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他们去了北河？”擎苍激动得站了起来。
小乞丐点点头：“对，那个姐姐说，他们要去北河，当屯田军户，他们把一切打探明白后就回来。”
满月交给小乞丐二两银子：“小弟弟，辛苦你啦。大雪天的，去添置件像样的棉衣，把这些话忘了吧。”
小乞丐向满月抱拳：“谢谢姐姐，但是我不收钱。我想当大侠，大侠只做好事，不求回报。”
满月一怔：“这话谁教你的？”
小乞丐昂头，眼睛亮晶晶：“咱们大西北的第一高手，满月女侠说的。”
满月蹲下，拉住他的手腕，探他心脉。
“小弟弟，那位满月女侠有没有说过，做好事前，要先保证自己吃得饱穿得暖？”
小乞丐把自己八年的丰富人生经验在脑海中回忆一番，道：“我不记得她说过。”
满月噗嗤一声笑了，道：“那从今日起你便把这句话记住。你身子灵活，骨骼坚硬，三阳通达而三阴滞阻，这样吧，我传你一套星月化气功，每日寅时练三遍，申时练五遍，经年累月后会有大收获。”
那小乞丐反应了一会儿，小心开口：“姐姐，你就是满月女侠？”
满月点点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小乞丐惊喜的蹦起来。
“女侠姐姐，我真的可以学武功吗？”他难以置信问。
满月点头。
“女侠姐姐，练好这个武功，冬天是不是就不会冷了？”
满月笑道：“只要你持之以恒，刻苦练习，就会的。”
“女侠姐姐，这套武功是什么样的？是剑法还是刀法？练了功后可以去打坏人吗？”
满月道：“这些，你自己来找答案。”
她说罢，附在小乞丐耳边，将星月化气功的心法传授于他。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给我复述一遍。”
小乞丐一字不落复述一遍。
“果然是个好苗子，去吧。”满月欣慰道。
小乞丐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给满月磕了三个响头。
满月侧身躲开：“星月化气功的创始者是隐士鹿蕉樵先生，你要拜祖师爷，就拜他吧。他一生的思悟都融合在了他这一套心法中，人生数十载，你可慢慢体会。”
小乞丐又磕三个响头：“那我更该感谢女侠姐姐。没有女侠姐姐，我哪能成为这位鹿先生的弟子？谢谢女侠姐姐给我找到祖师爷！”
小乞丐磕完头，心中重复着才学的心法，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后墙的狗洞钻出石府。
沈曜跌跌撞撞从正门晃进石府。
“冯兰若！传教呢？”他大吼。
满月皱着眉：“擎苍，你家太子醉了，你扶他进屋睡觉去。”
擎苍才要上前，沈曜一个箭步，冲到满月身后，一把将她抱住。
满月做了个挣扎的动作，但没使劲儿，做到一半便罢手了。她语气有些厌恶，但绝对算不上生气，道：“沈曜你起开，一身酒味！”
沈曜抱紧了几分：“叫我沈艾安！沈曜听着好生分。”
擎苍看这架势，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呆在现场，默默退出了。
“我哪能叫你沈艾安？我心思野、自以为是、拿感情当儿戏、没事尽拨撩少年人，你沈曜最讨厌我了，不是吗？我凭什么还要亲近的叫你……”
她话未说完，唇尖突然变的冰冰凉凉。
下一瞬，西域琵琶酿的甜香混着山楂的酸涩，顺着咽喉，冲入鼻腔。
······
似一瞬，似很久，天地混沌，血脉喷张。
······
“冯兰若，我错了。”含混不清的少年声音，尽数是贪婪和留恋。
满月抿着唇，没说话。
“我再也不要求你和我一起回京城了。当大侠是你的梦想，我不能阻拦你，更不该因此就怨恨于你。”
满月冷冷道：“道不同后，便不相为谋。你真的能做到吗？”
“那你能做到吗？”沈曜突然凝视着满月，似幼狼似的，稚嫩又杀气腾腾，“我就不信，我沈艾安，不值得你有半分留恋。”
满月又抿了抿嘴唇，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一生，也许她再也不会遇到今夜这般旖旎光景。且不说大雪夜里少年温暖的怀抱和甜甜涩涩的唇，就沈艾安这一张让人欲罢不能的脸，她终其一生都再不会遇到。
也许会有很多人比他好看，但是，她的眼睛，自此就只认准了一个沈艾安。
她走神的这半秒，沈艾安温柔开口：“你别担心，我想好了，我把我后半辈子都送你。”
“等打下天下，你做汉武帝，我做陈阿娇，金銮殿就是我的长门宫。我待在里面当冷宫皇帝，你尽情遨游四海当快活女侠。你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权当回家。”
满月道：“那我要你不纳妃、不立后。”
沈曜到：“自然不纳妃，但得立后。”
满月柳眉倒竖。
沈曜笑道：“凤印交给你，你想把它留在宫里也好，想带着它云游天下也好，总之凤印我一定要交给你。”
他笑着笑着就严肃起来：“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能做我的妻子。”
满月也正色道：“你说的这些，对你不公平。”
沈曜不满道：“有什么不公平的？我的命是你保住的，天下也是你打下来的，我为你付出多少都不为过。”
他怕只说话显得心地不诚，从怀中掏出青金石吊坠，轻轻系在满月脖颈：“这是信物，这次不许再丢下了。”
冯兰若摸了摸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吊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你知道么，我从前以为，我中意的男子，得是个武功很高的江湖汉子，我们俩萍水相逢而因武生情，之后，我们会发生一段露水情缘，再互不留恋的，各闯各的江湖。”
她说到这里，有些犹豫道：“沈艾安，后面的事情后面再想好不好，我答应你，现在和你好好的。”
沈艾安叹了口气，把怀抱里的冯兰若搂得更紧。
“那就不想以后，哎，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冯兰若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沈艾安，栽我手里，你别后悔。”
酒壮英雄胆，沈艾安脱口而出：“栽在你手里是什么滋味？今夜我就想尝尝。”
冯兰若微微一笑，拔下头上金钗，一瞬间，乌发如墨，顺着她的额间，直直泼洒到雪地上。
沈曜的心跳越来越快。
“九州剑法第十八招，书川洒泽，你给我练一遍。练得好，我就应你。”
那天夜里，擎苍好像做了一个细腻又悠长的美梦。
梦里，他走错了路，进了一个姑娘的闺房。
闺房里的小香炉冒着清甜的烟，一个姑娘披着件纱衣，坐在堆着干花和牛脂的榆木桌前，安安静静地制作口脂。
擎苍吓了一跳，想要立刻逃走。
谁知道，姑娘察觉到了他，纤手拈花，仔细打量他。
擎苍只得赔礼：“姑娘抱歉，外面太黑，我初来乍到走错了路，唐突了姑娘，实属无心。”
那姑娘温温柔柔开口：“来了就是客，外面冷，公子进来喝口热茶也无妨。”
“不了不了，夜半进闺房，于姑娘名节有碍。”擎苍说着，后撤至门槛外。
那姑娘眼睛澄亮，不谙世事似的：“汉人男子就这样在意女子名节吗？”
擎苍一愣：“羯族女子就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名节吗？”
“你莫把我当女子看，不就好了吗？”
“不当女子看？”擎苍看着姑娘面前一桌子的娇花，觉得好笑。
姑娘恍然未觉，自顾自道：“当朋友，当兄弟，当知音，甚至当对手，难道就不可以吗？”
擎苍不知不觉往前迈了半步：“当朋友？”
“好啊，咱们当朋友。”姑娘笑意盈盈。
“怎么才算当朋友？”擎苍问。
姑娘眼珠微转，道：“你给我讲个秘密，我也给你讲个秘密，我们就算是朋友。”
擎苍真的在梦里给姑娘讲了他的秘密。不止讲了一个。
他先讲了小时候的故事，讲了很久很久。
姑娘眼睛亮晶晶，仰着头，认认真真倾听，也为他叹息落泪。
他说得不尽兴，讲完小时候的故事，又讲了他当侍卫的秘密。
“深宫戒备森严，哪有那么多鬼使神差？那年，我和妹妹压上所有的积蓄，使了全部的手段，弄到了五张宫里下人的照身贴，和对应的五套制服。
我是靠着那五张照身贴、五身制服，还有从小练就的辨别车辙的经验，冒死遛进的东宫。
太子一直认为我们是足够有缘才会相识，实际上，是我骗了他。”
小姑娘给他递了杯热茶：“这算什么骗人？我挺欣赏你的，在关键时刻，你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茶水清甜，喝的人周身舒畅。
“姑娘太高看我了，我没什么勇气，只是幸运。庆幸那日一路畅通无阻，我到了东宫，遇到了太子这般好的主子。”
“若没有勇气伺机而出 ，你又怎知那一路能畅通无阻？”
这姑娘说话还挺有趣，交这样一个朋友也不错。擎苍这样想着，心生喜悦：“我的秘密说完了，姑娘可有什么秘密要交换？”
“我也骗了别人，不单是骗了别人，还闹出了人命……”
姑娘的说话声飘然似幻，姑娘的故事好像讲了很久很久，后来，擎苍好像一梦苏醒，又沉沉睡去，开启下一个梦境……
还记得第二卷的满月女侠吗？那时候她十六岁，不识情滋味，会斩钉截铁的对归舟说，她一定不会嫁人。但是这一次她没有。这段时间是她真正开始沉沦于爱情的时间，也是她因为爱情这个命题而纠结迷茫的时间。如果说上一卷她与沈曜的相遇对应的是相见欢，那么现在，她属于望海潮阶段。
其实我很怀念第二章的满月，虽然不管不顾，但是身上自带一种未经风霜前的骄傲明媚感，很温暖，很有力量。但是，满月女侠那么好，怎能不体验一下爱情呢？好与不好，总要试试才知道。你们更喜欢哪个时期的满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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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南国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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