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很小就被父母弃养。小朋友很开朗，给娃娃换衣服的兴致很高，时不时会转过来同云曦介绍她新搭的裙子。
另一边的小朋友安静许多，闷声玩着，只在云曦同她说话时答上几句。
“小瞳。”云曦掌心摊开，上面是给娃娃搭配的饰品，这几样离小朋友比较远，她刚刚朝那边看了几次，都没有开口要。
小瞳拘谨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云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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