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姝抱着萧锦柔一脚踹开了清华宫的大门，在一旁扫雪的冬月扭头看去，吓得连忙丢了手中的扫帚。
“殿下！”冬月从沈静姝怀中接过奄奄一息的萧锦柔，心疼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静姝神色冷淡地别开眼，“人已经送到了，我先走了。”
“站住！”冬月朝着沈静姝大吼。
沈静姝刚抬起的脚顿了下，最后有放回了原地。
早知道就不管这破事了。
麻烦。
沈静姝心中暗道，神色一凛，目光冷冽地看着冬月，“有事？”
冬月掉入沈静姝冰冷的眸子中，那漫天飘雪中，雪花一片片地压在她的心头，将她的心脏冻结。
眼前女孩的眼神实在太冷，如同一场无声的暴雪，静静地将掉入其中的人掩埋。
这真的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吗？
冬月被沈静姝的眼神震慑在原地，忘了言语。
“冬月，怎么了？”
许是听到门口的动静，赵美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沈静姝抬头，上下打量了一遍赵美人，在看到她的容颜时，心头忍不住一颤。
岁月从不败美人。
尽管她已经当了人母，身上穿着几年前的旧衣，身形消瘦，却依旧美丽动人。
只这一眼，沈静姝就懂了。
为什么清冷破败入不了眼的清华宫还能被人盯上？
原来，一切都是美丽惹的祸。
或许，只要赵美人想，复宠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娘娘，快救救公主！”听到赵美人的声音，冬月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从沈静姝的眼神震慑中回过神来，抱着萧锦柔快步走到赵美人边前。
赵美人冬月怀里的萧锦柔，抖着声音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柔儿，见冬月怀中的人没有回应自己，瞬间红了眼，泪水划过脸庞，她匆匆蛹手帕擦去，吩咐道：“快！送屋里去，换身衣服。”
“好。”冬月点点头，快步将萧锦柔抱进了屋。
吩咐完冬月，赵美人又转身去叫辛嬷嬷和齐嬷嬷。
在屋里忙活的两位嬷嬷听到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正好撞上正抱着萧锦柔往屋里走的冬月。
“公主？”
二位嬷嬷看着冬月怀中的人儿，同时发出惊呼。
“天呐，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短命鬼，敢欺负公主！”
“先别说了，辛嬷嬷，你烧水，待会给柔儿擦洗一下，齐嬷嬷，你去太医院走一遭，请太医来。”
“是！”
二位嬷嬷得了吩咐开始干起了自己的活。
交代完一切的赵美人回过头，门口已经没了沈静姝的身影。
雪停了，沈静姝踩在松软的雪里，一路沉默着往永寿宫走。
原来她没说谎，她真的是公主啊。
沈静姝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在梅园时萧锦柔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公主时候的场景。
想起她被自己逗弄时涨红着脸解释的样子。
还有被欺负了，紧咬着牙，一脸不屈的狠戾状，很像自己养的狼崽子。
当初进宫匆忙，只将它交给了边关的玩伴。
唉，还以为它能陪着自己长大呢。
就像曾经她想过的，陪着阿爹变老，等他拿不动刀，骑不动马了，甚至掉光了牙，走不动路了的时候。
她替他去守边关，每天骑着马儿，路过东街的糕点铺的时候，给他买一些酥软可口的糕点回去就算她掉光了，也能吃。
或者，怕他一个人在家等着自己回去太孤独，她就给他买条大黄狗，做根拐棍，让他每天牵着大黄狗出去走走，就算阿爹不记得回家的路，大黄狗也会带他回去。
又或者，届时她已成家，和心爱的人生了个娃娃，白天她与夫君二人去巡视，阿爹在院子里教娃娃武功和兵法，晚上他们回家后，再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晚饭。
偶尔，她也会带阿爹去军营，让他帮忙训些不听话的新兵蛋子，不过以阿爹的暴脾气，那些新兵蛋子可得有苦头吃了。
不过，这些事情，永远只能想想了。
锦安城的冬季就是这样，雪一阵又一阵，下个没完没了，刚才放了会儿晴，现在又漂起了棉絮。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沈静姝昂起头，任由雪花落在她脸颊，而后融化，变成水，淌过她的下巴，最后低落到大裘领口缝制的狐毛上。
她揉了揉眼睛，抱怨今天的风有些大了，而后裹紧大裘，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小佛堂内，太后依旧跪在蒲团上念佛经，当携裹着一身风雪的沈静姝跪到一旁的蒲团上时，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又出去了？”
“是。”
“还是自己一个人？”
“出门时遇到了二皇子。”沈静姝如实回答。
太后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案桌上供奉着的佛像，“二皇子的母妃良妃父亲现任户部士郎，哥哥又在大理寺任职，母族身家背景也算是不错的。”
“这朝堂之事，波谲云诡，变换莫测，谁又能笑到最后呢？就像静姝前些日子还是定远大将军府上的小姐，风光无限，现在却孤身一人，靠着圣恩在这深宫中过活。”沈静姝自嘲一笑，轻轻说道。
太后眉心一跳，伸出手，侯在一旁的侍女立即会意将她扶起。
“行之的事情，哀家也没料到，但陛下已经向哀家允诺，无论谁当了太子，太子妃都是你的。”
沈静姝低着头，面露讥讽。
是没有料到还是不出所料？
“那父亲的死，还真是值当啊。”
“你……”太后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罢了，哀家知道你心里有怨，但战场刀剑无眼，这个结局我们谁也不愿看到。好了，这些话在哀家跟前说说便好，莫要让有心人听了去取。”
太后说着，伸出手，“该回去用膳了。”
沈静姝沉默了一瞬，最后乖顺的从蒲团上起来，签过太后的手。
方才的剑拔弩张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祖孙二人间的其乐融融。
临出门前，沈静姝转头看了一眼被供奉在高台之上的金身佛像，在转头回去的瞬间讥讽一笑。
每天抄读经书，真的能够洗清身上的罪孽吗？
还是说，只单纯的为了骗自己，让自己心中的愧疚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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