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将这把众神求之不得的神器随意插回地上，淡黄色的蛇瞳直直地紧盯着对面的奥金，好声好气道：“奥金，你可以把矿石重新熔炼出来吗？这把剑，我知道是你的好意，但我现在不需要，我更需要的是适合凡人的武器。”
旁边的几个工匠仍然在高热的熔炼台上工作，将之前用孔雀石炼出来的粗铜重新倒入炉中，然后再往里面按照适当的比例倒入孔雀石的伴生锡矿，风箱拉动，火焰愈演愈烈。
他们不敢去探寻那两人的对话，只能埋头苦干，叮叮咚咚，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乐曲。
远处高山的山洞中，一缕缕雾蒙蒙的浓烟从中缓缓升起，那是在人们在烧制部落中生产所需要的木炭。附近森林里的树木已经被砍掉了一批，只余下一些刻着年轮的树桩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是神明的居所。
在平坦的道路上，是浅浅的车辙痕迹，随着道路一直延申至远方，显示着不久前曾有人来过这里，只是不知上面运输的是什么。
米娅将那些人类隔绝在外，这片空间中的对话传不入外面那些人的耳朵当中。
“米娅，或者说伊安，我问你喜欢吗？”奥金似乎被空间外那些嘈杂的声音给搞厌烦了，他将手中的长烟斗掐灭，弯下腰对比他矮上一头的伊安耐心问道。
“喜欢什么？”米娅淡淡问道，语气中似乎有一丝丝烦躁。她现在只关心自己半座山的矿石去向，无心与这头红龙扯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低下头，左手轻微地转动着之前奥金曾对之宣誓的红宝石权戒，眼帘轻轻下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把剑。”奥金随手挑起那把宝剑，目光凌厉，一劈一砍，一道白芒闪过，空间瞬间被割裂开来，他明显对手上这把长剑很是满意。
“不喜欢。”女人一脸冷漠道。
“那你喜欢什么？”奥金不解道。
女人对这个问题已经很是厌倦了，她停止手上转动权戒的动作，放下手，看向奥金不耐道：“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伊安，您该有一点自己的**了。您是神明，不是人类。你不该被一些无用的东西绊住您前进的脚步，想要什么，抢过来就可以了。毕竟，您这么强大，这么美丽，万物都应该在在您的脚下俯首。”奥金的嗓音低沉沙哑，言语间似乎带有一丝蛊惑之意。
米娅的蛇瞳微微眯了起来，她垂首轻轻一笑，然后抬头傲慢道：“我说我喜欢什么，你能帮我拿过来吗？”
“当然能。”奥金自信道。
作为诸神中的能工巧匠，这个世界的地火之神，他的确该有这个自信。
“呵。”米娅用尖牙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对奥金的回答不置可否。
“如果我要的是那至高的位置呢？你也会帮我？”冷不丁的，米娅抛出了这个问题。
伊安在一开始与奥金定下契约时，就隐隐的暗示了自己的野心，但这是她第一次明确的向对方提出自己的目标。
她神色镇定地看着眼前那头红龙，目光坦然而自信，仿佛早已预料了对方的反应，她相信对方一定会选择自己。
她只给奥金一个选择，无论这头桀骜不驯的红龙有多少小心思，在伊安的眼中，他已经是自己的所有物，权戒内壁镌刻的奥金神名既代表着誓约，又意味着伊安对这头身居下位的红龙具有绝对的惩戒权。
米娅的话语刚落，一道带着蓝紫闪光的霹雳从天而降，砸向厚重的大地，像是天空给予世人的启示，又仿佛预测了那不可知的灾难。
“会，誓约为证。”奥金虔诚地单膝跪下，他牵住米娅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放在那冰冷的宝石戒面上，仿佛那是他的另一半灵魂。
米娅微微一笑，她弯下腰伸手顺着奥金的肌肉、肋骨滑动，最终在他肚脐的下一寸停下，然后一手揽住他劲瘦的细腰，另一手的大拇指轻轻按在颈椎处，米娅低下头来，与半跪在地上的奥金默默对视，淡黄色的蛇瞳逐渐渲染为太阳一般威严的金色。
在外人看来这是挑逗，但作为当事者的米娅和奥金都知道这是杀欲，或者也可以说是爱欲。
奥金闷哼出声，就在他如火的双瞳渐渐浮现出不一样的色彩时，却听见头顶传来的米娅那无情声音，道：“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如果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那傲慢的骨头给抽出来。现在，你立刻、马上把那些矿石给我吐出来。奥金，不要试图惹怒我。”
这声话语瞬间给奥金灼热的身体泼上一盆冷水，他迷离的双眼立刻清醒了起来。
“不要这么无情嘛，我只是想给您一个小小的惊喜。矿石是我自己的私藏，如果您想要的话，那它们也可以是您的。”奥金握住米娅作乱的手，故作哀怨道。
“滚！”
……
另一边，一处山谷中的无名澄清小河之上，一叶小船在碧波上荡漾，小船是由月桂木新制而成，还带着木质的清香，上面沉睡着一男一女两位神明，他们侧身相对，神态安详，躯体完美，身上仅仅披着一层如水的薄纱，在他们的周围漂浮的是由四方禽鸟衔来的红白花瓣。
船上，一幽蓝一苍白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艳红的杜鹃花点缀于其上，像是一道永不分离的锁链。
不远处，岸上的百香果树上，一只拥有绚丽尾羽的小鸟在枝头尽情地唱着赞歌，这是爱与美之神坎蒂斯的爱情之鸟，爱情的芬芳是它永不厌倦的美食。
乳白色的月光洒在小河上，像是一匹最为精美的绸缎，夜风轻轻吹过，河岸边的芦苇微微晃动，投在沙土上的灰扑扑的影子像是一位少女舞蹈时的倩影。
那位褐肤的女神起了身。轻薄的细纱从身上滑落，她用手轻轻拨开了开在水上的重瓣莲花，用清水清洗沾上了热汗的身躯，在她用檀木制成的木梳理顺自己的雪白长发，戴上自己的太阳金冠后，她才转眼看向在木船上那位男神，轻笑出声道：“摩里斯，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那位被唤作摩里斯的神明在听到女神的呼唤后睁开了眼，瞬时，两汪澄清如水的淡蓝色的眼瞳望向了伊安，在天上那道如钩新月的衬托之下，宛如充满了生机的泉水，天地一静。
女神用小指勾起摩里斯铺散在小船上的如水长发，然后用侧身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摩里斯的那柔软而又脆弱的眼瞳，微微一笑，道：“摩里斯，我真的好喜欢你这双眼睛，它们的美丽让我沉睡已久的心脏再次跳动。”
摩里斯听闻这话，眼睫毛微微一动，像是一只调皮的蝴蝶落在上面，他思考了一会儿，就在伊安以为他会说出奇特的见解时，却见这位和善的河神认真道：“谢谢你的喜欢，只是可惜我不能把它们送给你。没有了它们，埃雅河就不能流动了。”
他的目光温和而深情，彷佛真的为自己不能把眼珠送出去而致歉。
伊安只是随口一撩，结果没想到这位男神如此纯情，“扑哧。”，她不禁笑出声来，抚弄摩里斯的动作愈发轻柔。
说来也是奇妙，伊安对这位圣洁的埃雅河河神没什么情/欲上的遐思，唯一让她心动的就是这双眼睛，只因为这双眼睛，她便与这位神明来了一场露水情缘。
虽然这场交合包含了太多肮脏的算计，但当伊安与那双眼睛对视时，她便觉得这场交易还不算坏。
“夜晚还很长，祝你好眠。我的丈夫，我的盟友。”伊安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刚好印在摩里斯的唇边。
如果伊安想，她会是一位完美的情人，即使是拥有爱欲之花的坎蒂斯也不能夺取她的魅力。
农业需要流水，神子需要父亲，伊安需要盟友，一举三得。
……
自那次似真似假的试探之后，米娅和奥金的关系重新冻结了起来，只不过是米娅单方面对奥金进行冷战。
阳光透过森林间的细小微尘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林间米娅藏在繁茂的枝叶后，雾霭色的灰发收束在荆棘编织而成的发冠内，一支利箭离开兽筋制成的弓弦，远处高大牡鹿瞬间倒地，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
“厉害，厉害。”奥金毫无诚意的鼓着掌，火红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加显得耀眼。
“不想说话就闭嘴。实在想聊天，就去找其他人。”米娅收起猎弓，不耐烦地对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奥金道。
“他们怎么比得上您呢？”奥金笑语盈盈。
“伊安！”突然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天上投来，伊安和奥金还未来得及抬头，只见那道黑影便成为了实物砸向大地。
烟尘消散，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神从雪白的兔子上一跃而下，脚上镶嵌着海蓝宝石的银镯发出一道动人的轻响。
“伊安，这头讨厌的红龙从哪里来的？”莉莉用鼻子嗅了嗅，立刻跑过来抱住米娅的身体，一脸警惕地看着对面那高大的红龙，仿佛他是不怀好意的恶徒。
而奥金面对这个不速之客，虽然面上依然挂着爽朗的笑容，但是笑意融化不了他眼底的寒冰。
真碍眼啊，奥金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在心中咋舌道。
“小月亮，好歹尊重一下前辈啊。”就在莉莉与米娅说着话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将莉莉从地上捞起来，随意摇摆，像是在提一只闹腾的兔子。
“臭红龙，你放开我！伊安，救我！”莉莉瞬间炸毛，头顶那根始终压不下去的呆毛随意晃动，她用力扑腾着小短腿想从奥金的手中挣脱，但是最终只能向近处的女先知求助。
米娅从奥金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莉莉，将她轻轻放在地上，蹲下身来不住地安抚着她，莉莉也顺势扑在伊安的怀中嘤嘤地哭。
在伊安看不见的背部，奥金一个字一个字地对莉莉做着夸张的口型，生怕对方不明白她的意思。
“死兔子，你装什么装？”
“老地方？”莉莉用眼神示意。
……
满月之下，如明镜一般的湖水旁。
“死兔子，你到底哪里来的锤子。”奥金捂住被莉莉锤伤的鼻子，向后退了几步，恼火道。
兰西平原是莉莉的主场，再加上奥金离他的信仰之地太远，原本五五开的两位神明，立刻成为了一边倒的局势。
莉莉收回手中的石锤，一脸冷漠对奥金道：“你猜？红龙，你最好给我离伊安远点。她不是你那些被养成的英雄。如果你想玩弄伊安的命运，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追逐鲜血与胜利而来，难道我们永远纯洁的月之女神觉得那轮耀眼的太阳不值得我效忠吗？再说，你和那些人文神也不是在试图对这轮初生骄阳施加自己的影响吗？我的誓言之神。”
奥金的话语刚落，面上一青，然后便是一口鲜血喷洒出去，他抬眼一看，只见莉莉一手捏着一个残缺的草龙，面上还带着天真的微笑。
很显然，刚刚正是莉莉对奥金进行了针对性的咒杀。
“奥金，你是唯一一个由红龙化作的神明。就代表着我可以随便咒杀你，诸神都不会有一点怨言。你说是不是啊？小、杂、种。”莉莉的面目依然天真无邪，但是话语间却直接挑开了奥金隐藏在最深处的伤疤。
奥金的瞳孔微缩，但他并没有驳斥莉莉的侮辱，而是用手背抹去面上的血迹，露出了一个凶狠的笑容：“可真是心狠啊！我都快忘了你还有巫术这个神职了。你那群巫师崽子到处流浪，可是给你收割了不少信仰。”
“伊安自然值得最好的，但是你不配。还有，你不要在我面前提纯洁这个词。”莉莉厉声道。
“我懂，毕竟纯洁的意思就是你——永远长不大，哈哈哈哈哈。”
玉白的手指轻轻一捏，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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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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