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凛眉目清淡,缓缓展开纸条,秀丽规整的字迹映入眼帘,短短几字,足够激起他眉心紧凝,眸色暗涌。
郡主失踪,下落不明。
顾清皱紧眉头,难以置信道:“莫非真是郡主出了事?”
主子向来从容不迫、淡定自若,这一生唯有四个人能引起他情绪起伏。
一个是自幼伴他成长、却悄然失踪的萧瑾。
一个是知遇之恩、却与世长辞的云禾公主元漪。
一个是抚养之恩、如今远在边外的萧王萧崇。
最后一个便是萧王府绥阳郡主、异父异母的妹妹萧怀玉。
萧怀凛执起纸条置于火焰中,看着它一点点燃尽成灰,透过烛光的眼眸渊深难测,“查,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必须保证她安然无恙。”
“是。”顾清一脸正色。
京城外。
星夜高悬,月华淡淡,一辆马车穿过丛丛树林,踏起无数尘烟,阵阵马蹄声和着虫鸣声惊醒整个暗夜。
马车垂落的两个八角宫灯摇摇晃晃,昏黄的烛光下赫然坐着一位黑衣男子。
李执支起一条腿,屈膝撑颌,慵懒地摇晃着另一条悬空的腿,慢悠悠道:“殿下,我们已经出京城了。”
蓝紫色的窗纸里,一道隐隐约约的男子剪影弯下腰身,与另一个略显娇小的身影渐渐重合。
元冽扶住女子双肩靠在怀中,信手执起一旁温好的茶水,递到她唇边,“药效还有一个时辰才过,你先喝点茶水润润口。”
萧怀玉无法说话,全身软绵绵地躺在他身上,小小啄饮了一口。
“绥阳郡主要是早这么听话,本殿也许就不会做出给你下药的下下之策了。”男子取出锦帕拭去唇瓣上残留的些许水迹。
女子置若未闻,阖上双眸,俨然一副不想理他入睡就寝的模样。
元冽不怒反笑,按着她的唇瓣细细描摹,眼里透出几分涌动的危险,“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本殿不怪你,好好歇息吧。”
珠帘摇晃,碎影绰绰,落在女子眉眼却平添几分岁月静安的错觉。
元冽指腹摸了上去,脑海中映出那春山秋水般的含情眉眼,陷入了沉思。
其实萧怀玉扬开笑意时并非遥遥相望的温婉娴静,反而会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明媚,除去了含泪时的楚楚可怜。
他曾亲眼目睹过与明容待在一起的她,笑容如沐春光,绵绵情意在眉眼间流淌,深情如斯。
如今她已换上玄黑衣袍,冷面时展现出的孤寂清绝之感,散去了平日锦衣华裳时的端庄淑慎。
每一面都不同,却又每一面都令人为之惊艳。
元冽的嘴角忽然咧出一道玩味的笑意,几日的时间,想来萧怀凛应当已经知晓萧怀玉失踪一事。
只是不知,他准备何时来营救他的妹妹呢?
萧怀玉在梦中睡得并不安稳,眉宇间紧紧皱着,额间沁出的汗珠越来越多,嘴唇蠕动着像在梦中呓语。
眼前是层层白茫茫的云雾,随着它的逐渐散去,奔涌而来的是浓郁的黑雾。
她咬着牙关,故作镇定地伸手探去,然而触碰肌肤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她瞬间弹了回来,仿佛摸到不可言状的东西,四周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一如既往的静谧显得十分诡异。
萧怀玉心惊肉跳,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突然眼前场景立时变幻,一道可疑的白光闪过,等她再次睁开眼时,赫然置身于一处街道的正中央。
道路两旁的建筑十分熟悉,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全身好似被定在原地。
萧怀玉呼吸一滞,头皮发麻。
她所在的位置视线范围比较开阔,视角不偏不倚,正好将眼前一幕悉数纳入眼帘。
不远处的拐角经过一位妙龄女子,一身天青色银纹轻纱锦裙,温婉清丽,手中抱着一个紫檀木盒,面上含着温柔的笑意。
可就在下一瞬,青衣女子骤然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扒着墙探出头。
她面容瞬间失色,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垂下眉眼看了看,便呼气吹灭了手中的提灯,悄无声息地放在地上。
青衣女子再次探出了头,萧怀玉顺着她的眼神望了过去。
街道的另一旁,顿时出现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身影,肩膀宽厚,如山一般巍然屹立。
黑色金边的锦袍彰示着此人身份的贵重,青衣女子连忙侧过身子躲在墙角。
黑衣男子面前跪着一位垂头抱拳的黑衣人,黑色面纱下的双眼一抬,不知是注意到了她还是那名青衣女子。
“殿……”
话没来得及说完,黑衣人胸口迎来结实的一脚,顾不得面纱飘落地面,喘着粗气磕头道,“属下有错,还请……”
“废物。”
黑衣男子冷气沉声,大步流星走近他的身旁,二话不说直接拔出身侧随侍腰间的佩剑。
萧怀玉莫名觉得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好似亲身曾经经历过一般。
可她来不及细想,电光火石之间。
剑光刺眼,黑衣男子横剑一抹。
黑衣人的脖颈瞬时裂开一道血色,液体喷洒而出,飞出的血花溅到黑影冷冽的衣裙和眉眼上。
死不瞑目,尸体轰然倒地弹了一下就再无任何挣扎,睁得瞪圆的双瞳恰巧不巧地正好与女子四目相对。
青衣女子缩回角落,脸色发白,难以置信地捂住口鼻,手在小幅度地颤抖。
黑衣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件四四方方的白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直到擦至皮肤微红,才扔掉染血的帕子,悠悠荡荡落在衣裙下摆处。
杀人场面过于血腥,青衣女子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
萧怀玉心里狂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那黑色背影好似背后长了双眼睛,能够感觉到急促微弱的呼吸,受到指引似的朝某个方向扭头。
在青衣女子的惊恐中,黑衣男子缓慢转身,好似有意在折磨藏在暗处的她。
黑影回眸的那一刻,她瞳孔地震,连忙缩了回去闭紧嘴巴屏住呼吸。
然而这里安静得过于诡异,慌忙跳动的心越发惶惶不安。
青衣女子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心神不够坚定,一手抱紧生辰礼、一手提起裙摆拔腿就跑,仿佛后面有阴魂厉鬼在追一般。
听到动静,黑影立时皱眉,握紧手中之剑再次凝起杀意,循声望去时,拐角处瞬时出现熟悉的青色衣角。
黑衣男子似是回忆到了什么,薄唇微勾。
萧怀玉却在两人同时转头的一瞬如遭雷劈,面容煞白。
那青衣女子与她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而那黑衣男子正是当今太子的独子,长孙殿下元冽。
她忽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个梦境,并非真实世界。
萧怀玉使劲动着手脚想要离开这里,却始终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惊慌失措的青衣女子穿过她的身体。
眼前又是一道白光闪过,眼前之景瞬间归于黑暗。
一道青色的身影在黑雾中胡乱奔跑,飞扬的裙裾显示着此人的慌不择路。
一张熟悉的面容径直穿过黑雾直直迎面向萧怀玉撞来,她立即抬手遮挡。
等落下手掌时,她看见一处黑黢黢的树林,枝繁叶茂,在夜间张牙舞爪,深处涌动着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气。
青衣女子骤然停下了步伐,身后紧跟而来的脚步声像在恶鬼低语。
进退维谷,她已陷入两难之境。
“长孙……殿下……”青衣女子立在原地,声音发颤。
极速奔跑被风吹起的泪意刹那一僵,连泪珠也挂在了睫羽上将落未落。
“绥阳郡主,我们又见面了。”黑衣男子弯唇,转动着指上的墨龙银戒,一步步侵入青衣女子的安全距离。
萧怀玉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就像有人在刻意拨弄她的神经一样。
她捶了捶头,睁开双眼。
黑衣男子近在咫尺,极度恐慌的一瞬间,萧怀玉竟回到青衣女子的身体中。
夜色昏暗,黑幕中亮着点点寥落的星光,像极了此时黑衣男子的深沉眼眸,浓稠一片,仿佛要将她深深吸入其中。
这明明不是现实,为何心中的恐惧之感如此剧烈和真实?
萧怀玉呼吸微滞,摸索着虚空的黑暗连连后退。
男子沉下的眉眼微微勾挑,连带着嘴角延出的笑意也越发瘆人。
高大伟岸的黑影渐渐笼罩住娇小窈窕的身躯,直到退无可退。
萧怀玉惊呼一声抬手挡住自己,“不要过来。”
背后传来坚硬的触感,她已经撞到了树桩上,手中的紫檀木盒倏然落地。
元冽置若未闻,墨色金线刺绣长袍竟然在暗处隐隐发光,同色长靴慢条斯理地磋磨着面前之人的心理防线,“郡主刚刚可都看清了?”
“长孙殿下,夜色天凉、霜华露重,还是尽快回府为好,莫要受了风寒。”萧怀玉颤颤地抬眉,避而不答。
视线跟随着男子拉下她手腕的手移动,最终战战兢兢地落在浓眉凤目上。
萧怀玉咽了咽口水,“殿下,怀玉出府太久,哥哥定然也十分着急,还请殿下……”
话语戛然而止,鲠在喉间,那人伸出一只手,她向后缩了一下闭上眼睛。
元冽弯唇轻笑,慢慢地俯身,那仓皇惊慌中落下的紫檀木盒便躺在掌心,“绥阳郡主怎么发抖成这样?本殿只是想提醒一下郡主的东西掉了罢了。”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说的,便是眼前之人,萧王府绥阳郡主。
思及此,元冽又是轻勾唇角,眸中划过一丝戏谑之意。
萧怀玉伸出双手,怯怯地接过紫檀木盒,“多谢殿下。”
谁料,元冽在她指尖微触时竟直接向后一撤,手中立时落了空。
“绥阳郡主,好像很怕本殿?”
萧怀玉尴尬地收回,弱弱解释道:“殿下……许是夜色昏暗,殿下一时眼花看错了,怀玉并无害怕。”
话虽如此,可她亲眼见过元冽杀人的样子,二话不说长剑一划,便抹掉了那人的脖子。
睁大双眼死不瞑目,了无生气的尸体赫然倒下,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可能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
甚至,那双遍布血丝的双眼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本殿听闻萧王府的绥阳郡主仙姿姝色、出尘绝然,有九天**飞天之姿,寒宫仙娥脱俗之容,如今一见,名不虚传。”元冽握住纤细的手腕,一点点掰开攥紧的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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