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凌眼里透露对赵雪昂的失望,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了,客气话都不说一句?赵国公和林右相又不在这啊!怎么说,小时候你还夸下海口要娶林览青来着!你不说,我说!
陆明凌看向林览青,有点结巴地笑着问道:“览、林览青,你怎么在这?”
林览青朝他温和一笑,答道:“本来想走小巷回家,想想还是算了。”停顿一秒后,又说道:“我先回去了”
话落后,林览青步履轻稳地原路返回,经过转角处时一道闪烁出光芒的玉饰掉落雪地中,但他仿若无察觉一般,朝来时的巷口走去。
赵雪昂身上披着黑色貂毛长披风,不远不近地跟在林览青的身后,经过转角时看到雪地上的玉饰,玉饰的样式很特别,长方体,只有三指宽,一颗颗小小的圆珠镶嵌在白玉方框中。他蹲下捡起那白玉,起身抬头时刚好看到走到巷口的林览青转回头,青砖白瓦之下,如玉郎君募然转身,眼里的眸光无声流转。
赵雪昂和陆明凌走到巷口,看着林览青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身边没个仆从。陆明凌不禁感慨道:“林右相竟是穷到这个地步,自家小公子都要走路回家了?”
大景朝林右相是个怪人,他通过科举入仕,元和六年高中状元,十多年来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右相,娶有一妻,妻子出身大家闺秀,俩人青梅竹马,所谓人生四大喜事他已经牢牢占据最重要的后俩“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而身为大景朝右相的林愉,怪就怪在勤俭节约的程度就连他的死对头赵国公都叹为观止,除却一身朝服,身为一个没吃过苦的文官(赵国公的评价:没苦硬吃),在官场外遇到林愉的人总能看到林愉的常服上出现各种补丁,明显是坏了又缝、缝了又穿。
不过,他虽然严格要求自己,但是吃住穿方面从不亏待他的夫人,因此只要不是在重要场合上遇到林右相和他的夫人,总是出现这么一副反差的画面:林右相身穿明显陈旧低调的衣裳,而他的夫人华裳着身,即使年过三旬,依旧貌美如花。
赵雪昂静静地望一会,同陆明凌低声说道:“谁知道呢。”接着又说道:“走吧。”说完,赵雪昂迈步跟在林览青的身后,一步一个脚印覆在雪路上浅浅的脚印。
陆明凌站在原地,对赵雪昂的背影说道:“雪昂,马车在国子学门口,你走错了。”
几步外那道披着黑色貂毛斗篷的背影身高八尺余,沉稳又轻健地在雪路中行走,气势压人。赵雪昂没回头,径直往前走,扬声说道:“你让平远驾车追过来,我往前走走。”
林览青没走多远,就看到自家小厮梓霖驾马车而来,雪地里马车跑得不快但也不慢,很快就驶到他的身前。
梓霖看到自家公子后,赶忙将马车停下,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握拳解释道:“公子,刚来的途中马车出现点小问题,因此耽误了些时间,请您原谅。”
林览青温声道:“无事,回去吧。”于是,他撩起衣衫,跨步上马车。
马车轱辘在雪地上碾出一道长长的浅印,驶过明珠街,路经城南的清雁楼,拐进启喆巷,然后缓缓驶到一座装修古朴低调的府邸。
终究是朝廷要官,林右相再怎么严以律己,府邸也不能太过寒酸。
林府的正门门厅高大,两扇厚重的红漆大木门威严寂静地紧闭,两个大圆门环是铜制的雕刻精美的兽头铺首。走进府中,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笔直通往前堂,前堂空间宽敞、装饰精美,是平常接待宾客之地。
林览青穿过前堂,走在中堂前的庭院,庭院四周种植有许多花木,摆设有几盆寒松盆栽,此时都已覆上一层浅浅的白雪。内宅位于中堂之后,两者之间是第二重正门,门上的檐柱不落地,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莲花花瓣和花叶。林览青直往他住的浮光楼走去。
吃饭时,林夫人听闻说去接小儿子林览青回家途中马车损坏,她看着正在安静吃饭的林览青,关心道:“览青今日在国子学可等久了?”林夫人长相秀美娴静,年过三旬,但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不见皱纹。林览青的眉眼和她有五六分相似,对于这个已经年至十六的小儿子,林夫人总是还将他当孩子般疼爱。
林览青静静地答道:“不久,梓霖很快就来接我了。”
坐在主位上的林右相闻言皱眉,朝一旁的婢女吩咐道:“云荷,明天你向管家上报,重新买辆马车。二公子去国子学念书的事情耽误不得。”
细看林右相和林览青的长相,很明显看出是一家子,虽然父子俩每个五官都不太相同,但整体看两人面容神似,都是巴掌大的脸,头也小,五官立体,让人不禁感慨一句女娲捏这家人时格外地用心。
立在林夫人身后的云荷听到后,立即答道:“是,老爷。”
林览青没看到他阿兄,于是朝父亲问道:“父亲,阿兄呢?”
林右相只娶有一妻,育有两儿,林览青最小,上头还有个哥哥。听说他娘亲生下他时难产,之后父亲就不愿妻子再生育。不过,林览青的堂兄弟姊妹倒是不少,和他祖父母住在另一个府邸,平常见的不多。
林右相气质温和,平时说话做事偏向书生做派,在家中时如同寻常人家的丈夫和父亲,也只有穿上那身朝服才显露些官场气势,他温声说道:“他在宫中有点事,没那么快回来。可能这两日都不能回家一起吃饭。”
但既然是父亲,同样天生有父亲对孩子的威严和严厉,林右相又朝垂着头吃饭的林览青问道:“最近功课怎么样?”
林览青垂下乌亮的眼眸,说道:“还行。”
林右相看着林览青一问起学业就抿嘴露出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从小到大最让他操心的就是小儿子,看着虽乖巧沉静,实则什么事都敢做,多少次嘱咐他少和赵家人来往,耳朵虽是听进去,但压根就没放心上,转头就去找赵家那位小公子。
再说他的学业,虽然六艺都学得不错,但他现在对官场没展露出任何想法,就一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林览青知道父亲想问什么,于是主动说道:“我和易时安在同一个学堂,赵国公家的二公子在另一个学堂。”
今日是国子学重新分配学堂的日子,国子学通过考试积分制的形式来升学。每个月都会考试,考试成绩优秀者积一分,及格者积半分,不及格者五分,积累够八分可以升入下一个学年。
林览青和赵国公家的二公子同岁,同年入学,因为双方父辈在官场上互相较劲,所以后辈也不能幸免。尤其在念书这方面,林右相对他的小儿子管得严格,目前两家的孩子的情况属于不相上下。
林右相听到后心里悄悄松口气,说道:“那好。”停顿后又说:“赵家那小子总是迟到,你可千万别向他学坏,知道嘛?”
林夫人在一旁听到后,对丈夫无奈地说道:“夫君,你就少管一些。我看赵家那小公子性格也不错,知礼守礼,没你说的这般不好。”
林右相微皱眉头,不赞成道:“夫人,赵家人心眼多,别看长得像模像样的,嘴皮功夫好着呢。览青对上他,准会吃亏。”
闻言,正在安静吃饭的林览青倒是认真地点点头,难得赞成父亲对赵家人的偏见。
片刻后,林右相给妻子夹一块鱼肉,林夫人下意识看眼小儿子,又娇羞地看一眼自家夫君。
林览青默默不说话,突然感觉自己的牙有点酸,对他爹娘旁若无人亲昵的模样感到无奈。
倒是林右相不觉得什么,反而说道:“你好好学学,你以后娶了亲,也要对你妻子好一点。还有,别学你大堂兄娶三妻四妾回来,闹得家中鸡犬不宁。”
林览青欲言又止地看一眼他爹,心中默嘀咕说道,‘三妻四妾是不可能了,我又不喜欢女的。’
翌日清晨,林府小厮梓霖站在他家小少爷的床边,为难地看着床帘后毫无动静的小公子。一刻钟前他已经叫过一回他家公子,但小公子压根没理会他。
梓霖觉得,他家公子是长安城内最好伺候的主子,从不苛责仆人,但也有个不好伺候的习惯,就是喜欢赖床,尤其是大冬天,早叫他起床一刻钟,简直能要他家公子的命。
但昨晚老爷刚提过赵家那位公子迟到的事,因此,梓霖只能再次轻声催促道:“公子,再不起,卯时就要过了。”
几秒后,林览青颤了颤浓密的睫毛,木着一张惺忪清减的容颜,掀开被子赤脚坐在床沿,地上的羊毛地毯立马微微向下凹陷,屋里的炭火烧得旺,即使寒冷冬日赤脚,一时半会也不会觉得寒冷。
这林府除了林夫人,就属林家小公子活得最精细,林右相的俸禄有好一部分用在小儿子身上,冬日的炭火要用最好的,穿的狐毛要用最上乘质地的,但说来也怪,林右相从不给小儿子超过二两的白银出门。在家从不岢待儿子,但出了这家门,让林览青拿出超过二两的钱财实属是难。
林右相有自己的思虑,旁人爱怎么想是旁人的事,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教,旁人管不着。但这会林览青再不加快穿衣洗漱出门,如果耽误念书,这事传到林右相的耳朵里,在寒冷冬日罚跪祠堂可不是随便开玩笑这么简单。因此,即使再不乐意,林览青也只能起床。
梓霖见公子醒来后,立马伺候他穿衣。林览青定定地站在床前,闭着眼,微张开双手,待梓霖帮他穿一层加绒中衣后,才让梓霖去吩咐外室的小丫鬟将洗漱用水送进来,但依旧是梓霖近身伺候他。
在林府,林右相和两个公子身边并没有成群伺候的仆人,也就林夫人身边的仆人多一些。因此,林家两位公子即使出身名门,但少有世家贵公子的骄纵脾气。
将要入门时,梓霖帮公子披上斗篷,发现不对劲,那烟墨色腰带上少了件公子常戴的佩玉,他仔细回想,好像自昨晚就没见过。那佩玉跟寻常的佩玉不一样,世上仅此一件,公子时常摘下那块佩玉放在手中把玩,通常都是他自己保管。
于是,梓霖看向他家公子问道:“公子,今日不戴那白玉算盘佩玉了吗?”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林览青,听到这话清醒过来,脑中想到什么,然后才静静地说道:“今日不戴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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