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正清发现，总是喜欢逃她课的裴舟行最近半个月竟然一个也没有缺席过。而且从他最近的课后作业，她还发现裴舟行对于阅读理解和诗歌鉴赏题目做得很认真。
熬过一节语文课的裴舟行精疲力尽，趴在桌上休息，他发现最近孟老师上课总是叫他回答问题，搞得他又想逃课了。但是想到，顾循宥说自己语文不好，胜负欲上头的他，觉得自己这次期末考必须把比他高的分数甩他桌子上。
“顾循宥，下节什么课？”裴舟行趴在桌上照例问道。
“体育。”
“终于……顾循宥，过会要不要一起打球去？”
裴舟行趴在桌子上转头看顾循宥，他注意到顾循宥写字的笔顿了一下，又继续算题，没什么情绪说道，
“不了，我不会打球。”
“你……”
“裴哥，走了打球去。”邓子瑜的话传来，打断了裴舟行的话。
“来了。”说完后看了顾循宥一眼，终究没有问出口，起身走了。裴舟行知道顾循宥从来不上体育课。
可能是因为觉得上课比逃学出去玩有意思，除了晚自习裴舟行几乎没有再在上课时间逃过课。向来对成绩无所谓的他也因为所谓的“竞技精神”开始和同桌打赌。当然，周考、月考、联考，裴舟行从来没有赢过，最多就是期末考和顾循宥达成了平手，还因为名字排在了第二，由此“千年老二”成了裴舟行的称号；而顾循宥则被封了个“永远的神”。
“顾循宥，我还是觉得东方不败这个称号比较适合你。”
“那等你哪天赢了，可以把这个称号封给自己。”
“那可不行！我势必要夺你的那个封号的。”
“拿走，不谢。”
“没想到顾大神竟然这么快就要投降？”
“不是。只是怕我们裴老二高中生涯留遗憾，还是送比较实际点。”
“顾循宥，你！”
自从认识顾循宥，占上风这个说法在裴舟行字典上只有99.9%的胜率。
裴舟行见过很多次工作时的顾循宥，他发现顾循宥的晚自□□是在工作。从台球馆，到便利店，再到咖啡厅……就算裴舟行再愚钝也知道顾循宥的家庭困难。但顾循宥不说，裴舟行也不问，他们两个总是在某个时候有着这样微妙的默契。
期末考之后，裴舟行洗刷掉“千年老二”的耻辱，带着顾循宥给他写的一幅“东方不败”毛笔字作为学期评价；而顾循宥也收到了裴舟行一张随意撕下来的一张作业本上写的很丑四个大字“不过如此”。
“顾同学，这是裴大神对你这学期的评价——还是希望你下学期继续加油，争取超过本大神。”
“嗯。”
“你一个嗯是什么意思？我可是送了你这么祝福。”
“那……祝顾大神争取下学期不要变成万年老二。”
裴舟行：……我就不敢让他多说话。
开家长会的前一天，裴舟行被语文老师找去约谈，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顾循宥正站在老板的办公室桌前说什么。被好奇心驱使的裴舟行转了个大圈从他的后面绕过听到顾循宥说，家里人不能来开家长会。
第二天，整个班级里，只有最后一排，班级兼年级第一的两个位置上是空的。当几个玩得好的朋友问他为什么阿姨没来的时候，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
“不知道。好像是因为太忙给忘了吧。”
“不会吧。阿姨这么细致的人，怎么会忘记你的家长会？”
“裴舟行，你说你忘记打篮球这件事都比阿姨忘记你家长会这件事可信。”
“是呀，裴舟行。从你上小学到现在，阿姨可是一次家长会都没错过。”
“不是，你们几个干嘛。在这审犯人呢？一次家长会而已，反正现在都结束了。”裴舟行说着正好看到顾循宥过来，急忙和他们几个说了句再聊，就骑着车赶上顾循宥。
“顾同学，去哪呀？要不要裴大神送你一程。”
“不用了，指望一个路痴带路，我可能今天到不了。”
“啧！那次是我第一次去那里，而且还是晚上，迷路很正常吧。难道你就没迷过路？”
“如果你说六岁前，确实有过一次。”
裴舟行：下次再主动和顾循宥搭话，我就是狗。
“那不路痴的顾同学，下学期见。”
“路痴的裴大神，你也是。”
那一年裴舟行一家的计划是要到瑞典和爷爷奶奶过春节的，但是过年前几天特别喜欢折腾的外公去滑雪的时候骨折了，这把裴妈吓坏了，取消了去瑞典过节的计划。在医院裴外公，而外公觉得不过是一见小事，又忍不住说起自己年轻时候当兵的经历，果不其然被妻子和女儿教育了一顿，然后外公就得拉着两个外孙陪他。
那段时间裴舟行住在医院陪外公，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到腊月二十八那天。
那天因为爸妈没去瑞典，早早就被邀请参加活动，外婆也在晚会的路上，弟弟在家准备物理竞赛，医院只有裴舟行爷俩。中午阿姨有事，老妈本来准备给他们做好饭送去的，但是外公嫌麻烦就没让，于是中午裴舟行就跑到楼下食堂去买饭。
裴舟行心想，这要是让老妈知道了，他们爷俩都得被骂一顿。正这样想着，他就感觉前面穿着黑色羽绒服的人背影有些眼熟，盯着看了一会，等前面的人卖完饭转头，竟然是顾循宥。此时恰好顾循宥也抬头看到了自己。
裴舟行向他挥了挥手，顾循宥拎着饭盒，低头和旁边四十来岁的女人说了句什么，将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向裴舟行的方向走来。
“我们裴大神这是又迷路了，让我给你指路？”顾循宥在他身旁站定后调侃道。
裴舟行没有管顾循宥的调侃，只是问道，“你这么在这？”
他看到顾循宥浅笑道，“你觉得呢？来医院，总不能是来旅游的吧。”
“我外公受伤了，我来这里陪他，来给他买饭。”裴舟行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循宥。
“嗯。那你到那排队点餐，到了窗口和阿姨说就行，可以和阿姨多要点米饭。如果医生建议你外公吃清淡的，你就和窗口阿姨说要份营养餐；如果你觉得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出了医院左拐过一个红绿灯有一家超市，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对了，你带钱了吧。”
裴舟行就站在那听着顾循宥和他说了一大堆，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听顾循宥说怎么多话，等他说完裴舟行也只是点点头。
“那你记得回病房的路吧。住院部在……”
“小安——”顾循宥还没说完，站在远处的那个女人喊了一声，他回过头点了点头，又转回来对裴舟行说，“那你先去买饭吧，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就到住院部4楼56号病房找我。”
说完，不等裴舟行再问什么就跑了回去，拎起饭盒往楼梯间去了。
裴舟行买了份营养餐给外公，自己随便点了几个菜付完钱就回去了。
当外公看到他的饭菜时，一脸菜色地对着裴舟行说，“小灿，你这点的什么菜这么清淡？外公不是和你说了一定要一个大猪蹄嘛，这个菜一看就没有食欲。”
“外公，你现在生病，还是不要少吃点油腻的饭菜吧。”
“哎！好不容易可以不阿姨做的营养餐，结果最后还得吃这个。是不是你妈给你嘱咐的，我们不是说好不告诉你妈的吗？”
“外公，原来你这算盘打得到时妙，把你外孙都算进来了。”
“灿灿，也不能这么说嘛，你也知道外公……”
“爸！我就知道你不让我给你送饭是为了这个。”夏文瑶的声音传来，裴舟行看到还穿着礼服的老妈提着饭盒站在门口。
裴舟行看到这架势，知道外公又要挨骂了，于是站起来就往外走。
“外公，妈，那我先出去了。”
“小灿，你……”/“嗯，出去吧。不过倒是让妈妈没想到，我们小灿现在竟然这么细心？”
裴舟行摸着后脑勺有些心虚地笑了下，说是同学提醒的，就赶紧出了门。然而出了门才发现忘记拿饭盒了，但是又不是很想回去，想起顾循宥的话打算去超市看看。等从超市回来，到病房老妈已经走了，外婆在病房里和外公聊天。裴舟行双手抱臂倚在门上，心想，不是说没时间吗？怎么一个两个都回来了？还让他跑腿买饭。
裴舟行觉得无聊，于是打电话约了几个朋友到附近的篮球场打球。他挂掉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顾循宥也在这里，犹豫要不要喊上他，但是想要当时站在他旁边的那个憔悴女人，还是放弃了。
打完球出了篮球场天已经黑了，刚出球场老妈就打电话过来让他赶紧回去吃晚饭。等到裴舟行回去的时候，老爸还穿着西装，就在离外公病床不远处的桌上摆饭。老妈刚从厨房出来，看到裴舟行招呼他进厨房。
“小灿，你今天不是说是你同学提醒你外公的饮食事情的吗？正好，今天外婆做了一大锅腊八粥，打包了一些让你去送给同学，就当谢谢人家。”说着，拿起桌上的保温桶递给裴舟行。
电梯到了四楼，裴舟行一时间有些后悔答应老妈了。他觉得自己回学校请他一星期午饭也可以吧。
裴舟行顺着顾循宥告诉他的房间号找了起来，找到之后正准备敲门，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他看到顾循宥正弯腰帮床上的病人擦洗。
裴舟行之前觉得见过很多面的顾循宥，无论是学校的顾循宥，还是工作的顾循宥，现在他又看见了生活中的顾循宥。
裴舟行纠结要不要敲门，身后传来声音他回去看去，
“麻烦——哎，你是不是之前在食堂遇到的小安同学？你好，我是小安的母亲。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我……”
“你是来找小安的吧，他在里面，你进去就行。这么晚了，没吃饭吧。阿姨正好多买了份饭，要不要一起？”
裴舟行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就进了病房，病房里有些吵，四间病床，除了他现在在的位置，其他病床前都有很多人围在一起。
顾循宥看到他愣了一瞬问道，
“你怎么来了？”
顾循宥耸耸肩回到，
“反正不是来旅游的。”
他看见顾循宥嘴角一闪而过的笑，自己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转头对着正在拆饭盒的顾循宥妈妈说道，
“阿姨，这是我外婆煮的腊八粥。感谢今天顾同学帮我的忙。”说着准备找地方放，可是看着身后摆满了各种药品的台子和放了饭盒的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哪。
“谢谢小同学，你把手里的东西给小安就行。”
只是在旁边的折椅上给他腾了位置，把手上的毛巾洗干净晾好，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
“你坐那吧。”
“阿姨，我叫裴舟行。你叫我小裴就行。”
自裴舟行坐下后，顾循宥也一直在忙碌个不停，裴舟行一边和阿姨说着话，一边忍不住看顾循宥在干什么。就在裴舟行不注意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碗腊八粥。
裴舟行给顾循宥在折叠椅上腾了一块地方，裴舟行在旁边坐下。阿姨在夸这个腊八粥做的很好喝，裴舟行说，这是外婆唯一的招牌了，平时都是外公做菜，外婆做的饭菜难以下咽。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离得太近，裴舟行总是觉得身侧的顾循宥在看自己。
等到喝完腊八粥，顾循宥把洗好的保温桶递给他。
“回去不要再迷路了。”
“啧，顾循宥，你是打算把这事记一辈子吗？”
“再说吧。”
除夕夜那天，顾循宥在门外给裴舟行送饺子，转身离开时，裴舟行叫住了他，
“顾循宥，新年见。”
“新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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