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里，苏安点开了湛钧的好友申请。
他的微信名是简单的“ZHAN”，头像倒有点奇怪，是一条黄色的小土狗，耳朵尖尖的，脸上有一道白，对着镜头笑得有点傻。
苏安微信列表里那些老板，年轻一些的喜欢用自己的全身照做头像，年长一点的用风景或者书法，只有湛钧用了一条有点喜感的小土狗。
她刚一通过好友，湛钧很快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苏安点开，只听湛依依的声音传出来。
“姐姐！你下次还来教我跳舞吗？”
她按着语音键回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的。”
消息发出后，她点开湛钧的朋友圈，想看他发过些什么。
正好这时电梯门打开。
“苏安姐！”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苏安一跳，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面前的人是梁小惠，她刚刚加完班，准备离开。
苏安打了招呼，正要往工区走，却被梁小惠叫住了。
她扭扭捏捏地说：“苏安姐，我能问你个事吗？”
“你问。”
“那个……你和老大，是在谈恋爱吗？我刚看见你从他车上下来了……”梁小惠越说声音越小。
“不是，”苏安连忙说，“真不是，他送他妹妹上课，碰巧遇上了。”
“哦哦，这样，”梁小惠尴尬地点头，“那苏安姐，你就一点不怕老大吗？之前你骂他被他听到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苏安哭笑不得：“怕他干什么，大家都一个鼻子俩眼睛，而且他只是性格强势，也不是不讲理。”
“那是对你……”梁小惠小声说道。
“什么？”苏安没听清。
“没事没事，那我先回去了，拜拜！”梁小惠冲进电梯，按了关门键。
苏安一脸莫名其妙。
她来公司也不能算是加班，她下班后不喜欢带电脑回家，正巧上市审计需要一个重要的资料，她就来公司发一下。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让湛钧知道她的住址。
发出邮件，关掉电脑，苏安准备去和柳珊珊吃晚饭。
起身时，她的余光扫到了笔筒里插着的一管药膏。
药膏是湛钧经陈菲的手拿给她的，那天她被周希光用力掐了手腕，留下一圈泛红的指印。
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湛钧的眼神，一瞬间闪过的暴戾的怒意。
类似的情绪又出现在了今天的芭蕾教室，她和王嘉致跳舞的全程，她都能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这种温度在她提到安托沙时达到了顶峰。
提起安托沙是她估计刺激湛钧的小计谋，用来验证她的猜测。
事实没有拒绝她的假设，她想，如果不是她过于自信而产生了误会，那湛钧应当是有一些喜欢她的。
只是她不知道喜欢的程度，更不知道喜欢的源头。
她拿起药膏，将裤腿撩到膝盖以上，在膝盖上涂满药膏，轻轻揉搓。
药膏是凉的，非常适合受伤初期涂抹，能有效冷敷止痛。
与湛钧的手掌不同，湛钧的手掌很热，握住她的脚时烫得她忍不住想往后躲，但他偏偏又控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若不是坐在地上，她早就腿软得站不住了。
若不是那一个意外的吻中，湛钧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他的生涩，苏安绝不会相信，他在男女之事上其实没有经验。
毕竟他实在太有天赋了，他的误打误撞却胜过无数人的煞费苦心，他若是真心想当猎手，没有人能逃脱成为猎物的命运。
*
晚饭苏安和柳珊珊约在川菜馆，柳珊珊嗜辣如命，两人点了一桌子红彤彤的菜，各自抱着一罐啤酒。
柳珊珊和苏安是大学室友，刚开学不久，两人就在一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宝宝中闻见了彼此的“味道”，并迅速地成为了朋友。
作为普通职工家庭出身的孩子，柳珊珊不知从哪继承来的商业头脑，大二就开始做网店，到毕业的时候已经有声有色了。
如今，她是两家五百万粉女装店的店主，俨然是一位成功的女企业家。
柳珊珊刚开店时资金匮乏，从设计打板到生产几乎掏空了她全部的积蓄，连请模特和摄影的钱都拿不出来。
而苏安二话不说，主动提出给柳珊珊当模特，拍了两百多套衣服，一分钱没收。
柳珊珊也没客气，只是在店渐渐做起来后，无偿给了苏安百分之十的股份。而且直到现在，苏安依旧是柳珊珊其中一家店铺的御用模特。
“你到底什么情况啊？”她们是多年好朋友，柳珊珊说话也不客气。
“我哪有……嘶……什么情况……嘶……”苏安被辣得说不出话，只能又要了一瓶豆奶。
“你说那男人得多帅才能让你又动凡心了，我还担心你跟那滑冰的分手后，不一定能看上一般男人了。”
苏安灌了半瓶豆奶才开口：“长相不是主要原因，是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不一样。”
“都是男人，能有啥不一样？”柳珊珊显然不懂。
苏安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他不一样在……”
她刚开口，手机突然亮起，是湛钧发来消息。
【记得欠我一顿饭。】
苏安低着头，嘴角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
她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柳珊珊：“就这种不一样。”
柳珊珊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骂她：“恋爱真是使人发疯。”
*
到家后，苏安洗了澡，用专业的机器给膝盖做了理疗。
明天是休息日，她不想这么早睡，窝在沙发上，打开投影仪，随手放了一部电影，又开了一罐冰啤酒。
电影的节奏很慢，她喝了点酒，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间，她被一阵剧烈的砸门和叫喊声惊醒，声音来自隔壁房间。
苏安租的房子是一间Loft式公寓，隔音很差，一层十几户，什么样奇怪的人都有，彼此之间没什么交往。
起初，她以为是有人半夜喝醉了耍酒疯。但紧接着，她听见了女生惊恐的尖叫。
苏安努力回忆隔壁的邻居，好像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从事自由职业，不怎么出门。
但她人还不错，在家时从不弄出噪音，偶尔晚上不睡觉看视频，也会把声音放得很低。
苏安隐约记得她有男朋友，似乎感情很好。
她曾撞见过两人在电梯间拥吻，也见过女生拎着几大袋食材，夹着手机和她男朋友说，晚上做了什么菜，要他回家来吃饭。
苏安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当时她饿了一天，听见女生满怀爱意地报菜名时，在电梯里狠狠吞了吞口水。
而这时，在隔壁女生惊恐的尖叫声中，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咒骂。
“小婊子！你敢抢我男人，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把她扒光了拖出去！”“你不是不要脸吗，我就帮你把脸丢干净！”
女生的尖声哭喊很快就被一群男人猥琐的狞笑淹没，听上去绝望又无助。
绝望感穿透了薄薄的墙壁扑面而来，苏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无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违法了。
于是，苏安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赶来后，很快将隔壁闹事的人通通控制住。
打上门的女人并不服气，甚至对着警察叫骂：“是这个婊子勾引我老公，你们凭什么抓我啊？”
在一番折腾后，一群人终于被带走了，公寓楼恢复了清净。
极致的安静让苏安觉得心慌，她走到隔壁，抬手敲了敲门。
门锁在方才的“捉奸”行动中已经破坏殆尽，不过轻轻一敲就缓缓打开。
呈现在苏安眼前的一幕堪称视觉轰炸。
房间里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散在地上，能砸碎的都已经碎掉了，一些不该出现这里的内衣裤，更是被羞辱性地扔了遍地。
客厅的窗户大开着，一个女人正坐在窗边，双腿悬在窗外，随时可以一跃而下。
她很瘦弱，小小一只蜷缩起来，宛如一只受惊的蝴蝶，可以被一阵风吹走。
听见门开的声音，女生惊恐地回头，因为动作过大，差点摔下去。
她下意识就扶住了窗户，但苏安却好像完全没被吓到，只是默默地审视着这一片废墟和焦土。
“你是谁！”女生的眼睛不大，却很圆，惊恐的样子像一只纯良的小鹿。
苏安弯腰，捡起一沓被撕成碎片的画纸，上面画的是一格格分镜。
教堂、渔船、男人、女人，不知所云。
“你到底是谁？”女生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苏安将纸片都捡起来，整理好，放在一边的柜子上。
“邻居。”她说。
苏安并不再说什么，沉默地整理一地的狼藉，她把翻倒的桌椅扶起来，碎掉的马克杯收拢到垃圾袋里。
收拾一阵，她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女生，后者正茫然又怔愣地看着她。
“愣着干嘛，来帮忙啊，两个人快一点。”
“哦。”女生还真的从窗户上下来，踩过一地狼藉走到苏安身边，手忙脚乱地一起整理。
一个多小时后，家里总算能勉强住人了。
苏安直起身，活动着酸痛的腰背准备离开，而女生叫住了她。
即便经历了这样的事，她小鹿一样的眼中依旧有种纯洁的不谙世事感，就是这样的眼神让苏安通过第一印象选择了相信她。
“谢谢你。”女生低着头，小声说。
“不用谢，”苏安笑笑，“你叫什么？”
“孟南露。”
“孟南露。”苏安轻声重复她的名字，“很好听，我叫苏安。”
但孟南露还处在巨大的恍惚状态中，她只是点了点头。
苏安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
孟南露个子不高，骨架也小，苏安几乎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她能感受到孟南露的身体极度僵硬。
“无论发生什么，想活还是想死，至少别选跳楼。”苏安说。
“为什么？”
“因为你在跳出去的一瞬间就会后悔的。”
*
苏安没想到的是，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孟南露却好像赖上她了。
她第一次上门抱着一盆花，双眼红肿着，脸上却没有那天晚上的绝望。
她自我介绍说是电影学院导演系大四的学生，准备毕业作品作息颠倒，所以自己出来租了房子。
第二次上门是周一晚上十一点，苏安刚刚下班到家不久她就来敲门。
她拿出一盒曲奇递给苏安：“我自己烤的，是低糖的。”她指了指苏安客厅里的把杆和舞鞋。
苏安也不知道孟南露是怎么长大的，她一面单纯得像个孩子，但在某些时刻，却又敏感得令人惊奇。
“进来坐坐吗？”尽管已经是深夜，苏安还是为她敞开了门。孟南露飞快地闪身进来，像是怕她后悔。
在这之后，孟南露来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熟练。
她和苏安赤脚坐在地毯上，看恐怖电影，天马行空地聊天。两个都没什么朋友的人，默契地搭伙分享着彼此的生活。
孟南露喜欢看恐怖电影，能对着鬼脸欣赏纯粹的艺术，而苏安却快要被吓到神经衰弱。
苏安对饮食控制很严格，孟南露却靠甜食和垃圾食品为生，因为苏安不让她喝奶茶，为此两人差点打一架。
后来，孟南露告诉苏安，她被一个男人骗了。
对方是个英俊多金的男人，表现得很爱她，给她出钱拍电影。只是却没有告诉她，他已经结婚了。
她还说，现在她的剧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没有钱拍，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
即便苏安不懂电影，她也知道，拍电影要很多钱。
苏安拿着孟南露的剧本，哗啦啦地翻着，不到十分钟就翻到了底。
“看不懂。”苏安只懂得欣赏舞剧。
直到这时，孟南露才第一次表现出小脾气。她一把抢回自己的剧本，气哼哼地说：“你懂什么是艺术？”
两人都不说话了，孟南露提议放部电影看看。
见苏安没应声，她便自顾自用投影放起了《小妇人》，两个女孩看得眼泪婆娑。
电影最后，苏安突然问道：“你想赚钱吗？”
*
B市最知名的下午茶餐厅，奶油色的壁纸，轻复古的法式装修，让这里成为了网上的打卡圣地。
周六午后，苏安坐在靠墙的位置，略显困顿地倚着墙。
她旁边坐着孟南露，一言不发，只是拘谨地喝茶，对面则是大大咧咧叉腿坐的柳珊珊。
“我们的工作内容你也看到了，就是换衣服，拍片，又累又枯燥。”柳珊珊语速很快，像是竹筒倒豆子。
“明白，我可以的。”孟南露放下杯子，点了点头。
柳珊珊点了点头：“虽然你没经验，但你是苏苏介绍来的，我给你一次试用的机会。试用期按件算钱，一件一百，通过试用期后一件两百，你能接受吗？”
“没问题，”孟南露丝毫没有犹豫，“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要谢就谢她。”柳珊珊指了指苏安。
柳珊珊目前正在筹备自己第三家女装网店，主打少淑风格，想找一位学生气的模特代言，于是苏安就把孟南露推荐过来。
苏安最近工作累得要死，陷在沙发里放空，听柳珊珊和孟南露聊生意。
这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尖酸的声音。
“哟，这不是陶老板的小三吗？”
听见声音，孟南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颤抖着不敢回头。
苏安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孟南露的肩膀上，稍稍用了些力量，然后侧身向后看去。
身后的女人苏安不认识，但她的眼神中嘲弄的神色让人很不舒服。
苏安还没开口，女人就突然夸张地捂住了嘴。
“我认识你！”她惊呼一声，“你是苏安？你是苏安对不对！当年我们见过，我不会认错的。”
苏安蹙起了眉，她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在这竟然还能见到六年前认识的人。
但紧接着，女人就提高了嗓门，用刺耳的声音喊道：“哎，还真是小三和小三抱团啊。小晴，你刚刚是不是说她勾引钟维？”
小晴？钟维？
苏安突然想起周希光曾经威胁过他，要向二姐告状，说他和钟维私下约会。
这件事早被她忘到脑后，却没想到在这个场合被突兀地翻了出来。
而苏安更没想到的是，周希光竟然真的干得出来这么龌龊的事情，为了一己私利就去捏造谣言。
“这位女士，造谣犯法你知道吗？”苏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
身高在这时候起了作用，挑事的女人竟然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但她叉起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没造谣，小晴，就是她没错吧？”
“我没这么说……”从隔壁桌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苏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圆脸的女生正低着头，略显尴尬地咬着下唇。
“哎，不是你弟弟告诉你的吗？说看见她们两个人在喝咖啡。”
小晴却只是细声细气地说：“他也不是我弟弟。”
“够了！”
苏安提高声音，打断这场闹剧，她对挑事的女人说：“和我们道歉。”
“你们自己当小三还不允许别人说？现在想起来要脸了，当初怎么不做要脸的事呢？”
女人骂得正酣，苏安却猛然动了。
她向前跨了一大步，骤然抬手。女生以为她要打人，下意识向后躲去，但苏安却一把抓住了她的项链。
金色的链条被她勾在手指上，她缓缓转动手指，项链一圈一圈地缠紧，给女人的脖颈带来越来越强的压迫。
女人瞬间噤声，嚣张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逐渐变成恐惧，她的声音颤抖：“打人……打人可是犯法的！”
“没想打你，”苏安说，“只是好像只有这样，你才会好好听我说话。”
女人的脸色青了又白。
苏安不疾不徐地开口：“首先，南露也是受害者，这件事你们心知肚明。我不管你们是恶毒还是愚蠢，但再让我听见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其次，帮我转告周希光，造谣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算了，让他等着。”
“最后，既然你认识我，那我也不妨直说了。这个圈子里，谁家还没有几件腌臜事呢？”她附身到女人的耳边，“你说对吧，赵小姐。”
“苏安你……”
“去吧，别在这杵着了，怪难看的。”苏安将手中的项链吊坠松开，轻轻向上一抛，吊坠打在女人的鼻子上，又弹回到颈间。
女人气得双眼通红，却敢怒不敢言。
*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苏安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孟南露在一边缩成一只鹌鹑，不敢和她说话。
而到小区门口，苏安却突然转向了路边的奶茶店。
“哎？你去干什么？”孟南露以为苏安气到失智了。
“请你喝奶茶。”苏安步子迈得像是要起飞。
孟南露刚想欢呼，就意识到不对。她快跑两步拦在苏安面前：“我懂了！你在钓鱼执法。”
“大导演，别给自己加戏了。”苏安拨开她，“只是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我没受伤……”孟南露突然福至心灵，“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再多说一句就没有了。”
孟南露立马闭嘴了，在嘴上比了个拉链的手势。
而苏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奶茶店，孟南露没说错，她确实是遇到了好事，因为她终于可以交陈菲留的作业了。
*
西餐吧的户外座位，苏安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往的车辆。
她穿着一件修身的无袖黑色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耳垂上夹着一对硕大的金色中古耳夹。
她很少会这样打扮，既不舒服也不方便，但今天她有一个特别的“约会”。
只见夜色中，周希光步履飞快地走来，颇有几分来势汹汹的样子。但他的身体僵硬，不自然中透露着他的紧张。
苏安看了一眼手机，八点整。
她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还真是“准时”。
周希光走到苏安面前，并不说话，只是紧抿着嘴看着苏安。
他今天的打扮没有初次见面时那么叛逆，虽然依旧是寸头，但穿着换成了白t牛仔裤，也没有带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
“坐啊，先点餐，都饿了。”苏安的语气很是熟稔，仿佛老朋友一般。
但实际上，她是昨天才刚刚对着十几条来自同一个人的好友申请，点下了“通过”。
对于周希光能弄到她的微信号，苏安并不惊讶。但让她惊讶的是，她不理会，周希光就坚持不懈地每天发一次，连发了十几天。
周希光还真的听话地坐下了，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椅子。
“你为什么要约我出来？”他的语气生硬，浑身紧绷。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受审。
苏安却没答话，而是抬手叫来服务员：“一个烤牛肉三明治，一杯世涛，你呢？”
“和她一样，谢谢。”周希光甚至没有翻开菜单。
如果周希光足够敏锐，他一定能意识到，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场面已经完全由苏安主导。
而苏安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服务员刚离开，她瞬间就变了脸色。
勉强维持的友好气氛瞬间被打破，苏安冷着脸，盯着周希光，问道：“你为什么要造谣？”
“我……”周希光下意识要解释，苏安却打断了他。
“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着鼻子骂小三，被人侮辱，被践踏尊严。而这些都是因为你。”
苏安的情绪没有丝毫激动，只是在静静地陈述事实，但语气中却有一丝颤抖。
周希光强忍的镇定瞬间就被击碎了，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太冲动了，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我会在意？你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还是你没想到什么？你和周晴说那些话的时候，不就是想给我难堪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无辜？”
在苏安的连番诘问下，周希光毫无还手之力。
他内心的防线彻底崩塌了，他惭愧地低着头：“对不起。”
苏安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她摇了摇头，突然前倾身体：“你知道你还有什么没想到吗？”
这一下，她和周希光的距离被拉到最近，她的五官突然占满了周希光的视线。
她今天化着浓妆，眼线在眼尾勾勒出诱惑的弧度，鲜艳的红唇颜色张扬，这一切都像是诱饵，吸引着他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陷阱。
周希光的呼吸都好像停滞了，他呆滞地看着苏安，他知道应该移开视线，但苏安的脸上就好像有磁铁，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只听陷阱深处传来缥缈妖冶的声音：“你那个好姐姐说，你根本不是她的弟弟。”
苏安的声音轻而低沉，仿佛撒旦的低吟。
周希光的神情突然变了，从带着无所适从的慌张变成了怨恨，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委屈，这一切全都落在了苏安的眼睛里。
“两杯世涛，两份烤牛肉三明治。”服务员上菜的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苏安缓缓坐了回去，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
刚才那段“表演”可是孟南露导了两个小时的戏，在导戏过程中，孟南露直呼苏安有表演天赋。
有没有天赋苏安不知道，但对周希光已经够了。
“先吃东西吧。”苏安拿起刀叉，好像刚刚不过进行了一番和平友好的交流。
苏安吃东西时很优雅，分明是不容易下口的三明治，却被她吃得如同在吃高级法餐。
反观周希光，他狠狠地咀嚼着，像是在吃仇人的肉。
两人各怀心事地吃完了饭，全程无言。
等服务员收走了盘子，苏安小口呷着啤酒，问周希光：“冷静了？”
一顿饭的时间，足够让周希光冷静下来，他也看似变回了沉着的样子。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反应倒挺快。”苏安戏谑道，“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但证明自己也要有机会，不是吗？”
周希光不答，但表情已经松动。
见状苏安再添一把柴：“而我，可以给你提供这个机会。”
说着，苏安从包里拿出一份商业计划书，递给周希光：“非常难得的机会，看看。”
周希光半信半疑地接过来，逐页翻着。
他边翻看，苏安边讲解：“这是国内一家mRNA的新药公司，目前中美双报IVD，产品是first-in-class级，技术非常领先。”
周希光看得非常认真，但由于他不是医疗背景出身，并不能看出技术到底如何。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他问。
苏安不疾不徐：“这家公司正在做B轮融资，份额非常稀缺，很多机构排队等着进。但我们手上有额度，可以提供给你们。”
“你要把额度给我？”
苏安点了点头。
“为什么？”周希光不解。
“很简单，一级市场热门赛道不多，医疗和科技算两个。据我们所知，钟维在看科技赛道，那你该看的岂不是不言自明？”
周希光又翻了翻手里的商业计划书，问：“预计什么时候退出，退出路径是什么？回报多少？”
这有些出乎苏安的预料，周希光的问题想当专业，显然是对投资有些了解，并非是他以为的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但苏安更是早有准备，她抬手将计划书从周希光手中抽回来。
“是这样的，永昼资本向来很重视建立和投资人之间合作生态的建立，很多专项基金都会为投资人开放……”
说到这，苏安无需多说，周希光也自然明了。
投资机会开放给投资人，意味着想要拿额度需要先成为投资人，否则都是拼资源拼能力拿下的好项目额度，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分给陌生人。
“苏安。”周希光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了她。
“嗯？”苏安挑起眉毛。
这次，靠近的人换成了周希光，他问道：“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苏安这才注意到，他有两颗虎牙，放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更显得他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狗。
苏安突然笑了，笑容春暖花开般明媚。
“哪能呢？我们这叫互惠互利。”
她站起身，晃了晃手机：“我们微信联系。”
苏安离开后，她的啤酒还剩下小半杯。
周希光鬼使神差地拿过她的杯子，玻璃杯口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口红印记。涂在嘴上鲜红的颜色，转印到杯子上变成了淡淡的玫红色。
杯子在周希光的手中转了半圈，他对着那道印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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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老师。”段柏章口中咀嚼这个称呼。
谈桐兀然想起，六年前，也是这个化妆间。
他们反锁着门吻得热烈，段柏章的手掐着她的腰，笑着在她耳边说：“等你成了大明星，是不是要叫你谈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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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多年后，段柏章从海外载誉而归。
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狠心抛弃他的初恋，不由分说地闯进她如今的生活。
谈桐避之不及，只能躲闪道：“别来找我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当年淡漠温柔的男人却早已转了性，他捏住她的脖颈，逼她看向他的眼睛：“开始是由你说的，凭什么结束也是你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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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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