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玉坤山上的热闹不同,此刻温府的大门紧闭,那两张封条在寒风的摧残下,晃悠悠地吹走了一张。
灯笼只零星挂了几盏。偌大的正厅内,只有温家几口人围坐在饭桌旁,连仆人都被打发去前院守岁,显得格外冷清。
老太爷望着温鑅几乎未动的饭菜,重重叹了口气:"你倒是好,整日在外头跑,连除夕都要跟我打太极。"
温鑅低头不语,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的飘雪。
"朝中局势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关心?"老太爷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北方战事吃紧,说不定圣上哪一天就想起来我们温家了,届时你人都不在府里,让我如何交代?"
温鑅低眉顺眼道,“祖父教训的是。”
伯都和温翎见他心不在焉,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进来:"老太爷,东厢房那位又扮上了,一边唱着“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边在那砸东西呢。"
老太爷脸色阴沉:"偏偏挑这时候!"
"老太爷。"温翎眼珠一转,"东厢房那位身份在那摆着呢,礼数怕是仍要做足。这除夕家宴,莫不如请她入席?”
伯都在那打配合,“但若是让师父跟那位碰上了,指不定又要...”
老太爷额上青筋暴起。那位虽贵为皇族,却因当年一桩孽缘,对温家,尤其是对温鑅恨之入骨。
若不是她,鑅儿也不会刚赶到禾城便毒发...换了个养不熟的弃孙回来。
可如今整个温家都系在他这个弃孙身上,即便他再与自己背心背德,他好歹身上流的也是温家的血。
在伯都和温翎两个外人面前,老太爷不敢做什么大反应,此刻只是脸色更难看了:"也罢。温鑅,你离席吧,记得我刚刚说的话,温家荣辱皆担于你身。"
温鑅起身行礼,阿翎跟着他去了房间,架子上的瓷瓶一拧,墙体便从中间裂开,让出一条幽深的走道来,另一头连着凭安堂。
温翎嘱咐道,“凭安堂后院已备好了雪蹄赤马,这马日行千里,保管送你准时赴约。"
温鑅看着阿翎,心中一暖:"多谢。"
"快去吧。"阿翎笑道,"我跟大哥替你应付东厢房那位。"
温鑅望了眼昏暗的东厢方向,那里亮起了灯,剪影投在窗上,是个曼妙的身姿,那咿咿呀呀的“墙头马上”在这座死寂的宅中传出,透出一股浓重的咒怨。
他知道,那位永远不会放过他,因为他活着,就是她最大的耻辱。但此刻,他只想远远逃离这个充满恨意的牢笼,去见那个让他甘愿放下一切的人。
"驾!"马蹄声响起,踏雪而去。他第一次听从了内心的呐喊,奔向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玉坤山
前山的灯火渐暗,酒意醺然。芍药被几杯桂花酿撩拨得面若桃花,连说话都带着绵软的尾音。阿姌无奈地摇头,将她背在身上。夜风掠过,送来阵阵梅香,芍药在她背上用手指轻轻划着:"少主会回来吗?"
阿姌心头一跳,面上却故作平静:"他有要事在身,哪有空..."话未说完,芍药已经睡熟,呼吸绵长。
将芍药安顿好,阿姌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月色如水,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坐在庭院继续糊那未完工的灯笼,指尖轻抚过每一道褶皱,一层层的,像是一层层掩盖着她的心意。
好一阵才完工,点上烛,果然因为糊的太厚只能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远看像一个大红火球,阿姌撇了撇嘴,暗道,“礼丑情意重嘛!”,还是小心翼翼挂在了温鑅的屋门口。
她索性在温鑅门前坐下了,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玉冠。月光下,玉质温润,隐约可见内里游动的云纹,宛如活物。
是了,她又偷偷拿了温鑅幼时的几幅画作去鉴宝司当了,这次当的不是银子而是这枚稀世之物。
她挑了几个都没看上,直到那老板神秘兮兮地从压了好几层箱子的角落里捧出来个物什,讳莫如深道,“能达到娘子‘能与日月争辉’这种高标准严要求的宝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姌一看确是压箱底的宝贝,还没等那老板讳莫如深地说完,“万万不要示于人前”,便心满意足地捧了回来。
指尖轻抚玉冠的纹路,她暗想这枚冠着在温鑅头上,一定很配他清俊的眉眼。想到这里,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脸颊也微微发烫。
夜风徐来,带着深冬特有的凛冽。突然,廊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但阿姌的感知何等敏锐,浑身立刻紧绷,迅速收起玉冠,暗器无声滑入掌心。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出手时机。
来人推门而入的刹那,她手腕一抖,暗器破空而去。黑暗中一道身影闪避,动作灵巧,暗器擦肩而过,深深钉入门框。阿姌没看清来人面目,只以为对方难杀,便开始展拳而上。
两人在月色下交手,招招凌厉。阿姌的攻势如闪电般迅疾,带着几分醉意的狂放。但对方的招式却异常熟悉,像是练过千百遍的配合。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经感觉到对方在处处留手。
突然,一个失误,她被对方欺近身前,手腕被制,整个人被压在墙上。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姌,是我。"
她浑身一震,收势不及,几乎跌入对方怀中。抬头望去,温鑅的眼中含笑,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此刻盈满笑意,映着廊下的灯火。"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因惊喜而微微发颤,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门外,那匹小红马不满地打着响鼻,像是在责怪主人的归来全然没有自己的功劳。阿姌莞尔,上前抚摸马头:"辛苦你了,赶了这么远的路。"话虽对马说,眼神却时时瞟向温鑅。她注意到他的脸颊被风霜刮得微红,眉间还凝着未化的雪花。
指尖触碰间,手也是冰凉彻骨。她一股心疼涌上心头:"我还煨着酒。"
她转身取来温热的酒壶,二人坐在廊下对酌,她已酒过二巡,眉眼皆是醉态。
天空又飘起雪来,细碎的雪花落在温鑅青丝上,如星子点缀。她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拂去。残留的酒意让她的动作有些不稳,一个趔趄,怀中的玉冠突然滑落。她反应迅速地去接,玉冠安然,整个人却扑入温鑅怀中。
她仰面看他,酒意熏红了双颊,眼波流转间尽是迷离。温鑅被她欺身压在墙上,半分也难以挪动,只觉得她温软的身子贴着自己,令人心醉的幽香萦绕鼻端。他的心跳如擂鼓,手臂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收紧,只得暗自平复心绪。
阿姌看着他头顶的玉冠,嫌弃地啧啧了几声,突然在他怀中坐直,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青丝,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
温鑅屏住呼吸,她的每一个触碰都像是火星落在干柴上,燃起一片灼热。
轻轻一抽,原本的冠应声而落,她手太小,拢不住他的发,有几缕滑了下来,让温鑅更显出一股凌乱的柔美,阿姌定定地望着他,笑着喃喃道,“好看”,随即右手绾了几道,替换上自己准备的玉冠。
面如玉冠,"好看",她又轻喃了一声。醉眼中满是笑意,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耳后流连。
那轻柔的触碰像是羽毛划过心尖,温鑅的手指无声地收紧,指节已经泛白,却仍在努力维持最后一丝理智。
右手还留在他发间,不经意间摩挲着他的发丝。两人呼吸交织,近在咫尺。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脸庞,带着一丝酒香,甜腻得令人心醉。温鑅的喉结滚动,双臂微微发颤,既想将她推开,又想将她拥得更紧。
她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雾,像是覆着晨露的宝石。温鑅几乎要溺毙在那片星海中。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那样有力而急促,与她的心跳渐渐同步。
突然,她右手微微使力,迫使温鑅仰头,继而抬起左手,轻轻覆上他的双眼。下一瞬,温软的唇瓣贴了上来。温鑅浑身一僵,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她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几分青涩和试探。
那一刻,所有的克制都像是细沙从指缝中流走。他的手臂终于环上她的腰,将她拥得更紧。但理智仍在苦苦支撑,不敢有更多逾越。
她在他怀中轻轻蹭动,像是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兽。他的手掌下是她纤细的腰肢,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
片刻后,阿姌因醉意而脑袋发晕,轻轻蹭着他的脸颊滑到颈间。他的体温比方才暖了许多,颈间的气息令人安心。"岁聿云暮,百福具臻。"她喃喃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
温鑅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陈春杳杳,来岁昭昭。"他低声回应,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雪花落在两人身上,带来短暂的凉意,却浇不熄这份炽热。温鑅感受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知道她已经醉意上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打横抱起,向她的房间走去。
怀中的温香软玉让他的心跳不断加速。但他的步伐依然稳健,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一件易碎的珍宝。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温鑅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后退一步。
他轻轻为她掖好被角,又坐在床边守了许久,直到确定她睡熟。临走前,他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好梦。"
走出房门,寒风扑面,终于带走了几分燥热。温鑅靠在廊柱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漫天飞雪中,他的心跳仍未平复,眉目之间却又染上了沉重。
他第一次后悔接替了温鑅的人生......
陈春杳杳,来岁昭昭没有查到出处,若是哪位太太的原创,请联系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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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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