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镜点燃酒精灯,邀请闻声参观他磨宝石。
他揪下一块火漆烤热,用来将宝石粘到粘杆上。火漆一加热,松香味愈发浓郁。
透过湿漉漉的空气,被时镜的呼吸加热,似乎带了点甜,像被烘烤过的松子。
时镜正小心地用顶平器将宝石中心与粘杆对齐,闻声没有意识到,自己动了下手指。
很快切磨机转动起来,宝石在上面摩擦,发出滋滋声。
并不刺耳。
时镜先用小数目的金刚石磨盘给宝石整形,直到磨出大致形状,他才停下机子,转身看向闻声,“会不会有点吵?抱歉,我一干起活就会忘记旁边有人。”
“不会,很有意思。你专心干活,不用在意我。”
时镜用扳手换了个细盘,开始慢慢磨,他习惯将宝石切好后再抛光,不用频繁切换磨盘和抛光盘,更方便些。
天色一点点变暗,闻声看着一颗粗糙的原石逐渐在他手中变成宝石的样子,等时镜将所有切面抛光完成,丢进酒精浸泡擦干后,闻声几乎不能将这颗火彩强烈璀璨夺目的宝石与刚才灰扑扑的原石联系在一起。
时镜将切好的宝石递给他,自己打开灯,“怎么样,这么看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每次磨完宝石,我都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闻声逆光看着宝石,“很厉害,你的加工赋予了它新的生命。”
时镜不习惯被人夸,“闻教授,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一直认为对于一颗宝石而言,切工才是第一位的,就算是顶级的皇家蓝宝石,切工不好也会暗沉发黑,但如果切工优秀,普通的蓝宝石也可以鲜艳璀璨。可惜现在大部分商家,都是注重克数,为了追求大,一点都不在意宝石的切工,糟蹋了好多料子。”
“不过可能我才是错的,毕竟同样的价格,客户更愿意买一颗克重大的,而不是切工好的,他们的做法更经得住市场考验。”
闻声停顿一瞬,将时镜切好的宝石与其貌不扬的原石放在一起,“再好的材料如果不能好好利用,也不过是牛嚼牡丹。再不起眼的宝石,经过仔细打磨,也能表现出极致的美。”
时镜忍不住笑了,眼睛又笑得弯起来,“你能认同我真的太好了。”
“这是事实。”闻声垂下眼眸,认真凝视他的双眼,“时镜,要承认你的优秀,不要否定自己。”
时镜愣住,表情一片空白,半天才找回反应,他正准备说话,手机刺耳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时镜避开闻声的眼睛,接起电话。
“喂,嗯。”
“丁鑫在公司挺好的,没什么事。”
“不用,我说了不用!”
“没事我就先挂了。”
闻声看着时镜从原本放松的状态变得紧张,他低着头肩膀也耷下来,这是抵抗的姿势。
时镜很快挂了电话,他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闻声也没有多嘴,起身往客厅走去,“我去煮饺子。”
时镜乖乖跟在后面剥蒜,闻声将饺子煮进锅里,给蔫吧的丝瓜削皮,炒两个鸡蛋做了两碗鸡蛋丝瓜汤。
睡袍宽大并不合身,动作间,时镜能透过缝隙看到被包裹着的闻声紧实的肌肉。
美好的□□!时镜坐在餐桌上忍不住感慨,闻教授真是宜室宜家的好男人,可惜现在还不是他的。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闻声掏出手机坐在沙发上看文献,淡黄色灯光投下一片阴影,愈发显得他鼻梁高挺,手机光映在眼睛里,像细碎的星辰。
时镜快速冲完澡,坐在他对面也掏出手机——
看C大的表白墙。
闻教授这种英俊帅气,讲课幽默风趣的老师,绝对会出现在表白墙上。
果然,时镜随便翻了下,就看到表情包整理的“闻教授合集”,里面更有一个各种角度偷拍的闻教授上课图。
他心虚地瞥了眼对面的闻声,见他没有反应,又埋头存图。
置顶的一条,是一位同学的投稿:
“闻教授这种神仙老师哪里找啊!只要保证出勤,做完作业,期末考试就不会挂!怪不得每年教师评选,闻教授都是最高分,他真是太好了!”
时镜心想,要是大一时闻教授给他上课,他保证绝不逃课,而且每节课都坐第一排!
雨渐渐小了,路上的积水却一点没退。
闻声习惯早睡早起,两人手机一直玩到九点多,见他要睡了,时镜热情让出卧室,“闻教授去里面睡吧,沙发有点小,你睡着不舒服。”
闻声拒绝,“不用,来做客还将主人赶去沙发上实在太过分了,有沙发就很好了,以前为了赶实验进度,实验室的桌子也睡过。”
时镜只好去找了条小毯子给他,现在毕竟到了秋天,下雨后有点冷。但他只有一个枕头,闻教授只能将就枕着沙发上圆鼓鼓的抱枕。
现在离时镜睡觉的时间起码还有一个小时,他和闻教授说了晚安关了灯,躺床上玩手机。
C大表白墙过于有趣,表白的吵架的失物招领的,一刷就是两个小时。
眼看着要12点,时镜给手机充上电努力躺倒,但一想起闻教授躺在客厅沙发上,盖着他的毯子,穿着他的睡袍,他就心底燥热,眼睛都合不上。
在床上翻来翻去,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总算在渐渐停息的雨声中睡过去。
等他睁眼时,除了满客厅的阳光,只有沙发上叠好的毯子和睡袍,以及一张纸条。
已经走了啊……
闻教授的字和他人一样好看,大气凌厉,茶几上普通的中性笔也能写出笔锋,“抱歉,早上有事得先离开,谢谢你的招待和胸针,下次请你吃饭。”
时镜打着哈欠回卧室拿来手机,点了外卖对着纸条精心拍照,下次和闻教授吃什么饭好?
……
周一早上公司开例会,各组快速汇报完工作进度,以往晨会就可以宣布结束,今天周诚却忽然拍手,“都别着急走,有个重要事项,咱们讨论一下。”
时镜狐疑地看向他,周诚却笑得滴水不漏,张馨眼神询问,时镜只好微微摇了下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公司的经营理念出现了严重的分歧,今天开这个会,咱们要做的,就是拨乱反正,尽早让公司发展回到正轨!”
周诚说完,赵详将手中资料分发给在座的所有人。
“大家都看看,这是最近公司的营收情况。”周诚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时镜仔细看了一遍,“这营收没问题吧周哥,同比环比都有增长,明显稳中向好。”
周诚一笑,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是这么觉着的?”
赵详第一个站起来声援,“我看简直糟糕透了!在其他公司和个人工作室都努力扩大自己贵宝市场份额的时候,咱们公司居然反其道而行,只顾着把目光放在不值钱的半宝石身上,这是严重的战略问题!”
时镜知道针对他没用,他身边的周诚才是主使。他直接盯着周诚,“周哥,你觉得咱们公司发展战略有问题?”
周诚笑得很是随和,“小时啊,我知道你年轻气盛,想着要做出一番事业,让珠宝行业对你刮目相看,但是呢,现在的市场就是这么个市场,我们既然给富人提供服务,就不要把目光放在半宝石那三瓜两枣上,你托帕石卖的再好,比得上一套祖母绿首饰售价高吗?”
时镜站起来,“南非库里南蓝钻矿区,克什米尔蓝宝石矿区,阿盖尔钻石矿区,越来越多的宝石矿区封矿或者减产,市场上贵重宝石越来越稀有价格也只会水涨船高,这一点你承认吗?”
周诚被所有人盯着,只能点头。
“周哥,所有珠宝商都有同样的困境——压货,我们想降低成本,在客人有需要的时候随时拿出优质的珠宝原料,就必须压货,但是压货就会有资金压力,不要忘了,市场上红宝石价格也是大跌过的,我问你,如果咱们全压贵宝,结果价格忽然降了怎么办?”
“小时啊,你不要这么极端,贵宝又不可能同时降价。”
时镜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将半宝石的市场撇开,但是你告诉我,在贵宝定制本就周期极长的情况下,一但流转出现困难,我们给工厂和同行那里压的货款拿什么结?”
“但是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利润也低,照你这么说,出了窟窿拿它们也补不上,最起码贵宝还能卖了换钱。”周诚还是在摇头。
时镜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最起码,公司流水还不错的情况下,能去银行抵押贷款。”
周诚见正面说不过他,立即换了思路,“我看你是铁了心想卖那些便宜货,说什么贵宝流通不了,根本就是在找借口。咱们公司上上下下养了这么多人,不能由着你胡闹。”
想起昨天闻声对自己理念的肯定,时镜很淡定,“这次珠宝展已经证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市场会越来越青睐精切的半宝石,设计比原料更有意义。”
赵详忍不住嗤笑一声,又在时镜冷淡的眼神中噤声。
周诚护着自己人,“小时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设计这玩意儿就是个添头,给客人的报价单上都不敢单独把设计费列出来,只能藏在加工费里头,说什么设计更有意义,你这不是瞎闹吗!”
时镜声音不变,“你也得承认,设计做的好的款式就是好卖。”
周诚还是不甘心,“那你把贵宝的设计做好不也挺好的吗,非得死心眼卖什么半宝石,拉低公司的档次,如果客人把公司形象和便宜联系在一起,咱们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时镜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下倾,“周哥多虑了,大部分公司和工作室都是高中低档同时做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转身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周哥,我会证明,我的理念是正确的。”
丁鑫全程没敢说话,这会儿时镜走了,他才跑过来询问周诚该怎么办,周诚没有说话,掏出根烟含进嘴里,拨通了丁蓉的电话,“喂表姨,时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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