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微凉,北柔国卫都以南的小村落中,一座破旧的草屋掩映在山林深处。
阿姌坐在屋前的石阶上,低头编着竹篓。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也东抹了一块黑、右抹了一片灰,一身松松垮垮的男装,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一双摄人心魄的灰蓝色异瞳。
身旁的阿娘正在屋内煮粥,灶台上的柴火噼啪作响。
阿娘总是说:“只要守得住这片天,就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可阿姌不喜欢“平平安安”这四个字,仿佛是低头认命的枷锁。
她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出零星的片段——翻飞的裙角,珠帘轻晃,隐隐约约的笑声,像是场残破的梦。
阿姌试着问过阿娘:“我小时候的事,为什么都记不得了?”
阿娘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的手微微颤抖,但随即抿嘴一笑:“你小的时候病过一场,大夫说烧坏了脑子,记不得也好,省得记着些不开心的事。”
她指了指脸上的草木灰,挫败地又问,“为何我每日都要打扮的邋里邋遢的,为何我不能穿裙子?别人都叫我假小子。”
阿娘却说不出缘由来,翻来覆去就那一句,“阿娘是为你好。”
阿姌仅存的记忆里,她这个阿娘古怪又严厉,经常蹙着眉,倚在门口,望着卫都的方向,平素里母女之间更是异常生分,连她迷迷糊糊听到的那句“阿姌,娘欠你的……是娘连累了你。”,最后也只以为是在做梦。
日子本该这样平淡地过下去,直到那一天。
秋祭的喧嚣笼罩了整个村子,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的味道,夹杂着祭品的香气。阿姌站在人群边缘,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些盛装打扮的姑娘。她们穿着绣满鲜花的长裙,耳边垂着细小的银饰,随着她们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真好看啊……”阿姌低声嘀咕,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穿秃噜毛的男装,心中浮起一股说不清的酸涩。她从没穿过裙子,更别提什么精致的首饰了。
“阿姌,你又在这干看着啊!”赛罕大娘笑着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要不你也去跳一曲?说不定能拿个三等奖,分桶油回去!”
阿姌眼前一亮,顺着大娘手指的方向望去,第三名的牌子下赫然一筒油,能撑上许久的日子,她又往旁边望了望,第二名是一大盘羊肉,第一名却是套舞衣。
舞衣华美得宛如梦幻。上衣以薄纱制成,透着朦胧的光泽,肩袖的剪裁如展开的羽翼般轻盈灵动。腰间缠绕着一条绣满金线与银丝的宽腰带,腰带中央镶嵌着一颗艳红的宝石,熠熠生辉,仿佛跳跃的火焰。
旁边的木尔汗见她看得眼神都直了,起哄道,“会跳吗你就看?难不成你要穿着这身爬满虱子的袍子上去跳吗?”
阿姌给了个白眼,也没理会他,心里却早已蠢蠢欲动,耳畔响起阿娘严厉的样子,又有些怵。
锣一响,比赛开始,阿姌心思一直盯在那套衣服上,直到村长喊着“还有没有上来了?”,她才反应过来已经接近尾声。
手是不自主地举了起来,顺着村长的目光,大家纷纷转身,瞧见是阿姌,又是一阵哄笑。
赛罕大娘忍着笑推搡她上台,“去试试吧,没事儿。”
脚也是不听使唤地上了台,看着台下围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她只觉头皮发紧,心里不断催眠自己,“拿个第二名就行了,快一个月没吃到肉了,赢块肉回去,说不定阿娘还会表扬我。”,
鼓一响,她抬起手臂,试探着迈开第一步,可身体一旦开始动起来,那些动作仿佛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的手腕轻轻一转,仿佛牵起一缕柔风,脚步轻点,如蜻蜓掠水般灵动。
周围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落在阿姌身上。她的旋转越来越快,连粗糙厚重的衣摆,也难掩动作的灵动。
阿姌渐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沉浸在舞蹈中。她的灰蓝色异瞳微微闪光,映着阳光,像是天山上的冰湖。她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久违的畅快感,这种感受让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锣鼓声停下,阿姌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她站在场地中央,气喘吁吁,脸颊因为舞动染上了红晕,头发微微凌乱,却掩不住那股清丽的美。
片刻的寂静后,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丫头,不得了啊!”赛罕大娘捧着手里的碗,惊得差点撒了羹汤,“这哪是冲第三的样子?简直能拿头名!”
......
回家的路上,阿姌对于最后没选肉感到无比心虚,她捧着那身舞服,既兴奋又烫手,她先绕到屋后,把那身衣服藏在了草垛里,才吸了口气去推门。
屋内灯光灰暗,阿娘拎着擀面杖坐在桌边,盯着油灯的一豆焰火,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进来,当即把木杖往阿姌身上打,声音微颤:“谁让你跳舞的!我看你敢不敢跳了!”
阿姌捂着被打的手臂,边跳躲着,边不服气地反驳:“我不过是跳了个舞,我有什么错?”
阿娘不再说话,目光里却有压抑不住的怒气与担忧,她嘴里念叨着,“看我不捆了你!”,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绳子。
阿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赌气喊道:“美的东西为什么要藏起来?我跳得又没错!”她一把推开阿娘,扭头跑出了家门。
......
跑了一路的阿姌,最后累得气喘吁吁,抱着刚得来的舞衣,靠在村外的草垛上歇下了。夜风有些凉,她蜷缩着身子,把舞衣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像是护着什么无价之宝。望着天上的星星,心里闪过一丝期待:“不就是跳个舞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待阿娘消气了再回去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阿姌便早早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抱着舞衣走到了村后的河边。她蹲下身子,就着冰凉的河水将脸洗得干干净净,灰黑的污迹被抹去,露出了她那张本就倾城的面容,灰蓝色的异瞳在晨光下更显透亮。
她又小心翼翼地梳顺了凌乱的头发,将舞衣展开换上。那一刻,阿姌忍不住转了个圈,裙摆随着动作扬起,仿佛一朵盛放的花。“好看!”她低头看着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抱着几分雀跃,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市集走去。一路上,村民们的目光纷纷被她吸引。大家原本认不出这个打扮精致的姑娘,直到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声:“这是阿姌?!”
连那日嘲笑她“上不了台面”的木尔汗也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跑上前去,满脸讶异地说道:“阿姌,真是你?你怎么……”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讨好,“今天可真漂亮啊!这一身……不愧是咱村的第一名!”
阿姌抬了抬下巴,心里有些得意,但面上仍装作淡然地说道:“不过就是一套衣服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木尔汗却不肯放过这个搭讪的机会,紧紧跟在她身后,一路献殷勤:“阿姌,你今天这模样,简直比那些城里的姑娘都要好看!咱村要是有谁能在市集上跳上一曲,那肯定非你莫属了!”
“市集上跳舞?”阿姌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木尔汗见有了机会,立刻鼓动道:“对啊,咱村的风采不能只藏着掖着!你可是第一名,跳得这么好,怎么不去给那些人瞧瞧?让他们知道,咱村也有村花!”
阿姌的自尊心被挑得高高的,目光闪了闪,嘴角扬起了一抹笑:“你说得对,就让他们看看。”
说罢,她迈开步子,朝市集中央走去。
离老远便看见了那比村口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台子,台面光滑,四周镶嵌着雕花的栏杆,显得格外气派。舞台两侧挂着五彩的绸带,随着风微微飘动。周围围满了熙熙攘攘的看客,不少后排的年轻人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时不时有人直接往台上撒钱。阿姌眼神亮了亮,心中膨胀起来。
她走近时,舞台上已有一个舞女翩然起舞,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喝彩声。但她没多想,径直走上台去,不请自来地站到了舞台一角。
台上的舞女察觉到她的存在,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台下的观众也安静了一瞬,随后有人窃窃私语起来。两人同台,一瞬间便有了些雌竞的意味。
随着乐声翩然起舞。她的动作轻灵婉转,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旁边的舞女见状,不甘示弱地加快了动作,试图模仿她的旋转,却因脚步不稳,一个踉跄,竟摔倒在地。
台下发出一阵惊呼,舞女涨红了脸,捂着脚悻悻下了台。阿姌却全然不理会,继续投入到舞蹈中。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旋转如风,裙摆如流云翻涌。
那九天神女落凡尘,应该便是此等模样罢。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将市集的路围得水泄不通。人们纷纷举头观望,议论不休。有人感叹:“这姑娘是哪儿来的?舞得也太好了!”
这般热闹场景引得一辆华丽的马车被迫停了下来,无法前行。车夫无奈地回头向车内禀报:“王妃,前头有人跳舞,看客太多,将路堵死了。”
片刻后,一只修长而尖细的手掀开了马车帘子,帘后露出一张雍容华贵的面容,正是北柔国的王妃伊莎罕。
“跳舞?”王妃声音淡然,带着几分不耐,但当她的视线落在舞台上那飞旋的身影时,目光猛然一凝。
灰蓝异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神采飞扬。
王妃心头一震,声音瞬间冰冷,语调中透出难以置信的恨意:“这小兔崽子竟然还活着?那她那狐媚子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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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舞曲结束,阿姌轻轻收势,裙摆缓缓落下,站定的那一刻,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直接将铜板撒上了台,甚至还有几位大户模样的男子往赏钱箱里投了几锭银子。
木尔汗站在台下,冲阿姌喊道:“阿姌,跳得好!你可是伊村的骄傲!”
阿姌忍不住扬起嘴角,朝木尔汗轻轻点了点头。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荣耀,一时间,胸膛里的自尊心被激得满满当当。她一步步走下舞台,台下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有些人甚至跟上来,口中赞叹不绝。
......
两日来,二人几乎成为市集上的焦点人物。无论走到哪,都有人主动请客,只要阿姌愿意上台跳一曲,便能换来更多的馈赠。
“阿姌,你这几天赚得够回家盖座大房子的了!”木尔汗打趣道。
阿姌背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没想到,只跳跳舞就能有这么多人喜欢。”
然而,这份欢愉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们走向市集尽头时,一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盯着阿姌。那是个穿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身旁还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侍从。他的目光从阿姌的脸上扫到她的舞衣,眼中掠过一丝贪婪。
“去,把那姑娘带过来。”男子轻声吩咐。
两个侍从得令,立刻快步上前,挡住了阿姌和木尔汗的去路。
“这位姑娘,”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家主人看上你了,想请你回府一叙。”
阿姌皱起眉头,冷冷地回答:“我不认识你家主人,也不需要与他叙什么。”
侍从笑容一僵,语气却更强硬了:“这就由不得你了。劝你识趣点,免得吃苦头。”
木尔汗站到阿姌身前,护住她,大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在市集,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不怕骁卫管你们?”
那男子闻言哈哈一笑,走上前来:“骁卫?这卫都的地界,谁敢管我?小姑娘,你可想清楚了,我这府上吃的喝的穿的,什么不比你乡下强百倍?”
阿姌气得脸色发白,冷冷地说:“我是乡下人又如何?就算饿死,也不会进你的府邸。”
男子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朝侍从一挥手:“把她带走!”
两个侍从立刻冲向阿姌。木尔汗急忙拉着阿姌后退,抓起一旁摊位上的一根木棍,挡在他们面前。
“休想碰她!”木尔汗挥着木棍,逼退了两个侍从,拉着阿姌拼命往市集外围跑。
男子气得破口大骂:“废物!还不快追!”
侍从紧追不舍,木尔汗拉着阿姌在市集的摊位间穿梭。一路上,不断有小贩的摊位被撞翻,水果、陶器散落一地。阿姌的心跳得厉害,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快跟我来!”木尔汗忽然低声说,拉着阿姌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两侧堆满了杂物,侍从的身形被挡住了一瞬间,木尔汗趁机推开一扇小门,带着阿姌躲进了门后的暗影里。
两人屏住呼吸,直到听见侍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敢松了一口气。
阿姌靠着墙壁,脸色苍白,轻声说道:“木尔汗,谢谢你……”
木尔汗喘着气,拍了拍胸口,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谢什么?我可是男子汉,怎么能让他们欺负你。”
可说完这话,他却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阿姌。此时的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像天山上的雪湖一样,清冷而夺目。他的心莫名一跳,赶紧别开目光,却发现自己的耳根已经悄悄红了。
阿姌垂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舞衣的下摆,声音有些发抖:“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木尔汗点点头:“好,咱们现在就回去。”
......
两人一路匆匆赶回村子。原先热闹的村口此刻荒芜一人,成片的乌鸦落在房檐上叫着,残阳如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再往里走,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阿姌吓地尖叫了声,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跑过去哆哆嗦嗦地把那人翻过来,竟真是赛罕大娘。
她捂着嘴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眼泪不受控地流下,突然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了一般,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嘶哑:“阿娘……阿娘!”
她踉跄着跑向自家的草屋,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草屋已然坍塌,破碎的门板下,露出了一只熟悉的手。
“阿娘!”阿姌扑上前去,拼命扒开门板,露出了阿娘冰冷的身体。
“阿娘!你醒醒啊!阿娘!”阿姌哭喊着,声音撕心裂肺。
木尔汗也急急跑回了自己的家中。可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呆住:家里的屋顶塌了一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自家人冰冷的尸体,血迹干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味。
木尔汗跌坐在地上,双拳砸向地面,发出绝望的吼声。他几乎是爬回了阿姌身边,两人无言对视,眼中满是痛苦。
“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木尔汗哽咽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们没有家了……”阿姌低声喃喃,声音颤抖。孤童抱头痛哭,哭声回荡在死寂的村庄中,显得格外悲凉。
......
二人跑去骁卫营报案,那官老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叫人给撵了出去。无人接案,无处伸冤,二人回去忙碌了整整一天,才把人都下了葬,阿姌望着那刻着密密麻麻名字的木碑,恨声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二人身无分文,肚子又饿得不行,辗转回到了市集,可今时不同往日,阿姌又换上了那身破败的男装,此刻竟连想进酒楼讨口水喝,脚还没跨进去便被打了出来。
两人只得挤在那日藏身的破屋里,木尔汗起初信誓旦旦扬言要出外做工养她,但他素日里游手好闲,洗碗砸碗,搬砖砸砖,一来二去,一枚铜板也挣不出来。饥寒交迫之下,他看着阿姌,说:“阿姌,你跳舞这么好,不如……去市集跳舞赚点钱吧。”
阿姌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怒吼道,“我再也不会跳舞了!”
木尔汗被她吓得一惊,语气也带了点脾气,“咱们都快饿死了,总得想个办法活下去啊!你跳舞那么厉害,肯定有人愿意出钱看你跳。”
阿姌猛地站起身,翻出她唯一的行李——那件舞衣,目光眷恋地流连了一遍,像是告别,随后坚定地说道:“此后我再也不会跳舞了。”
说罢,一声声裂帛,直到成了碎片。
木尔汗愣住了:“阿姌,你疯了?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她回头看着木尔汗,目光冷而决绝。
“从今天起,我们分道扬镳。我不想再拖累你,你也别再想着负担我了。以后生存各凭本事吧!”
木尔汗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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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都城大,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走,突然在包子摊前停住了脚,盯着笼屉里冒着热气的包子半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小姑娘,肚子饿了吧?”突然一个婆子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看着阿姌。她穿着普通,但看起来和善可亲,“怎么饿成这样?来,跟我走,我请你吃顿饱饭。”
阿姌心中警惕,犹豫了一瞬,但架不住实在是太饿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婆子牵起她的手,温声说道:“别怕,婆婆带你去,不会害你。”
阿姌跟着她走出热闹的街道,渐渐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片荒凉的空地。阿姌抬头一看,前方站着一个健硕的汉子,旁边一块大黑布遮住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李珥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道:“怎生这么慢?都等半天了!”
婆子朝他摆摆手,满脸笑意地对阿姌说:“别怕,马上就能吃到饭了。”
阿姌听着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她转身就想跑,可惜已经晚了。那健壮的李珥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力气大得像铁钳一样。
“放开我!”阿姌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跑什么?既然来了,就安分点吧!”李珥冷笑一声,伸手去拖阿姌。
阿姌趁他不备,猛地张嘴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你这死丫头!”大汉吃痛,猛地一掌劈在阿姌的后颈,阿姌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他娘的赔钱货!”大汉骂骂咧咧地拖拽着半晕的阿姌,和婆子一左一右塞进了笼子里。
膝盖撞在硬邦邦的铁板上,生疼。她还没反应过来,笼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她半眯着眼睛,透过黑布的缝隙,她模模糊糊看到,十几只亮晶晶的眼睛。
意识消失前,阿姌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这是被人卖了。
那婆子领了李珥的钱,拿着手巾擦了擦汗,又走向了不远处阴影中的一个人。
“大人,这次多亏了您,这丫头可是个好货色!”婆子谄媚地笑着,伸手又接了一捧银子。
那人站在暗处,看不清面容,低声说道:“辛苦了。这批是要压往何处。”
婆子恭敬地答道:“是往冀州的桉良送,大人放心,那个地绝对是吃肉都不吐骨头的狼窝,女娃娃们活着进去,几乎没有能原样出来的,况且我已交代了那李珥,路上对她多多照顾,绝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去吧。”那人冷冷说道。
婆子匆匆离开,暗影中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装着阿姌的笼子,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消息传回了北柔王宫。
“桉良?”伊莎罕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她轻轻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冷冽地望向远方。
她想起那个临死前还在求她放过自己女儿的女人,轻声喃喃,语气中满是恶毒:“在地府里,好好看着你的女儿是怎么为奴为妓的吧。说不定,她很快便会下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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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几章比较沉重,请再忍几章[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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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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