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茵和周樟宁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柳茵茵：居然真被你猜中了？
周樟宁：早告诉你了。
见几人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女修抬眉道：“看来你们已经认出他了，这样也好，不用我多费口舌去解释。”
闻言，赵瀞辞走上前，轻握住杨云珂的手腕，示意她放下手，又俯身拾起地上的长剑递还给女修，这才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你说别动他，为什么？”
这个自称漓涣岛弟子的女修，其实就是朝雨。
三日前，卞荆最终选择走上与元一相同的路途，也就是舍弃作为人的躯体，成为更靠近灵种的存在，乃至成为灵种本身。
为此，他在古庙中割开了自己的心脉，将崖香牡荆的种子碾碎，置入其中。
那东西说是种子，其实是纯粹的灵种血脉所化。
当年，卞荆在母亲腹中只融合了一半的灵种血脉，而散落的另一半，则被连霏收集并重新炼制，化作了玉石种子的形态。
这枚种子可以作为血脉的引，剥离卞荆身上的灵脉，让他成为一个彻底的凡人，也能助他塑造灵种的躯体，摒除人的一切，区别只在于如何选。
显而易见，卞荆选择了后者。
可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这个转变过程只进行了一半，卞荆就崩溃了。
“当时，卞荆身上的灵种之力毫无征兆地爆发，他的神魂被侵蚀，躯体也被莫名的力量所控制，神智更是不清醒。不管是喊他的名字，还是打他一顿，都没有任何反应。”
朝雨回忆着当时的情形，话语中依旧有着浓重的困惑，“本来，我与元钺前辈已经联手将他困住，可是幻境消散在即，我们身处的古庙地动山摇，混乱之中，一不留神就让他跑了，我便只能一路追着他，最后来到这里。”
“元钺？”赵瀞辞皱眉。
他不是死了吗？
“是，但只是个幻象。”朝雨将事情的始末简单叙述，解释道，“构筑幻境的力量来自于元钺，包括困住你们的城池也是一样。但这份力量如今分崩离析，幻境自然无法维持。”
柳茵茵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卞荆，又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忽然道：“这么说，元钺的幻象已经……”
朝雨点点头：“已经消散了。”
“那现在该怎么做？”柳茵茵话锋一转，“如果按你说的，卞荆他这就不是病，用药没用。”
“不错。”朝雨颔首，算是认可他的说法，“卞荆失控之后，大约心底还是想要找到你们，于是一路往平淮城的方向行进。可惜神智不大清醒，绕了不少路，且戾气极重，遇到活物便会扑上去厮杀，途中遇到的各种灵兽更是被他杀了个干净，你们之前看见的许多灵兽就是被他的凶悍一路驱赶到这里的。”
“拦不住他？”
“拦不住。我一直想要阻止，却无力独自牵制，灵种的力量太强了，哪怕是毫无章法的施展术法，也不是我能够抵挡的。”朝雨摇头，随即看向赵瀞辞，继续道，“所以，当卞荆和你缠斗到一起的时候，我才终于有了机会。
方才，你们争斗之际，我在卞荆的后心打入了一枚符箓。它能够短暂压制灵种之力，让他安静下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你那最后一剑才能刺中。与其让他不知疲倦地厮杀，不如干脆让他睡一会儿。
而我不让你们动他，是因为符箓的效用容易遭受外力侵扰，其中的平衡一旦被破坏，卞荆立刻就会被惊醒。”
闻言，一直蹲守在卞荆身侧的周樟宁，托起卞荆的后背看了一眼，见果真有符箓的痕迹，便对柳茵茵点点头。
“好，那你说说看，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怎么才能恢复神智？”柳茵茵问道。
“没有什么办法，按照我的猜测，他最需要的恐怕是时间。”朝雨将所知关于元一的事尽数告知众人，继续道，“卞荆走的这条路，从古至今只有元一走通过。谁都不知道这中间会经历什么，或许等到时机成熟，一切才会有结果。”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等？那要等多久啊？”周樟宁按捺不住，大声嚷嚷道。
朝雨静默片刻，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也有可能是一年、十年，甚至上百年。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卞荆此刻身处妙箴秘境，此地灵气充沛，会让他蜕变的时间尽可能缩短。”
“所以我们一点忙都帮不上？”柳茵茵也急了，“连你都不知道他会经历什么，那万一他失败了呢？如果他成不了灵种，难道就一直这么浑浑噩噩，见人就杀，还是干脆丢掉性命？”
“……我知道你们着急。但事到如今，你们只能选择相信卞荆，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为了对抗元一，他的父亲、师门，已经谋划了数十年，甚至为此不惜重启妙箴秘境。所有能做的，都有人为他做过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这番话让在场几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想当初，他们一行人下山游历，卞荆是修为最低、最不起眼的那个，他连话都很少说，像是一株长在角落里的花草，几乎没有存在感。
那时，他们都以为卞荆只是一个来自尘世的孩童，在符箓阵法一道有些天赋，这才被接引入山。谁都不会想到，仅仅十数年过去，这个愣头愣脑的孩子身上就能牵扯出这么多事，其中还不乏关系到灵居界根基的秘辛。
不管是天生灵种还是元一，也不管他们或善或恶，都是活了千万年的大人物，举手投足间便能搅动风云，这样的存在相互争斗，最终的落点居然在一个刚满二十岁的人身上。
卞荆他……能挺得住吗？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个昏迷不醒的青年身上，笼罩在他周围的重重艰险，恰似此刻满身的牡荆花簇，弥漫着妖异色泽的花朵汲取血肉生长，一点点侵蚀着灵脉与神魂。
到底是卞荆突破桎梏，彻底掌控灵种之力，还是他被这些力量彻底吞噬，一切仍未可知。
几人都渐渐意识到，他们能做的可能真的只有等。
“哈。”一声轻蔑的低笑打破了此刻的沉寂，赵瀞辞缓步走到卞荆身边，俯身细看他的样子，这才转头对朝雨道，“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你说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太可笑了。他只是被放到了一个不能退的位置，但凡心肠硬一些，都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世家嫡脉，天生灵种，听起来真不错啊。”赵瀞辞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可我在尘世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差点因为高热活活病死，不仅没有药，连吃的都没有，更是饿了不知多少时日。
卞荆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血脉带来的尊崇，如今却要为此牺牲一切，这公平吗？”
眼见赵瀞辞态度有异，柳茵茵赶忙上前搭住他的肩，低声道：“这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显然也不是她能左右的，此时追究前事毫无意义，关键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柳茵茵转头冲朝雨笑了笑：“这位道友，你说妙箴秘境有助于卞荆的蜕变，也就是说，在完成整个过程之前，他最好待在这里。可妙箴秘境的开放是有时限的，说不准明天就会被各大宗门联手再次封印，那我们岂不是都会被关在这里。这该如何是好呢？”
“不是明日，元一所掌控的世家与宗门，早已联手围住了秘境的入口。”朝雨说着，取出几枚手掌大小的透色鳞片，分别递给几人，“我知道，你们进入妙箴秘境都有各自的目的，或者说，想要得到的东西。若非如此，没人会冒着风险来这种地方。
所以你们大可以各自离开，去找寻你们要找的东西，等到一切结束，只要用灵力激发这片尾鳞，就能够打开一个通往灵居界的出口，从密境里离开……”
“等等。”柳茵茵抬手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原路返回，因为入口已经被封死了。”
“是。”
“这倒不奇怪，那些黑袍人就是追着我们进来的。”柳茵茵点点头，又举起手中的鳞片，“那这是什么？你说它可以凭空打开一个通往外界的通道？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灵种连霏的尾鳞……灵居界使用最广泛的空间阵法双鲤阵，最早就是从漓涣岛传出去的，天生灵种对于空间之力的掌握，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那你让我们各自离开，卞荆怎么办？我们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啊。”
“他有我一人护法即可。”朝雨的声音很沉稳，似乎不是临时做的决定，“我在御灵城欠他一条命，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挡在他前面。”
“你？”赵瀞辞冷不丁出声，“卞荆要是醒了，他对你出手，你能在他手底下撑多久？另外，还有一点我很好奇，你说他一路往平淮城的方向行进，那靠你一个人，你是怎么跟上他的？”
赵瀞辞的话问得不明不白，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因为卞荆的身法及其神异，不仅速度奇快，连轨迹都十分飘忽，他往一个地方赶的时候，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哪怕朝雨是漓涣岛弟子也不行。
而她能追着卞荆，从古庙一路跟到平淮城，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途中还有另一个存在一直牵制着卞荆的速度，不让他失去踪迹。
开市！开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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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欠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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