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玉面色倏地发白,也是那一夜,她为了去玉器阁取为萧怀凛准备的生辰礼物,在回府的途中遇见元冽当街杀人灭口。
她惊魂未定地逃跑,跑到一处阴森森的树林便退无可退,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被强行带入马车。
元冽面无表情将她送回萧王府,一路上虽然相安无事,可她却是如坐针毡,直到走下马车进入曲水阁才稍稍落定心神。
翌日清晨时,萧怀玉早早起身,带着早已准备的糕点赶往流觞阁,准备送一送萧怀凛,却只得到一句,“回禀郡主,世子卯时已经出发,现在估计已经出了京城。”
“这样啊。”她眼神变得落寞,因奔跑而晕粉的脸颊渐渐失却颜色,转身回了曲水阁。
萧怀玉刚走到曲水阁的斗石拱门处,连枝跑过来拍着胸口,气喘吁吁道:“郡主……外……外面有人找你。”
她目露迷茫,甚为疑惑,“谁找我?”
与她今日约定相见的只有明容一人,但约的是午时,如今不过辰时,会是何人找她?
“你先拿着送给岚姨,我去看看。”萧怀玉递过手中食盒,朝府门走去。
连枝对昨夜之事心有余悸,连忙迈开步伐跟了过来,咬唇道:“奴婢还是跟着你寸步不离吧,不然世子又该生气惩罚我了。”
萧怀玉失笑,“好吧。”
昨夜顾清带走连枝时,她给岚姨使了个眼色,这数十个板子便也装模作样地成功揭了过去。
天光大开,烈日被山峦切割了半边,暖暖的晨光铺洒大地,碎云浮金。
萧怀玉踏出门槛时,石狮旁矗立着一道挺拔的青绿色身影,玉树临风、气质不凡,犹如松柏之姿。
“明公子?”她的声音俨然透出几分惊喜。
明容循声回眸,唇边绽开温润的笑意,拾阶而上,定定地盯着女子容颜,耳侧微微泛粉,“郡主,我来接你了。”
萧怀玉抿唇轻笑,覆雪香腮骤然浮起妍妍韫色,“你不是说今日午时才过来吗?”
“因为想见你,所以便早点过来。”男子细细观察女子的神色,并没看见任何不满和被冒犯的感觉,心下松了口气,“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萧怀玉摇摇头,安慰道:“没有。”
明容目光触及女子未施粉黛的容颜,微微偏头目不直视,“那……郡主可要换一身衣裳,明容在此处恭候郡主。”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纵然萧怀玉衣着素净、青丝未簪,依旧美得令他心神动荡。
女子拢了拢披风的衣襟,含笑颔首,“那就有劳公子等候了。”
今日本是想着早起送一送萧怀凛,奈何昨夜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一道行如鬼魅的黑色身影对她穷追不舍,直到天色将晓时分才得以入睡。
钟鼓楼雄浑有力的钟声惊醒了堪堪入眠的她。
萧怀玉来不及扮洗梳妆,跻上鞋履便提着食盒跑去流觞阁,不料萧怀凛竟然直接离开了王府。
萧王府,曲水阁。
女子沉坐妆台前,眉宇微凝,纠结地打量着铜镜里明眸皓齿的面容。
额前云鬓分挂耳后,青丝半落,两侧垂耳髻皆点缀海棠绒花,珠玉莹润、光彩柔和。
这般温婉清丽的妆容,越发衬出萧怀玉的出尘脱俗。
“连枝,这样是不是太过招摇了?”女子弯唇抬眸。
以往虽都是相似装扮,可如今她总觉得心中隐隐羞赧,如此妆容,倒像是刻意为之。
连枝捧着鹅黄色银纹立花云纱锦裙,搭配藕粉色披帛,铺展开来在她身上比划,满意地点点头,“当然不会啦,郡主仙姿姝色,即使荆钗布裙也难掩芳华。”
萧怀玉耳上微微泛红,瞪她的那一眼娇俏可人,“你今日莫非吃了蜜不成?”
“蜜倒是没有吃,不过岚姨将那盒糕点送给我们了,非常、非常的甜。”连枝回味似地舔了舔嘴角,吐吐舌头。
“那你就多吃些,看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萧怀玉捏捏她脸颊的软肉,状似生气道。
连枝,连枝……
女子神色骤然僵硬,那一夜连枝没有和她一起去霓裳阁,也不知她现在在何处,是回到了萧王府还是被元冽……
萧怀玉摇摇头,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放下手中茶杯,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男子,“殿下,连枝呢?那晚等在霓裳阁房外的连枝呢?”
声音虽然轻,但元冽却应声睁开双眸,深邃的眼眸立即如同漩涡一般幽黑。
他面色显然不虞极了,似是因为旁边人的突然出声,惊扰了他的梦境。
元冽重新合上眼睛,似乎困意汹涌,“什么连枝?本殿可不知道有个叫连枝的人。”
顾不得身份尊卑和前车之鉴,此刻连枝的安危显然更为重要。
萧怀玉皱紧眉心,直接了当道:“连枝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殿下那晚强行带我离开霓裳阁,离开京城,那连枝呢?”
男子微微抬起眼帘,睫羽在烛火中遮去几分眸色,“听绥阳郡主的意思,好像是怀疑本殿伤害到你的贴身丫鬟了?”
女子心中急切,但面上却掩下几分,“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连枝。”
“你的那个贴身丫鬟倒是个护主的,李执把她带走时还奋力抵抗来着。”
他的话语说得无所谓,却让萧怀玉心里骤冷,眸间隐隐含泪,微光闪动,“殿下,你……”
剩下的话她不敢多说,生怕一语成谶,又怕得罪了不可一世的长孙殿下,惹得他不快,到最后遭殃的依旧是她。
元冽慢慢伸手,温凉的指腹抚上女子面颊,眸色晦暗,“你是不是觉得本殿杀了连枝?”
男子语调平稳,听不出喜怒,萧怀玉却心尖拔凉,眉宇紧锁,“连枝她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不该无辜卷入,是我害了她。”
若非那夜她以为之前已有经验,觉得为萧怀凛取生辰礼物定然安全,也不会在回府途中遇见元冽杀人,更不会因此晚归惹得连枝受到处罚,如果没有受罚,或许她就不会因为强行遵守护主的职责,如此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归根究底,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她自以为是,她才是害死连枝的罪魁祸首。
元冽拭去女子眼角倏然滑落的泪珠,意味不明道:“郡主怎么哭了?”
萧怀玉眉心微蹙,偏过头去躲避他的触碰,忍不住埋怨道:“连枝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为何殿下要牵连无辜之人?”
男子目色冰凉,骤然扣上下颌,迫使女子抬起头来,直直面对她的盈盈泪光,“郡主是觉得本殿杀人不眨眼?”
萧怀玉没有说话,可是眼眶中越来越多的泪水仿佛在不言而喻。
她怀疑,连枝早已死在他的手上。
思及此,元冽眉眼瞬间压下,笼罩层层阴翳,“一个丫鬟而已,本殿还不屑于脏了自己的手。”
话不讨喜,萧怀玉却心下骤喜,似不敢置信,这一刻已然忘记自己正受到他人的钳制,“殿下的意思是连枝还好好的吗?”
那双如同盛满星月的眼眸,染上欢喜便会熠熠生辉,令人不由自主为之一颤。
元冽唇边弯出一抹弧度,“你那丫鬟忠心护主,免不了吃些苦头,但并无性命之忧。”
上一瞬欢喜,下一瞬担忧,萧怀玉抿唇,三连问道:“连枝受伤了吗?她现在可养好了些?在何处养伤?”
元冽好似颇有耐心,不仅有问必答,还一一解惑,“确实受了点皮外伤,应当养得差不多了,至于在何处养伤,郡主就不必知晓了。”
知道连枝依然安好,萧怀玉提着的心静静放下,如今她尚无法逃离元冽,只盼望她身边之人皆能安然无恙,这样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在她们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同时,梁平城的城主府里正穿梭一道窈窕身影。
沈江月持着那枚玉佩,急匆匆赶去哥哥的寝阁。
梁平城城主沈江河年长她十五岁,在她眼里,他是一个如兄如父的存在,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有他在就一定会迎刃而解。
正是如此,沈江月才会在他回到梁平城的当夜立即前来,也不顾夜正深时。
萧怀玉在临走之际,当着那两个人的面,亲自往她手里塞了那枚玉佩,想来定是十分重要,她不能她的信任。
彩殿画廊明亮如昼,沈江月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那高大的身影,逗弄着笼中的雀鸟,在灯火葳蕤中,明明该是闲然自适,却平平添了几分孤寂。
女子垂下眼眸,哥哥他又在想嫂嫂了。
一年前,嫂嫂身怀有孕,临盆之际却突然血崩一尸两命,从那以后,他便时常郁郁寡欢。
或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追念妻女,嫂嫂从娘家带回来的雀鸟被他养在书房,亲力亲为。
沈江月神色略带犹疑,哥哥他思念亡妻幼女,她是不是不该拿那些事情来打搅他?
迟疑一会儿,女子咬唇,最终还是选择走了过去。
此事攸关性命,若是嫂嫂和小侄女在天有灵,定然也不会责怪她的。
沈江月裙裾微动,行至男子身边,直言不讳道:“哥哥,月儿有件事情想求哥哥相助。”
沈江河停下喂食,搁置在一旁,收敛了眉宇间的愁绪后方转身,“月儿很少深夜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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