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见他一直扶着肩膀,很快就懂了:“去医院。”
云崝不说话,视线往下移,晏宁的手正扶在他的手臂上,肌肉的紧实和柔软的手,云崝觉得那处的皮肤又硬又烫地烧起来,温度潜入血液里,蒸腾了心跳的速度,咚咚的声音好像越来响,云崝咳嗽几声挪开眼睛。
晏宁把他扶起来,又说了遍:“我带你去医院。”
云崝说:“不用。”
还抱着猫的柏西明站在露台上,同样劝他:“还是去吧,别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相机都拿不住。”
云崝不拿这事儿开玩笑,点点头,然后他转头看向晏宁,神色一顿,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说:“我先穿件衣服。”
晏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一直抓着云崝,她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两人目光交汇,心跳不自觉乱了下。
晏宁道:“我在楼下等你们。”
说完她转身往房间门口走,走了几步又折返,从柏西明怀里把噎喽接过来,然后穿过天台从楼梯下去了,那背影快的不自然。
云崝从衣架上随手找了件T恤正要换上,对上柏西明那贱嗖嗖的眼神,他拿着衣服站在光线里没动:“干嘛?”
柏西明走进房间,看云崝换好衣服,他露出一个和善又探究的笑容,语气娇滴滴的:“云青山。”
正打算换鞋的云崝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柏西明笑容不减,脖子往后一抻,姿态诡谲而古怪:“你不对劲!”
晏宁将噎喽在房间里安置好,独自下楼后遇上小桃,小桃也正急着:“找到小噎喽了吗?”晏宁回来后在房里没看见噎喽,以为是小桃放它出去撒欢儿,在后院找了一圈没看见,晏宁回来仔细检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后门被噎喽打开。
拍拍小桃的肩膀,晏宁安抚她:“楼上呢,没事儿。”
小桃松了口气。
柏西明比云崝先下楼,晏宁觉得奇怪,又惊了下问:“他很疼吗?”
也是这慌乱中带着不安的反应,让柏西明一肚子坏水翻涌起来,他假模假样的叹了声气:“不好说。”
晏宁心里一乱,准备上楼:“我去看看他。”
“诶诶诶~”柏西明把她拽回来,语气沉重:“你让他自己冷静会儿吧。一个摄影师的肩膀和手都很金贵,一时确实无法接受。”
“那......”晏宁踌躇着,她想了想,很是小心地问:“要真坏了,我大概得赔多少钱?”
柏西明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小姑娘太好骗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他倒也不缺钱,就是云崝这人儿吧,说得好听叫有原则,说的不好听叫锱铢必较。”柏西明打量一眼晏宁的神情,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之前高中有一次,有个男生把他东西弄坏了,他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人揍了一顿,教导主任过来拉都拉不开。最后逼着他写检讨书,这少爷脾气死倔死倔的,啧啧啧,就那手字儿写的,知道的在写检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教导主任下战书呢。”
晏宁听的脸色发白:“后来呢?”
柏西明笑了声:“写完检讨他觉得不爽,把人又揍了一顿。”
晏宁圆眼微睁,不知道该说什么。
柏西明问她:“你怎么不问再后来?”
晏宁:“我不想知道。”
柏西明偏过头,揪着自己的胳膊放肆大笑,无声的表情扭曲又怪异。
这一幕正巧被下来的云崝看到,他蹙了下眉嫌弃:“你尿急?”
柏西明抬起手从上到下在脸上一划,表情切换为正常,朝着晏宁说:“走吧林妹妹。”
晏宁回头看一眼云崝,云崝也正看着她,她躲了下这眼神,招呼十六和小桃照顾好店里,然后跟着柏西明出去,晏宁很懂行的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上去,云崝也没犹疑,准备拉开另一扇后座车门,柏西明在他手搭上车门的一瞬间凑过来,贱兮兮地问:“云青山,不坐人家的副驾驶吗?”
云崝眉峰拧起,表情厌烦的叉着他的脖子把人推开。
这一路上,晏宁记挂刚才柏西明说的那番话,心里既担心真给云崝摔出什么毛病来,又怕出了什么事自己承担不起,她双手绞在一起,表情局促而忐忑。
云崝侧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晏宁答:“找猫那会儿。”
云崝:“嗯。”
然后两人无话,柏西明通过后视镜掠一眼两人,唇角幸灾乐祸地扬了下。
真惨。
县某医院的急诊,医生护士说的话带有口音,云崝和柏西明不能立刻听懂,晏宁跟在后头听一句跟两人翻译一句。
最后的场面基本就是,无论医生问什么问题,基本不用云崝开口,晏宁都能对答如流地将情况说明白,偶尔柏西明也能接两句,直到医生边开换了副笑脸,开始好奇跟两大帅哥在一起的晏宁,她边开检查单边问晏宁:“病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晏宁想都没想,用方言回答:“房客。”
晏宁缴费的时候,云崝和柏西明就站在她身后,柏西明用胳膊肘杵了杵下云崝,声音戏谑地问:“只是房客啊?”
云崝心里烦躁:“滚。”
做完检查等待结果,晏宁碰巧缴完费回来,医院长廊两边两条长凳,对面那条是硬实的铁疙瘩,云崝这头的则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晏宁来回看两眼,坐到对面那条。
走廊里的空调开得极低,云崝问:“坐那儿不凉?”
站在旁边的柏西明努了下嘴,大夏天的能凉哪儿去。
晏宁说:“还好。”
云崝又问:“真不凉?”
晏宁轻嗯了声。
云崝:“那我也过来。”
话音未落,晏宁蹭的一下站起来,她指指手边的位置,非常慷慨:“你坐吧。”
看着她躲避的样子,云崝心里那窝子烦躁感再次升起,他感觉自己是个避之不及的瘟神,他望着晏宁,双眸又沉又静,柏西明出声打破僵局,他满脸笑意:“我坐我坐!”
晏宁靠着墙发呆,眼神涣散盯着前方,云崝打个响指吸引她的注意力:“你怎么了?”
被问的人回神:“我在想,万一真给你摔坏了怎么办?”
云崝愣了下,顺着这话问:“有答案了吗?”
晏宁摇头。
云崝回答:“那就别想。”
“其实......”晏宁轻吁一口气,她与云崝对视道:“当时叫噎喽一声也行,你不用因为它把自己弄成这样。”她是想说有别的办法可以避免受伤。
云崝被这话气到,反嗤道:“我救它救出错了?”
晏宁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立马否认:“没有。”
云崝:“你是不是应该谢我?”
晏宁:“谢谢你。”
云崝:“噎喽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晏宁:“是。”
云崝:“那就行了。”
旁边的柏西明听完这流畅的一问一答,微微一摇头,就差站起来给对面的人鼓掌了,好一出荡气回肠的《青山情》呐。
这话听着熟。
晏宁酝酿许久,终于把想说的话问出口:“那我们俩......是不是就扯平了?”
柏西明耳朵一竖,有瓜?
云崝好看的眸子眯起,错愕,生气,不解,变了几变,再到最后的忍耐,他说:“行啊。”
晏宁还没意识到,只觉得如释重负,她点头笑:“好。”
云崝也笑了下,笑的很冷:“是挺好。”
柏西明掏出兜里的手机,飞快解锁后找到三人小群,发了句:【我确定以及肯定,云崝被下蛊了。】
向昭秒回:【什么蛊。】
柏西明:【情蛊。】
柏西明:【民宿老板下的。】
向昭:【?】
裴渡:【?】
向昭引用裴渡的【?】并又发了个:【?】
柏西明不再回复,默默的把三人群聊名称改为——青山情未了。
检查结果并不严重,只是轻微挫伤,其他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叮嘱了几句又开了点膏药,然后让几人回去了。
晏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云崝瞥见她担心的神情,没什么表情地别开眼,坐上了副驾驶。
回去的路上,柏西明很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他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里的晏宁,平静的毫无体察,为了缓和气氛他打趣几句,也只有晏宁在回应他。
合着这少爷自己在这儿生闷气呢。
到达【有间民宿】,云崝和柏西明下车,晏宁推开车门时,感觉到门外有股力量将车门推了回来,接着又被打开,云崝站在车外居高临下地看她,用眼神示意她往那头坐。
柏西明喊:“你干嘛?”
云崝把房卡扔给他说:“你上楼。”
柏西明:“我干嘛?”
云崝关门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拼秋千。”
空间密闭,静的能听得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晏宁抬手放在自己胸口那处,掌心有缓缓的心跳,如是被风撩起的一片青野,正无有规章的浮动摇摆。
沉默格外空寂,云崝说:“倪扬和李妍走了。”
晏宁纠正他:“李知妍。”
云崝脾气没下去:“我管她什么妍。”
晏宁“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转头,迎上云崝的目光:“那你怎么记得倪扬的名字?”
顿了顿,云崝偏回视线,没往下接。
车窗外,金乌西坠,天边是酒渣色的云翳,裹满余晖大片大片的涌在山谷里,飞鸟成群越过重重的山岗,落日滑下地平线的最后一秒,掀走薄软的火红轻纱,夜色降临,天幕黯淡。
晏宁摸了摸鼻子,问:“是你让十六这么干的?”
云崝重新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晏宁笑:“十六虽然很咋呼,但是他脑子实,想不出这招来。”回来时她碰巧撞见倪扬和李知妍退房,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又是空调遥控器又是热的,十六赔着笑给两人办完手续,但是心情似乎特别好,晏宁一猜,心里就有了大概。
云崝嗯了声,“我干的。”
晏宁问:“为什么?”
云崝平铺直叙:“你为什么躲着我?”
晏宁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能被轻易看破,更没想到云崝会直接问出来,她看着云崝,云崝同样也看着她,她的眼睛依旧明亮,黑漆漆的在微光中闪着星点,但是隐匿了看不透的情绪,像两颗蒙尘的明珠。
云崝脑子里闪过其他想法,索性又问:“或者说,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
这句话是导火索,晏宁感觉有什么尘封的东西骤然间迸发,噼里啪啦将她从头到脚都烧了一遍,那种感觉在几十秒内就燎遍了全身,把她的肉.体烧的干干净净,只余下还带着心动的灵魂,
她看向云崝,云崝的脑袋动了下,眼神谨慎又温柔,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她知道,这把火扑不灭了。
好半天,晏宁终于说话,她语气平静的讲述:“李知妍她......她不仅是倪扬的新婚妻子,她还是倪扬的前女友,他们大学就在一起了,分手之后倪扬来【有间】租了顶楼备考,考上之后没多久他就跟李知妍复合了,李知妍之所以会三番五次地来这闹,是因为她觉得我之前抢了她的男朋友......”
这么一大通话,云崝听的很仔细,听了三两句他便知道,那晚的话她听见了,只是又不知道她到底听见了多少。
云崝哼笑了声,问晏宁:“谁跟你说我要跟前女友复合的?”
晏宁发现在抓重点这件事上,云崝有超乎常人的脑回路,她碰碰眉心:“我听见的。”
说完不知为了佐证或是解释,她又补充了句:“噎喽也听见了。”
她还看见那人给他打电话了。
霎时间,想到什么的云崝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他说:“没有的事。”
晏宁很清醒:“你总归是要走的。”
这句话云崝真没听懂,他盯着晏宁的脸瞬也不瞬:“你很希望我离开?”
晏宁自认自己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话。
云崝不依不饶,语态认真的过分:“晏老板,我交了钱的。”
晏宁没办法了:“那你住呗。”
说完,她轻声嘀咕了句:“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云崝只定定看着她的侧脸,从乌黑长发,到小巧的耳廓,挺直的鼻子,最后是一张一合不断呢喃的粉唇,云崝强迫自己回过神,他唇线抿紧不说话,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任何动作。
像是有所感应,晏宁转过头,黑暗把两人的对视压缩,空气里有山林云朵的微醺,天上的星子被熏的醉了,摇摇欲坠。
晏宁一个激灵,她拉开车门往外走,背对着云崝说:“我要去给噎喽弄吃的了。”
“晏老板。”云崝喊她。
晏宁回头,云崝背后一片静默的青黑,夏夜的无尽星穹如水如幻。
云崝笑了下,说:“我饿了。”
晏宁征求意见:“给你煮碗馄饨?”
云崝眉尾一抬,学她的语气,调皮的:“你爱煮什么煮什么。”
沈迟:你为什么躲着我我不问,但我还要为你找证据
陈北然:你为什么躲着我我不问,但我还是要照顾你
云青山:我不仅要问为什么,我还要让你做饭给我吃
检讨下战书梗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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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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