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发生的时候,于夏至刚坐上电梯,准备去位于顶层的专家门诊,找熟悉的医生复查。
电梯里只有他和另外一位西装革履的男性,那男人身材高大,于夏至原本身量也不矮,他却足足比他高出了半个头,于夏至的视线忍不住继续往他的脸上瞟过去,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脸部线条转折锐利,眉眼冷峻,鼻梁高挺,典型的Alpha长相,还是长得相当好看的一款Alpha。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太过明目张胆,那个原本站在角落里默默平视前方的男人忽然偏头看了他一眼,眉峰微微上扬,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于夏至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然而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原本还在平稳上升的轿厢忽然开始大幅度地左右晃动,于夏至本就没有任何防备,一个重心不稳就被甩到了地上,手臂传来尖锐的刺痛,肩背也像是被人连打了几拳,痛得他眼前发黑。轿厢还在晃动,钢铁碰撞的声音清晰而可怖,于夏至站不起来,也找不到东西可以抓握以支撑身体,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用力握住了于夏至的手臂,接着用力一拉,将他拉到了电梯边缘。
“你还好吗?可以的话最好试着坐起来,背靠电梯壁,”男人此刻靠着电梯壁半蹲着,一只手抓握电梯的扶手,另一只手牢牢抓着于夏至,因为用力而鼓起来的肌肉把本就合身的西服包裹得更紧“别怕,我扶着你,慢慢移动就没问题。”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他握着自己的手心的温度也比自己的体温要高出一些,他说话的时候就这么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于夏至和他对视,也被他的沉着所感染,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在这还不十分稳定的轿厢里靠坐起来。
“也不知道这电梯是怎么回事?”那男人等电梯的晃动消失,才缓慢站起身,小心地挪到电梯按钮的边上,整个空间实在太过安静,于夏至似乎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恐慌地跳动,就没话找话地开口询问,那边男人按了几下电梯呼救铃,连接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嘟声过后,回复他们的只有令人绝望的忙音。
“刚才好像是地震了,电梯可能是受到了影响。”男人重新扶着扶手坐了下来,曲着一条腿,仰头看着电梯上方的监控摄像头“现在工作人员估计去空旷地带暂时避险了,咱们再等等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段话其实于夏至其实并没有怎么听进去,手臂的伤口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他把手翻过来查看,也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手臂划开了好长一道口子,现在血不断地往外冒,血淋淋地流了他一整条手臂“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
“嗯,什么?”男人顺着于夏至低头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刚才一直落在身边的一条手臂上面淌满了血,可上去很有些吓人 ,男人赶紧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物件,除了胸前口袋里用来装饰的一块手帕,找不其他任何可以用来包扎的纸巾布料,他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就把胸前口袋那块看似价格不菲的真丝手帕抽了出来,又在内层垫了几张于夏至勉强从包里翻出来的纸巾,用力绑在了于夏至那处长而深的伤口上“你这个伤口等出去了恐怕得缝…哈……缝针。”
原本是严肃紧张的包扎伤口环节,那男人脸上的神色也是认真且带着几分担忧,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男人在嘱咐于夏至后续伤口处理的过程中,忽然打了个哈欠,这个不合时宜的哈欠让男人和于夏至都愣了一瞬,男人的震惊全都写在脸上,连给于夏至绑伤口的最后一个绳结都脱了手,还是于夏至率先反应过来,对于自己的这位救命恩人诸多包容
“您是困了?要不您先睡会儿?”
“不应该啊。”男人口中喃喃着,拿起自己的病例单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于夏至的角度看不清病历单上的字,却看到了男人的名字,辛耀两个字用宋体打在了姓名那处的空白里,很特别的名字,于夏至想着,把这个名字默默记在了心里。
辛耀短暂地克服自我怀疑之后,终于把绑在于夏至手臂的手帕的最后一个借给绑紧了,在帮着于夏至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手上难免沾染了他的血,暗红色的血液斑驳地沾在辛耀的手指上,除了浓郁的铁锈味之外,隐约的,可以闻见一股子淡淡的洋甘菊气息,像是青草味混着酸甜苹果气息,让人闻着就觉得身心舒适,睡意就在这个气味的促使下,出现在了大脑皮层,并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明显。
“这个味道……是你的信息素吗?罗马洋甘菊?“
“应该是吧,我没什么研究。”于夏至从分化成Omega至今,其实一直统称自己的信息素为清淡的花香,具体是什么品种的花香,花语是什么,有什么功效,他其实完全都没有研究,无论是他的Beta朋友还是Omega好友都在这件事上腹诽过他,说他连吸引异性最重要的元素都不好好包装,也难怪快三十了,也没有谈过恋爱。于夏至生怕在辛耀面前露了怯,只好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决定等出去了就去花店好好研究一下。
“那就……难怪了,不过……效果也太好了……”
辛耀说这一句话,至少打了三个哈欠,于夏至很难在这种场合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看着这位充满杀伐果断之气的Alpha,眼圈泛红,眼角还蓄着泪花,也不知道这位朋友是干什么工作的,能在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一起被困在电梯里的危急关头还保持超绝松弛感,一定是干大事的大佬,那如果看见了大佬睡眼惺忪毫无防备的样子,会不会在出去之后被灭口……于夏至在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里遨游,越想越兴奋,接着猝不及防地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辛耀挑着眉毛看了过来
“那个,没有模仿您的意思,就是被您的松弛感感染了。”哈欠果然是会传染的,于夏至低下头捂住嘴,把自己靠着电梯壁缩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轿厢早已经停止了晃动,然而在密闭空间里呆了这么些时候,于夏至又失了血,此刻只觉得难受,他的身上出了许多汗,汗水从毛孔不断渗出来,把T恤浸透,黏糊糊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与此同时,于夏至能感受到,自己四周的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胸口像是堵了块棉絮,让空气的进出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处于本能抬手扶上胸口,呼吸变得又快又急,听上去好像电视里那种破旧的老式风箱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怎么了,哪里难受?”
“有点喘不上来气……”于夏至估计自己现在的脸色可能和博物馆里的木乃伊差不了多少,因为他看见辛耀在看了自己一眼之后,眉峰中间拧出了一个很深的川字。
“你有哮喘吗?”
“没有……估计是……惊恐发作。”
于夏至亲眼见证了辛耀的眉心在放松了一秒之后又开始紧急集合,又表情严肃地盯着于夏至的脸思考了片刻,就毅然决然地站起身,重新按响了求救铃,连接声绵长地响了好几下,就在两个人都快要丧失希望的时候,那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电波声,接着一个人声不甚清晰地闯进了频道
“电梯里……人……还好吗?”
通话声断断续续,辛耀听了个大概,眼神担忧地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于夏至身上掠过,赶紧自顾自地陈述此刻电梯里的情形“我们被困在门诊的电梯里,里面只有我和另一位男性,他现在情况不太好,呼吸困难,怀疑是惊恐发作,手臂上还受了伤,麻烦你们尽快派人来救援。”
“好,我们会……过来,大概还需要……分钟,建议……患者进行适当安抚。”
辛耀单手撑在电梯喇叭的上方,另一只手无奈地抵在腰侧,他人都快钻喇叭里了,可电磁噪音太大,重点信息依旧没怎么听清,只知道救援人员已经在来的路上,他转身想要向于夏至进行转述,却看见他把头抵着背后的电梯壁,眼睛看似看着他,视线却虚得好像没有焦点,一副快要失去意识的样子。
“喂,你怎么样?”辛耀没有怎么犹豫就把于夏至单手圈到了自己怀里,他想到方才喇叭里的工作人员说的话,又看向他惨白的一张小脸,五官精致,线条柔和,看上去像是Omega,辛耀又低头尽量温柔地拍了拍于夏至的脸颊,温声询问“你是Omega吗?”
心跳得太快,感觉随时随刻都要蹦出胸腔,于夏至眼前发黑,在耳鸣的底音下隐约听到了辛耀的问题,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闭着眼睛虚弱地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释放一点信息素,可以吗?”
这人还怪有礼貌的,于夏至心想又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
辛耀的信息素是淡淡的檀木香,于夏至被他环抱着,暖意混合着好似寺庙里青灯古佛的气息,萦绕在于夏至周身,虽然是很小众的信息素气味,却让他快速搏动的心脏奇迹般地逐渐恢复了平稳,恍惚间他好像被一张温暖的羊毛毯轻柔地裹住,毯子像是被檀香熏过,闻起来令人无比安心,疲惫的精神被驱散,剩下的只有令人舒适的平静,在陷入梦乡之前,于夏至还在热心地替辛耀思考,这么佛系的信息素,估计很难找到对象。
于夏至睡着了,在辛耀信息素的安抚下,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悠长,辛耀终于松了口气,睡意也在同时又席卷而来,这样自然的睡意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很难得也很奇妙,就这样,辛耀鬼使神差地把于夏至搂得更紧了些,悄悄得掀开了他耳后信息素抑制贴的一角,香甜的洋甘菊气息丝丝缕缕地飘散到鼻尖,辛耀靠着把头埋在于夏至的耳后,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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