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号线地铁仍在飞速向前行驶。
车厢内，棕发男子惊魂未定，其余三人短暂的相顾无言。
就在刚刚，棕发男子已经用亲身经历，为他们证明了这里的危机四伏。
半晌，女白领指了指不远处的西装男，率先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我叫崔沅，这是我哥崔泽。”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进入这个怪谈了，这趟地铁对于我们俩来说，似乎是个无限循环。”
她一边将皮鞭收回包里，一边平静地扔下句重磅炸弹。
与哥哥崔泽时不时就激动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无限循环？
林序时没有急于发问，耐心等着他们后续的说辞。
经过棕发男子这一折腾，崔泽似乎也比刚醒来时镇定了不少，他清清嗓子，补上了崔沅未说完的话。
“我和妹妹第一次发现这个内容是《F号线地铁乘坐守则》的短信，是在刚上F号线地铁的时候。那时候，全车人都以为这是恶作剧，根本没人相信其中的内容。”
“直到我们亲眼所见，有人因违背车厢内的标识而丧命。”
崔泽向上推推眼镜框，努力回忆：“上一次，我和妹妹也是从我们刚刚醒来那站，对，就是‘长源广场’站上的车。上车后我们刚找到座位，车厢里的灯就全都熄灭了。”
“有人说是车坏了，有人说是电路出了问题，可是地铁却没有停下来，依然能正常向前行驶。焦急等待的过程中，有个小伙子拿出手机照明，意外发现了这个短信的存在。”
“接下来，大家接二连三查看手机，无一例外，全员都收到了这条短信。”
“当时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别人？”棕发男子打断他的话，“那现在他们人呢？怎么就剩你们俩了？”
崔沅扣好包上的磁扣，看向他：“我和我哥的目的地是‘泰安公园’站，但是上次我们途径这站的时候，地铁没有停车。”
“除了我们俩，这节车厢内其他遵守规则活下来的人，都在到站的时候下车了。”
林序时听着他们的话，陷入了沉思。
《F号线地铁乘坐守则》的第三、四条中，分别明确提到了F号线地铁“内部始终供电充足”和“行驶途中，不存在途径站台不停车的情况”。
但这和崔泽崔沅兄妹俩的说辞却是相悖的。
这是为什么？
难道和她最早经历的交规怪谈一样，明面上的规则本身并不可信？
林序时意念一动，脑海中浮现出羊皮古卷的虚影，然而此时，她的天赋技能的冷却时间却还没有到。
【天赋名称】：文明行为鉴定书
【天赋技能】：鉴定各类文明规则
【剩余可使用次数】：0
【剩余冷却时间】：0.8h
0.8h......那就是还有四十八分钟，看来在这段时间内，她都只能靠自己谨慎地分辨各种规则了。
新的对话声拉回了林序时的思绪。
“他们都下车了，你俩却没下去？”棕发男子努力克服着恐惧，声音还是不免微微带上了颤音，“那、那下下站当时停车了没有啊，就是那个‘长宁医院’站，我是要在那一站下车的。”
“‘长宁医院’站停了，我记得好像......只有中间连着的几站没停车。”崔泽又推了推眼镜。
得到崔泽肯定的回答，棕发男子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只有中间连着的几站没停车？
崔泽话里的细节触动了林序时的某根神经。
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张，自己曾经为了确认“思明路”地铁站是否存在，而仔细看了许多遍的，贴在地铁站称重柱上的地铁线网图。
林序时循着一闪而过的灵感，沉默着移动到车门附近，单手扶杆，抬起头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随后，她将目光停驻在车门上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车门上方印着F号线的地铁线路图，图上，亮着蓝色灯光的部分，代表地铁即将抵达并停车的车站，已经熄灭的灰色部分，则代表地铁已经经过或者不予停车的车站。
此刻，地铁线路图上蓝灰色的分界在“长源广场”站和“滨雅路”之间，也就是说，这辆地铁现在正在远离“长源广场”站，向下一站“滨雅路”驶去。
而在“滨雅路”站之后，分明都是这辆地铁尚未抵达的车站，线路图上却并未清一色亮起蓝色灯光。
中间的五站，从“植物园北门”站到“泰安公园”站，全部呈灰色，代表着这辆地铁对于这五站将“不予停车”。
如果林序时不曾因为疑惑“思明路”的消失，而见过那张完整的地铁线网图，或许她现在仍在思考，为什么车门上方的这张线路图，亮灯的规律不符合《F号线地铁乘坐守则》中的第四条规则：
F号线地铁在普通站台的停车时间一般为30秒至1分钟，地铁行驶途中，不存在途径站台不停车的情况，也不存在在任何普通站台停车时间远超1分钟的情况。
但此时的她，已经凭借短暂的记忆，几乎拼凑出了崔泽兄妹无法离开怪谈的真实原因。
“我有一个想法......”
然而，不等林序时说完，整个列车就猛得一晃，四人连忙稳住因惯性摇摆的身体。
“乘客您好，‘滨雅路’站到了，列车左侧的车门即将打开，请您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抓紧时间下车，F号线地铁感谢您的乘坐。”
双语提示音播报完毕后，地铁停了下来，随着“滴、滴、滴”几声响，左侧的车门打开了。
棕发男子似乎一秒也不愿意在这辆地铁上多待，抬起腿就冲了出去。
“你！”崔泽脸色一白，连忙放声高呼，试图叫停他的动作，“你去哪啊！！你不是买的下一站下车的票吗？！”
可惜，棕发男子想要离开的心情似乎已经达到顶峰，他对崔泽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奔向出站口。
他虽然心理承受能力一般，但得益于矫健的下肢和不错的爆发力，在踏出车门后，仅用了几秒钟，便飞速消失在了另外几人的视线里。
林序时见崔泽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心中疑惑，收住刚刚说了一半的话，改口问：“从非目的站下车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还不等崔泽回答，F号线地铁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滴、滴、滴。”三声提示音再度响起，地铁的到站停车时间随之结束，列车与站台的双重车门都缓缓闭合。
地铁再度发车，向下一站“长宁医院’驶去。
提示音又兢兢业业地工作起来：“下一站：‘长宁医院’，在本站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列车右侧的车门即将打开，请先下后上，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就在提示音播报完的刹那，整节车厢的地面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站稳后，林序时和崔沅兄妹在身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棕发男子顶着苍白的脸色，魂不守舍地瘫坐在地上。
他再次被怪谈送了回来。
过了很久，棕发男子的眼神才重新聚焦：“我......我的文明值只剩11点了，只剩11点了，之前......之前有111点的......”
三个人看着他和刚刚迥然不同的模样，不约而同都有些沉默。
“总归，总归捡回一条命，也不是坏事。”崔泽向上推推眼镜，率先打破寂静，按照往常的习惯，自觉担任起多人场合中稳定人心的角色。
随即，他饶回林序时刚刚的问题：“从非目的站的车站下车就会像这样，被扣除非常高额的文明值，然后再被送回到F号线地铁中。”
“他这样已经是幸运了，”崔泽叹了口气，“上一次循环中，我跟崔沅遇见的那个大爷，不仅耳背不听劝，本身拥有的文明值还低，从非目的站下车后就......”
“就......”
由于林序时看着太像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崔泽后面的半句话有些欲言又止。
“就好像被怪谈控制了一样，开始无差别攻击全车的人，试图拉所有人去死。”崔沅见哥哥犹豫，接过话题，补全了事情的后半段。
"他被怪谈送回来后，便开始用攻击别人的方式，不断试图将对方推向违反规则的境地。"
崔泽和崔沅两人的话，一个比一个更让林序时感到脊背发凉。
且不谈从非目的站出站，把文明值扣光后，她会变成什么样。
根本没来得及排完买票队伍，就被拉入怪谈中的林序时，此时甚至不知道，哪个车站对于她来说才是那个可以称作“目的站”的车站。
毕竟现在的她兜里手里都空空如也，任何一个车站的出站票都没有。
F号线上，地铁仍在不知疲惫地向前疾驰着。
车厢内静得出奇，清晰可闻车轮碾过轨道所发出的闷响。
怎么办呢？
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给自己搞来一张车票？
林序时沉默地转过身，再次抬起头。
车门上方的地铁线路图上，闪烁的□□指引着地铁的行驶方向。
林序时望着这张图，忽然想到刚刚棕发男子冲下车后，崔泽焦急的神情，和他身旁妹妹崔沅的一脸平静。
她似乎……太淡定了些。
真的只是生性寡淡？
林序时蹙起眉，总感觉不太对劲，可一时间又没想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一次循环时，这节车厢中一开始有几个人？”林序时似无意状，边抬头看着地铁线路图，边轻声问崔泽，“只有你们兄妹俩的目的站没有停车吗？”
“一开始一共六个人吧。当时除了我和崔沅，还有那个下错站的大爷、一个青年和一对情侣。”崔泽没多想，顺着她的问题回忆起来，“除了那个要去‘中心城区’的青年之外，大爷和情侣的目的站都是会停车的。”
“原本那个青年应该和我们一起留下的......但他受到大爷的攻击后，由于违反了规则，就直接变成、变成......”
崔泽又踌躇了半晌，才把话说完：“变成了一团血雾。”
“血雾……”林序时闻言，眉拧得更深了，她压下内心的不适感，继续问，“那攻击完他之后，那个大爷怎么样了？”
“那个大爷啊......他攻击了一次后就断气了……”崔泽推推眼镜，神色中透出悲哀，“但当时大家自顾不暇，他的尸体只好一直摆在这节车厢里，没有人有闲心去管。”
“直到我们这次醒来，尸体才不见了。”
车厢内的气温似乎越来越低，林序时无意识地抬手，将卫衣帽子扣回了头顶。
宽大的黑色帽兜里，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崔沅分明曾在棕发男子触犯规则时果断出手相救，后来却又平静地放任他在错误的车站下车，完全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呢？
听完崔泽的描述，林序时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地铁票这东西又不是实名制。
那么……
主人丧命后，车票就可以易主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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