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黎别的梦境视角就被扯着走上了泽清宗。
顺着泽清宗的山门一路走,沿途的严寒风雪也随着他们的脚步慢慢变成了欣欣春景。
台阶上的落英随着衣摆翻飞,黎别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那两个少年人走台阶,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那个被背着的少年谢宵寒身上。
周围皆是灼灼的桃花,炫目得让人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这个梦还要做多久,黎别抬头看着那些花瓣,不知何时开始觉得昏沉。
然后他就看到了宋照澜。
宋照澜意外地道:“温师兄,荀师弟,你们不是下山了吗?”
温无执偏了偏头,示意他看自己背上的少年人。
宋照澜定睛瞧去,见是个孩子,面上一愣,刚想说点什么,接着就听见有人问:“是何来历?”
少年们循声一看,看见了两个人。
黎别也看过去。
一位是华阳真人。
另一位则是个看起来和温无执他们差不多大的,看起来颇为散漫的少年人,黎别未曾见过。
他还在思考着这少年是谁,另一边温无执几人已经恭恭敬敬地见礼道:“华阳真人,遥钧真人。”
……传说中的谢宵寒的师尊?
想着在梦里对方也看不见自己,黎别便也没避讳什么,只若有所思地盯着遥钧瞧。
然而下一秒,遥钧便往这边看了过来。
然后在黎别以为他们对上视线之前挪开了目光。
心中一惊的黎别:???
“刚在山门前遇见的,”温无执道,“辟邪印和山门大阵对他并无反应,这孩子应该就是个寻常人。”
遥钧真人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走到温无执身侧,手指落在了谢宵寒的眉间,片刻后收了回来,神色略有凝重:“这孩子……”
华阳真人问:“何如?”
遥钧却没说话。
见状,几个小辈皆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旁边的华阳真人只道:“照澜,带他们去谷中安置吧。”
“是,师尊。”宋照澜应下,这就带着另两人往药谷去。
黎别跟上去。
注意力有些分散,知道自己还在梦里的黎别甩了甩脑袋,接着朦朦胧胧听见几人的闲谈:
“这孩子究竟……”
“……不清楚。”
“那几个同门…尚未醒过来?”
“情况…伤……不太乐观。”
“这可……”
还在思考温无执他们在说什么,下一秒一阵强烈的拉扯和晕眩感却在黎别定睛前袭击了他。
挣扎着脱困,虚虚实实之间,黎别终于拨开迷雾,倍感艰难地睁开了眼。
那个在不久之前还在昏睡的少年人此刻正垂着眼眸看他。
“师兄?”
*
黎别道:“你……”
谢宵寒道:“你醒了。”
这话此刻从谢宵寒口中道出多少有点别扭,黎别捏了捏鼻梁回过神,而少年则已然挪开视线去。
黎别吐了口气,问谢宵寒:“你何时醒的?”
“刚不久。见你入睡,便不曾搅扰。”顿了顿,谢宵寒道,“师兄方才……做了噩梦?”
不打算对此多说什么,黎别摇了摇头,道:“也没有。”
暂且将那个梦抛到了脑后,茶壶里的水尚有余温,黎别随手加热,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谢宵寒。
谢宵寒问:“师兄,我昏迷了多久?我们如何到了凡界?”
“差不多两天时间。”黎别道:“神农境中石峰上的事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们遇到了赤蛟化龙。”
谢宵寒双眸微垂,若有所思。
黎别道:“那时我本是入了幻境,刚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之后就被卷进了峰顶那条蛟的化龙劫里,误打误撞离开了神农境,再醒来便发现你我已经身处江陵。这里是江陵的一处小村落。
“至于为什么我们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我便不清楚了。
“我们会被卷到凡界……之前我联络过师门,按秉和师叔的说法,应该是因为化龙劫的冲击。”
见谢宵寒不语,神色冷凝,黎别这便断了话音,出声问:“可是有哪里不适?”
谢宵寒松了唇角,脸上神情多了些变化:“我……”
“怪我,忘了你才刚醒不久。”反应过来,黎别收了话音,伸手示意。
谢宵寒一愣,继而也伸出手,接着他就看到黎别将手搭在自己的腕上,为他看脉。
“灵力稀薄,气行时也颇为紊乱……仍是修为溃退之象。”黎别皱着眉头,道,“这枚益气丸你且服下,你稍作调息,我试试以真气为你牵引。”
谢宵寒看着黎别,道:“好,劳烦师兄。”
反应……倒是很平静。黎别想。
谢宵寒似乎一直如此。
流转的真气如丝如缕,约莫小半个时辰,谢宵寒的脸色总算不似方才那般苍白。
“好些了?”
黎别收回手,问道:“你当时应该是在峰顶……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谢宵寒道:“我遇见了一持剑的幻影。”
“幻影?”
“嗯,可能是阵灵,我与它对阵时受了些内伤,再加上之前在赤霞洞留下的伤尚未彻底痊愈,故而……后来我昏了过去,再之后,应当就如师兄所见的那般了。”
这倒是同原剧情一般无二。想着,黎别将另一瓶培元丹也递给了谢宵寒,说道:“看来那石峰顶便是那幻阵的中心,好在你人没事。
“听师叔的意思,那大阵应当是古时神农境上神留在故居外的东西。此番误入,也算是你我机缘。”
谢宵寒低喃:“机缘……”
黎别道:“嗯,虽说你我也是因这机缘才流落至此——对了,还有件东西。”
谢宵寒道:“什么东西?”
黎别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之前的那枚断剑残片,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递给了他。
“你昏迷时遗落的。”
说着,他将那残片放到了谢宵寒的掌心。
“……”
谢宵寒垂着眼帘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黯淡的福缘,半晌无言,不知在想什么。
看不清谢宵寒的神色,黎别道:“这几日你我不妨在江陵逗留几日,一来是便于你恢复,二来,师门传讯,那条龙出世时给这附近带来了不少麻烦。
“之前我也听了不少传言,不知是否有妖邪作祟,此行还需调查一番。”
五指收拢将残片收入掌中,谢宵寒笑道:“好——”
“温哥哥,温哥哥!”
一道呼喊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黎别看向了窗外,便见阿如正捧着一捧桂花跑进小院:“你看你看,刚才我和猴子在那边摘的,可适合做糕——咦?”
阿如走到窗边,发现了醒过来的谢宵寒。
她吃惊地又咦了一声。
被塞了一掌心的桂花,见阿如眯着眼睛,好似大人般盯着谢宵寒打量,黎别道:“之前说过的,我的同门,谢宵寒,刚醒来不久。”
“同门?”显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阿如似懂非懂地重复道。
黎别对谢宵寒道:“之前流落此地时,收留你我二人的人家的孩子。”
阿如点了点头:“唤我阿如就行,这个给你——”
趴在窗台上踮脚,阿如见够不着,便将另一枝桂花又交给黎别:“温哥哥,你把这个给他。”
黎别接过,就听阿如又说:“你睡了许久,肚子一定也饿了吧,温哥哥和我之前去买了些点心,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罢,不等谢宵寒开口回绝,女孩便如一阵风一般嗖地刮走了。
谢宵寒无言。
旁边的黎别没什么反应。
谢宵寒看向他,道:“看来师兄已经习惯了。”
“算是吧。”
黎别垂眸,将花枝递给谢宵寒,余光一瞥,注意到了那个出现在小院外的人影。
那人张望了片刻,然后撞上了黎别和谢宵寒的目光。
看似避无可避般地,那书生模样的青年主动道:“我来找李五爷……公子是?”
黎别也没多说,只道:“借住于此的过路人。”
那青年道:“五爷可在家?”
黎别回答:“早些时间外出了,来看诊?”
“嗯。”青年有些木讷地应了一声。
黎别道:“若是急迫,不若去张猎户家寻他一寻。”
“好,多谢公子……”
后面的话几乎被重新咽进喉咙,说罢,那人就匆匆离开了。
靠在窗边,黎别极目而望,接着房门被敲响了。
是阿如。
“温哥哥的同门!我把点心拿来啦。你们在看什么?”
学着黎别和谢宵寒的模样凑到窗边,黎别无言地后退半步给她让了个身位,于是阿如看向那个尚未走远的背影:“是孟哥哥啊。”
黎别道:“你认得他?”
“嗯,他和小烨住在村尾,不过我们许久没见了。”阿如仰着头说道,“他怎的又过来了,莫不是小烨又病了?”
谢宵寒道:“病?”
阿如点头说:“嗯,据爷爷说是很重的病。”
黎别略一思索。
谢宵寒看向窗外檐下的一只鸟雀。
二人相视一眼,继而黎别分出了一缕神识。
不消片刻,一只小雀扇着翅膀,扑棱棱地朝着那男子飞跟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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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自来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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