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早上九点钟,热带的太阳也才刚刚起床。”
“趁它还没有力气来毒打我们,我们赶紧出发,今天的目的地是里约热内卢的地标性建筑,被誉为世界新七大奇迹之一的——基督山。”
黎麦缓缓地对着镜头说出拍摄脚本上已经写好的台词。她的状态轻松而自然,仿佛面对的不是镜头,而是相熟的多年的知交好友。
张槐序通过相机欣赏着黎麦,她的美丽丝毫不被镜头折损。
这一段拍完,黎麦立马过来检查张槐序新手上路的成果。
看完之后,她有些惊喜地表示:
“不错呀!不愧是学美术的,构图都不用教,景深之类的也很好,画面不错!”
张槐序浅笑,谦虚地表示是杨锋藏教的好。
另外在心里隐没一句:也因为你实在太美。
黎麦不置可否,问张槐序能否接受坐公交车出行。
张槐序极绅士地摆了个“请”的姿势。
于是两个人步行到一个有些老旧的公交亭,里面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等公交。
他们大都是深色皮肤的人,但不论男女衣着都十分艳丽,紫绿拼色的短袖棉T会搭配蟹壳青的碎花裤子,樱桃红的纱裙则套着姜汁黄的罩衫。
黎麦眼前一亮,用眼神示意张槐序。
张槐序也反应迅速,马上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手持的运动相机对准黎麦,将身后人群也收入镜头。
黎麦沉吟,开始边想边说:
“在里约这个城市,明艳的色彩已经渗入它的每一个缝隙。这种色彩不仅体现在城市的建筑、交通工具上,更存在于这里的居民身上。”
“今天是我到巴西的第二天,在这两天里我遇到的大部分巴西居民都是深皮肤,而他们的穿着却是五颜六色,仿佛把所有的鲜艳明亮都穿在了身上。”
“这很美,这种美不受到我观念中一些类似黑不穿亮的审美边框的羁绊。”
“浓烈的色彩呈现出馥郁的美丽,经过热带的烘托变得更加深沉。”
“这里的人们很贴合汪曾祺笔下的:‘在黑白里温柔地爱着彩色,在彩色里朝圣黑白’。”
黎麦说完,张槐序却没有放下相机。
他定定地看着黎麦,看着她在说这段话时梨涡深旋的明媚笑脸和湛然有神的剪水黑瞳。
她生动、热烈,超过他所见过的任何一次,超过她自己笔下的巴西,超过热带亘古不变的骄阳。
“张槐序?”
他回神,看见女孩的眼里泛着淡淡的疑惑,于是急忙请出杨锋藏的教导:
素材越多越好,实在不行还能剪,没有素材那就完蛋了。
黎麦扶额,有些哭笑不得:
“教你什么了啊?我们有计划的,我说完之后,你等个两三秒就‘咔’。”
张槐序仿佛极其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但他某种程度上确实应该给背黑锅的杨锋藏说句抱歉。
没让他们等多久,前往基督山的公交车就来了,而一个公交亭却只有他们两个人上车。
在车上,张槐序给黎麦拍了一段她坐在车窗处,公交车掠过一排五颜六色的漂亮房子的视频。
拿给黎麦看时,黎麦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接近中午十点半,两个人来到基督山山脚下。
黎麦与张槐序一起抬头看向这座处在海湾的山,山上的基督神像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着这片土地。
肉眼看景色宜人,但两个人在山下找了几个机位,拍出来的效果都很一般。
于是黎麦又和张槐序往山上走去。
平心而论,基督山本身并不算一座很高或者说很壮美的山,但胜在地理位置好。加上山上的圣像闻名遐迩,这才成为里约的著名景点。
黎麦和张槐序爬了大概三十分钟,中间又录了一段。
此时接近正午,太阳逐渐显现出它在热带的威权。
张槐序还好,只是白玉一样的脸上透出一层桃花春似的薄红。
黎麦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喘气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张槐序微笑着把水杯递给她,黎麦站住,接过水“吨吨”地喝起来。
他看着黎麦蜜桃色的脸颊上结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使本来就光滑的皮肤看起来更加细腻。
她喝水时快速吞咽的动作也有一种异样的迷人。
很想握一握她纤长的颈脖,感受她的咽喉在掌心搏动。张槐序这样想着,呼吸似乎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嘶,张槐序,你别说,你这样还挺好看。”喝够了水的黎麦笑着对张槐序说。
张槐序的表情纯良,看向黎麦的眼神里带着如潮水般的温柔。
仿佛没有一丝一毫见不得人的晦暗心思。
他低头羞赧地笑笑,抬眼时眼神越发明亮,神采奕奕地回答黎麦:
“是吗?小麦,我们以前去看秋萍就是一起爬了很久的山,你还记得吗?”
黎麦被他的话拉回那个多年前潮湿的雨天,她记得那天的雾就像是停在树冠上的云。
张槐序明显感觉到黎麦的脚步变慢,她笑起来,语气平常:
“当然记得。不过现在比那时好走一万倍,那种山路,一不小心就会摔死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没关系的。小麦,很难的路我那时已经走过了。”
黎麦感觉到他这句话有些一语双关,但她没猜透,于是向张槐序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张槐序没回答,只是向黎麦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心里的苦涩快要将他淹没,但他没办法对黎麦和盘托出。
那时的张槐序,无异于掉下山谷,然后摔死了。
他不愿意说,黎麦也就不追问。
她看向前方,迅捷地跑到了一个视野良好的匝道路口。
站在那远目眺望了一会儿后,她示意张槐序跟上,接着便一头扎进了一条铺满石子的右侧小道。
张槐序快步跟上,发现走在前面的黎麦此刻双手叉腰地站在一片很空旷的石头平台上,正出神地望着前方。
他跟上她,和她并肩站立。
眼前视野极其开阔,因为有一定的高度,整个深蓝色的海湾都尽收眼底,海湾中卧着许多洁白的帆船,在他们看来就像是点缀在海湾中的一颗颗珍珠。
视线再往左,这片海湾以一种极其柔美的姿态与长满了浓绿树木的基督山拥抱在一起,两者相交处的蜿蜒曲线仿佛出自达芬奇绘制蒙娜丽莎的妙笔。
而修筑在山顶的基督神像在这个角度面对着海湾中停泊的帆船,仿佛垂眸凝视人间,也因此爆发出巨大的神性。
张槐序轻笑,他明白黎麦就是有这样的本领。
对他而言,她的每一个视频都能找到那些吸引人甚至震撼人的东西,就如她本人。
那边黎麦满意地勾唇,轻声问他:
“美吗?”
张槐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还伸手触摸了吹拂额面的海风。
他感觉到风不再那么热,掌心渗出一点点潮湿。可能是因为风从海湾来的缘故,鼻尖还嗅到一点点咸味。
黎麦松快地伸了个懒腰,中气十足地喊:
“那开始吧。”
等黎麦与张槐序把基督山部分录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两个人不出意外地都有些饿,于是从另一条路线下山,正好发现山脚下有一个餐厅。
这个餐厅掩映在绿树之间,树的叶片在强烈的太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类似于翡翠的通透莹绿。而阳光也被大片的林木切割,斑驳地照在那座米白色的欧式建筑上。
黎麦问张槐序要来相机,把这个餐厅拍下。
随后她极其大方地表示要请张槐序吃饭。张槐序欣然答应,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去吃这家美丽餐厅的饭。
餐前两个人也录了一段,食物的卖相不错,但是开吃之后却不尽如人意。
虽然两个人都饿了,但还是一致认为这家的饭菜很一般。
幸好张槐序有先见之明,点菜时就用中文提醒黎麦恐怕味道会一般,于是两个人要求换到餐厅一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树荫笼罩、绿意清凉,因为本来就是奔着美丽的景致来的,虽然饭菜一般但也不算太败兴。
下午的行程是天梯教堂,与基督山有一定距离,黎麦与张槐序稍作休息之后就出发了。
好消息是天梯教堂在巴西的地铁线路上,于是两个人不必再费心研究公交车路线,直接坐地铁就可以方便地到达那里。
黎麦和张槐序肩并肩地出了地铁站,远远地就看见天梯教堂的尖顶耸立。
随着两个人走近,天梯教堂的外观更加清楚了。
它是一座形状类似圆锥体削去尖顶的巨大建筑,外部呈现出一种棕灰色,通体是类似于方窗的设计。
由于教堂内部不能大声喧哗且涉及宗教信仰,黎麦在外面就按照脚本录好了属于天梯教堂的台词部分。
两个人打算安安静静地进去,再安安静静地出来。
进入教堂内部,四道红色、蓝色、绿色、黄色的玻璃窗带由底部直通顶端,在顶部的圆形中汇成一个十字架形状的白色天窗。
而白色天窗下面悬挂着耶稣受难像。
今天教堂的人不多,大排的椅子上只零零落落地坐着几个人,还有一些和黎麦他们一样的游客在安静地拍照。
黎麦缓缓走向教堂前方,张槐序也只在门口录了录内部的情景就把相机放下。
两个人在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坐下,一起安静地瞻仰着教堂。
过了一会儿,黎麦微微偏头,还没有出声,张槐序就已经把耳朵贴过来。
黎麦挑眉,轻语:
“你是美国人,家里有信基督教的吗?”
张槐序感到她的温热吐息缓缓覆在自己的耳朵上,于是他的耳朵有些发热。
他稍稍向外转头,在两个人之间拉开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他压低声音对黎麦说:
“我母亲从前信基督,现在的话,不清楚了。”
黎麦轻声回答:
“这个教堂很漂亮,如果你妈妈还是信徒,或许你可以在这里给她许个愿。”
张槐序看着她真挚而清亮的眼睛,苦涩一笑,随后低声说:
“我母亲不喜欢我替她做主。”
他说着,把两只手稍显局促地放在膝间,头缓缓垂落下来,对不能履行黎麦的提议而感到惭愧。
一不小心戳中张槐序的伤心事,黎麦也有些慌乱。
于是她想着要安慰他,却忽视了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
正当黎麦要贴到张槐序的耳侧时,张槐序似乎也有话要说,蓦地抬头。
两个人就这样脸贴脸地对上了,彼此之间呼吸可闻,他的唇畔甚至正好划过她的鼻尖。
黎麦:“……好了,出去吧。”
张槐序摸摸鼻子,悄悄回味着她的气息。随后不出意外地感觉耳朵更热了,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也不知道巴西是不是有什么下午一定会下雨的惯例,黎麦和张槐序走到教堂门口时,外面已经是墨云翻滚。
暗沉的天色裹着烂棉絮一样的灰云,仿佛预告着今夜将要到来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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