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阴寒刺骨。
孟二在昏迷前说他在朦胧中见到了孟烨，还有一处山庄。
黎别无声地抬手，在孟二的额头画了道静字诀。
周遭那些躲避着自他脚边流淌而去的白雾，皆如山中别处的阴气一般，正不断地向着某一处流动。
这岭中阴气的流向，无疑受了聚阴阵的影响。
若真如孟二方才所说，这可能和那个药铺掌柜说过的那事一样，都是原作主线中男主他们在江陵城遇见的那个炼尸邪修的手笔。
不过很显然，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原作剧情中未曾提过的东西。
……山庄吗。
思及此，黎别余光一瞥，一道带着冲天怨气的影子突然窜了出来。
而尚未待他动作，肩上一沉，那影子已然跳到他肩上。
然后开始上蹿下跳。
“唧唧唧！”
“……”
看来是出事了。
“莫急——”
“唧！”
按住猴子的脑袋，黎别松开灵猴揪着他鬓发的爪子，道：“莫急。”
身上还残余着桂香的灵猴停了下来。
“大费周章引开其中一人，其目的无非是另外一个人。”
这一点在孟二离魂时黎别便隐约猜到了三分。
黎别接着道：“看你活蹦乱跳，并未受伤，又独自前来，你们应该也只是分开了。”
“唧。”肯定。
灵猴蔫了吧唧地挠了挠手，闷闷地目光向下。
猜对了。
方才在那片桂树林，那些幽魂很快就消失后，但当它再一转头，谢宵寒却没了踪迹。
回想起它被那家伙扔进了那群幽魂里的事就冒火，灵猴本想着要跟黎别告上一状，又想起黎别不像谢宵寒一样能听懂自己的话，又泄了气。
“阵法并无反应，想来此番是他自己有了什么打算，”黎别断言道，“你不必太介怀。”
灵猴撇嘴。
见状，黎别反应过来它会是这副模样还有别的原因。
他冷不丁地问：“因为那只巨蛛？”
灵猴憋屈地喷气。
黎别问：“那为何忌惮？”
灵猴：“唧。”否定。
一时得不出答案，黎别轻叹，不便再问，只拍拍灵猴的前爪以示安慰。
于是灵猴转念便将谢宵寒的破事儿抛到了脑后。
脸变得倒是比翻书还快。黎别见它好奇看了看旁边昏过去的孟二，又转过头来。
似在问他这是何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看了一眼那缕尚被他攥在手中的黑烟，黎别道：“顺水推舟。”
*
月上中天，寒夜星疏。
凡界的夜间，阴气最盛处多会起迷障。
但此时若能借到太阴光华，只要闭目再睁眼，如此重复，便可于三度抬眸时破开障眼法，看到那些被阴气遮掩的东西。
横云岭间坐落一不大不小的山庄。
金黄落叶随风而动，山庄大门半掩，门上红绸却带过阵阵的阴寒。
山庄门前坐着两个穿青衣的小童，其一老神在在四处扫视，另一个倚着门框打瞌睡。
而当那白衣青年从金秋色林野中走出来的时候，那个打瞌睡的先跳了起来。
“谁，做什么的！”
他乍地出声，吓了旁边那小童一跳。
披了一袭的月光，自树影中现身的青年提起了手中的灵猴，晃了晃，道：“贺新喜。”
两个长了狭长眼睛，带了一身鬼阴气的小童面面相觑，接着一前一后围着眼前的陌生家伙打转，目光追随着青年紧紧地瞧。
“我没见过你，”一童子将鼻子凑到青年袖边，从青年暗银色的护腕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身上杀气顿时消了大半，他抬眼审视，“没有尸臭，也非生人……但你身上有大公子的煞气，你和大公子相识？”
青年笑：“我自山阴来，之前得了你家主人的恩惠，此番闻讯，特来报答。”
两个小童凑到一起，掩唇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
然后另一个看向他手中的“礼”，指了指，道：“这又是什么？”
青年于不经意间将灵猴拎得高了些，躲过了身后那只伸过来的黑黢黢的爪子，面不改色道：“猴。”
“古怪，真古怪。”转过来的童子眯着眼盯着灵猴看了一会儿，一边嗅一边警惕道，“我没在横云岭见过这等空有道行的妖，如此稀罕的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青年莫名其妙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不就知晓了吗？”
“……”
“……”
“哼……”
小童不高兴地缩回手后退半步，抬手掩嘴像是用袖子擦了擦什么，然后被另一个小童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拽到了一边背过身去。
“怎么办？”
“他身上可是有大公子的气息。”
“可是公子小姐们可都没交代过。万一、万一是……”
“可是他身上有大公子的气息。”
“……”
“大公子如今力量可是今非昔比，最近也有不少山精野怪的来寻求庇护，还有之前那些个修士，不都……你再瞧瞧这人。”
说着，这两个小童回头用颇为微妙的目光将青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碰上青年回望的视线，又嗖地转过头去。
“倒也是。”
“嘻嘻嘻嘻……”
……
原本吐着舌头装死的灵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时不时睁开一只眼偷偷往那两个小童那边瞧，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听得一清二楚的黎别用只有他和猴子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是在商议着如何把你吃了。”
“……？！”
灵猴惊，又被黎别按住。
与此同时，那两个守门的小童端着正色转过身，晃了晃脑袋，庄而重之地看向了黎别，好似刚才那几声嘲弄的怪笑只是黎别的错觉。
“且待我等通禀。”
小童转身，有些费力地推开院门进去，过了一会儿折了回来。
“我家主人现下不便见你。不过既然是客，也不能让你在这儿候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黎别手中的猴子身上，小童道，“且先随我来吧。”
“多谢，有劳了。”
几乎看清了对方的心思，黎别笑了笑，将礼递给另一个童子，瞥了一眼那几乎从引路童子身后钻出来的尾巴，跟上。
……原来是狐狸啊。
一进门，景色便变了。
秋月高悬，桃花曲水，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时节景象，像是秘境，处处不无妖力的痕迹。
黎别随着狐狸童子往山庄中走。
行于月光与阴影间，他很快注意到了不远处那座被青竹环绕，却满盈阴气的楼阁。
“说来。”
跟在狐狸童子的身后，黎别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似无意般好奇道：“不知另一个新人是何许人也？”
狐狸童子一边带着黎别绕来绕去，一爪掌灯，一边用衣袖遮着脸嘻嘻笑：“是个人族，于盈缺小姐有救命之恩，二人在危难之时一见钟情，后便定了终身。”
新郎。对那新郎的身份生了好奇，眼底波澜不惊，黎别作感叹状：“也算是天赐的缘分了。”
狐狸童子道：“那是，大公子为小姐的事操心许久，此番也是了了桩心愿。”
竹影影影绰绰。
黎别道：“我们现下是去何处？”
童子不答，只是笑。
跟着不知走了多久，掌灯引路的童子消失了。
被独自留在了竹林中，黎别举目四望，没觉得很意外。
看来那狐狸是把他带到了阴气迷障里，寻常修士想来会受这些阴气和阵法的影响，被困至力竭。
不过他的话……现在还没有什么值得他迷茫入障的东西。
眼里没什么情绪，自行点了一盏识灯，黎别转身走出去。
不消片刻，他遇见了方才被带走的灵猴。
黎别道：“如何？”
猴子熟练地窜上他的肩膀，点头：“唧。”打晕捆起来了。
黎别先前便给它留了两道诀。
看来是顺利，点点头，黎别带着它行至高处。
青竹飒飒作响，坐落于山庄西侧的楼阁灯火暗淡，因聚阴阵汇集的阴气都在向楼中流淌。
而熟悉的煞气也正从那里一点一点地弥散开来。
不是炼尸，而是以阴养煞吗？
……煞。
黎别回忆起之前那两狸童子说过的话，又想起那狐狸说过的新郎，心中有了些斟酌考量。
正打算往那楼阁去，接着他听到了一阵不太像狐狸的脚步声。
一手按剑，黎别转眸看去，接着就见不远处一亭台里多了一个人影。
青衣，少年。
他先是赶走了侍从，接着倚着围栏开始胡乱地抓起头发，一副烦躁郁闷的沉重模样。
“……”
而就在黎别辨认的这一间隙，那少年人也如白日里那般，感受到了黎别的目光。
视线遥遥相对，少年如遭雷击。
但这次他却没有别过眼去，而是上下左右看了一眼，接着偷偷地朝着黎别挥起了手。
看那少年口型，分明是“温师兄”。
当面被两个狐崽议论的场合——
黎别（面无表情）：……
灵猴（装死中）：（它俩还没说完吗？）
狐崽：“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大（dai）公子（wa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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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自来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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