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饭店,安明怀非得和徐进挤在一起坐。
徐进瞪他:“你不嫌热。”
安明怀说:“店里开空调了,不热。”
“随便你,”徐进拿他没办法,也不能真为了这种小事给他两拳,“你还是吃拉面?”
安明怀低头指着菜单,“要这个加牛肉粒的超豪华四合一拉面。”
这会儿正是饭点,老板娘和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徐进拿着桌上记菜的单子自己写,两份一样的手工拉面,一碟红油耳丝,一份凉菜拼盘。
安明怀指着皮蛋豆腐,“进哥我想吃这个。”
徐进往菜单上边写边说:“皮蛋这东西吃多了伤脑子,你小时候是不是天天吃?”
安明怀笑得抖起来,“我爸不许我吃这个。”
徐进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抬手摸了把安明怀的脑袋,“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吃也不要紧。”
徐进招手叫来服务员,把写好的菜单递过去,捎带说了句,“去给你们后厨说一声,多放两个皮蛋”。
服务员一脸为难,“哥这个……”
徐进:“我加钱。”
“好嘞,您先坐,菜一会儿就上。”服务员说完就在菜单上加了一行字。
徐进毛笔字写得好,硬笔也不差,普普通通的中性笔,写出来都带着漂亮的笔锋,有些凌厉,别人看见估计会夸一句“字如其人”,安明怀就是这么夸的,服务员也应和一句“哎呦您这字写得真好”。
服务员一走,安明怀就跑去前台旁边的柜子上倒面汤,这会儿老板娘太忙了,只能把装着面汤的大水壶放在柜子上,客人想喝了自己倒。
安明怀端着两碗过来,发现徐进放在桌上的左手在不自觉抽动。“进哥,你的手是不是不舒服?”
徐进看了眼,又习以为常的低头继续玩手机,“没事,缓缓就好了。”
安明怀抓起徐进的手,对着关节和手背的筋按揉起来,他刚端了面汤,手指上还带着烫人的余温。
徐进差点被他这一手吓得跳起来,想把手抽回来,又被安明怀攥住抽不动,“你干嘛呢!”
“给你揉揉,”安明怀神态严肃表情认真,“以前有人弹琴姿势不对,一天弹太久手指和手腕就会难受,揉一揉能舒服很多。”
徐进紧张的看了一眼周围,其他桌的客人都自顾自聊天吃饭,没人关注角落里有俩男的在手捏手,“行了别揉了,赶紧松手。”
安明怀真不愧是练琴的,手指就是有劲,两只手抓着徐进,像个铁钳子似的,根本挣不开,“不行,要是放着不管,你关节的磨损会越来越严重,明天我给你带个药过来。进哥你做纹身的时候要多注意放松,不然身体撑不住的。”
这小子还真有两下,这么揉着确实挺舒服。
徐进干脆放弃挣扎,仍由安明怀对着自己的手指搓扁揉圆。
等安明怀松手,徐进感觉左手格外轻松,那种不自觉的抽动也消失了,安明怀又试图来拉他右手。
徐进下意识一把拍开,“干嘛!”
“左手揉完了换右手啊。”安明怀说。
徐进有点过意不去,干咳一声,“行了别揉了,缓缓准备吃饭,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扒几个蒜等会儿就面吃。”
安明怀摇头,“不行,吃了蒜有味道,我不吃。”
“菜里都有蒜,面里也有蒜蓉剁椒酱,你吃不吃?”徐进说。
“吃。”安明怀说,“反正我吃面不要就蒜。”
徐进哼了一声,“那你给我扒,我吃,吃完熏不死你。”
可惜安明怀老老实实扒干净的蒜,徐进还是没吃上。
安明怀起身去添第二碗面汤,徐进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响。徐进低头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他皱着眉按下接听,“喂,找谁?”
徐峰害怕又委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进叔是我,快来看守所接我。”
徐进只感觉脑袋嗡一声,所有血液都涌向太阳穴,鼓膜嘭嘭跳动——进了看守所的都是刑事案件,要是徐峰真的蹲了监狱,他怎么跟大爷交代!
“哪个看守所!”徐进黑着脸大声冲着手机问,“你出什么事了!”
徐峰只来得及告诉徐进看守所的位置,就挂了电话,安明怀站在旁边问他,“进哥,你是不是吃不成饭了?”
“嗯。”徐进看向他,“你坐这儿吃吧,吃完就回去,别等我。”
刚起身,就被安明怀拦住,“带上我吧进哥,你一个人可能跑不过来,我保证去了不添乱。”
徐进知道安明怀去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这会儿分不出工夫和他掰扯,干脆带上算了。
徐进招手叫来服务员:“你去后厨看一眼,没做的菜就退了,做好了的直接打包,我有事着急走。”
服务员跑去后厨,提来一个塑料的一次性饭盒,“皮蛋豆腐好了,剩下菜的还有客人点,就给你退了。”
徐进付了钱,领着安明怀匆匆跑回家开车直奔看守所。在门口签来访登记时,徐进感觉自己手都在抖。
进去以后,才发现徐峰没被关着,就是精神头不太好,萎靡不振的,活像根太阳底下晒了三天的豆橛子,和几个年轻小伙挤在一起,估计是在等着走手续。
徐进先松了口气,没被关着就好,证明不是大事。随即又恼火起来,徐峰这个兔崽子人说的话是一点不听。
他沉着脸站在徐峰面前,踢了徐峰一脚,“说吧,怎么回事。”
徐峰缩了下脖子,不敢说话,就叫了声进叔开始装哑巴。
徐进转头对安明怀说:“你在这儿等着,有事打电话。”,说完就进去找办案人员了解情况。
安明怀想了想,挤着和徐峰几人坐在一起,打入敌人内部小声问他们:“你们这是犯什么事了?”
一个黄毛说:“我们这是命里犯太岁,纯倒血霉。”
有人开口,仿佛密不透风的容器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说起来。
“他妈的干直播的人这么多,我哪儿知道加个工会还能出问题。早知道我就应该听我表哥的,他在厂里给我找了个活,累就累点,总比蹲局子强。”
另一个人给他打眼色,“少说两句,你就心里偷着乐吧,多亏先人保佑,咱们刚进来就被抓了,比咱们早来两天的,这会儿还关着呢。”
徐峰抖了抖肩膀点头,“可不是吗,要不是我开播前忽然犹豫,准备推迟一天再播,这会儿还在里头挨大记忆恢复术呢。”
剩下几人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模样,安明怀又问:“你们那个工会干什么缺德事了?”
黄毛一拍大腿,“可不就是他妈的缺大德吗,靠直播洗钱,钱是他们偷着洗的,我们这些来上班的还得跟着倒霉,要不是我们几个来的迟没来得及开播,还不知道要在里头关多久呢。”
几人又七嘴八舌得说起自己是怎么被骗过来的,还商量着之后要去干什么。
安明怀心里盘算了一下,进哥这个侄子嫌拍三农视频不够高档,铁了心想当网红,那天从店里走了后就去了工会,接受了短暂的上岗培训后准备开播,结果运气过人,和他同一天进去的人已经播上了,他还在犹豫。昨天好不容易决定开播,设备都没调好,就被警察一锅端了。
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来得及干的,关了24个小时就出来了。剩下那些主播和工作人员,就需要慢慢调查了,什么时候查清,什么时候开庭。这些人入职前都做过体检,估计取保候审都难办下来。
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安明怀忍不住对着徐峰感慨。
他们挤在一起没说太长时间,徐进就出来了,过来又踢徐峰一脚,“走,我送你回去。”
徐峰缩了下脖子,蔫蔫地问徐进:“进叔,我能走了吗?”
徐进冷笑一声,“我也希望你别走,最好关上十天半个月的,让你老实老实,给你说了这事不靠谱,你还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
“我再也不敢了。”徐峰立马笑开了,跟在徐进和安明怀身后,“进叔,这事儿你回去了能不能别告诉我太爷,他年龄大了,我害怕他操心。”
“早干嘛去了,这会儿知道你太爷操心。”徐进瞪他一眼,拉开车门上车。
安明怀自觉地上了副驾,扣好安全带。
车已经打着火了,徐进忽然透过后视镜看向安明怀,“你怎么还在车上,我先送你回去?”
安明怀抱着自己的加料版皮蛋豆腐,“进哥~”
徐进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瞬间攥紧,“再狗叫就把你扔下去。”
车子很快出城,又上了山路,天已经黑透了,山里很寂静,连鸟叫声都没有,徐进没开音响,车里只能听见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徐进沉着脸,唇角也抿着。他在生气,安明怀想,这会儿进哥生气的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平时进哥被他惹生气了,虽然会一脸不耐烦,但眼睛是平静的,这会儿的进哥,眼睛里却是燥郁的黑色。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安明怀手指在一次性饭盒的边缘扣了几下,主动打破车里沉寂的气氛,“进哥,咱俩晚上吃什么?等会儿回你家煮方便面吗?”
徐峰为了讨好徐进,连忙开口,“进叔还没吃饭吗,那在我家吃吧,让我妈给你煮点面,方便面哪有手工面好吃,地里菜多的是,你随便……”
徐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在徐进冷厉的眼神中讪讪闭嘴。
半晌,徐进才开口,“我嫂子干了一天活,这会儿早都歇下了,我没这个脸让人大晚上起来做饭。”
“是是,”徐峰尴尬地搓搓膝盖,“那家里有馒头,你吃个……”
徐进冷冷道:“不吃。”
徐峰干脆闭嘴。
安明怀抱着饭盒,冲徐进那边晃了晃,用口型说:“进哥,我们可以回去就着奶奶烙的饼吃这个。”
徐进勉强勾起嘴角笑了下。
过了一会儿,徐峰忽然从中间把头伸出来,“进叔,我决定了,你送我去学挖掘机吧,我觉得开挖掘机也挺好的,工钱也多,有活就干没活还能歇歇。”
安明怀对开挖掘机不太了解,但是也知道,一台挖掘机怎么也得几十万,就问徐峰,“那你学完出来,挖掘机怎么买?这个不便宜的,你还是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徐峰大手一挥,“不用商量,我想买进叔肯定借我钱,是吧叔,咱俩谁跟谁啊,等我挣了钱就还你。”
徐进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明怀忽然感觉心里不舒服,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边界感,这不就是把进哥当提款机吗!
他只是进哥的侄子又不是进哥儿子,张嘴就是送他去学挖掘机,学费不要钱啊!
徐峰还伸长胳膊拍了下安明怀,“小兄弟你说是吧?”
安明怀扭头瞪他,“我叫进哥‘哥’,你叫他叔,按辈分你得叫我小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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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皮蛋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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