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要向皇上请罪！”
顾问行闻言，朝屋里跪地的产婆宫女使了个眼色，她们迟疑的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康熙，就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屋内只剩康熙、戴佳庶妃、跪在地上的檀香和守在屋外的顾问行。
康熙看着身子单薄的戴佳氏，意味深长的说：“你何罪之有啊？”
戴佳庶妃苦笑着说：“宫女提的盒子是嫔妾特制的，檀香刚才在外面不愿打开盒子，也是嫔妾让她这么做的。”
康熙一言不发的看着摇篮里明黄色的襁褓，小阿哥像是累了，打了个小哈欠，昏昏欲睡。
右腿蹬了一下又将襁褓顶起个小鼓包，而那条孱弱的左腿却只能轻微动弹，要不是康熙仔细看着都发现不了。
屋内气氛安静的过分。
戴佳氏感觉‘咯噔’一声，心不断下沉。
皇上猜到了！
幸好因为皇上决定留下这孩子，戴佳庶妃从中看到皇上的爱子之心和魄力才敢坦白。
戴佳庶妃清楚生子、留子这两道大难关过了，还有最后一道难关‘疑心’！
这道难关如果过不了，受连累的不止戴佳庶妃自己，和刚出生的小阿哥，甚至可能还有戴佳氏一族。
戴佳庶妃心思急转，不敢疏忽一点。
“嫔妾之前胎动不止，请太医来给嫔妾诊脉，那太医欲言又止，还是嫔妾逼着他才肯说……。”
“嫔妾的孩子可能遭人毒手啊！”戴佳氏声音哀痛凄厉，一说到就眼泪流的更汹涌。
康熙一下就相信了有人给戴佳氏下药，导致胤佑生来有疾，这样总比让康熙相信上天不保佑自己好。
看着戴佳氏面无血色，哭的悲切哽咽不止，康熙也于心不忍：“那你为什么不和朕说？”
“因为太医也不敢确定，李老太医年长见多识广，才能察觉到一二，但那也只是怀疑。”
戴佳氏临近生产前就设计了这一切，这番说辞也是斟酌了千百遍。
之所以隐瞒自己之前御花园听到的，就是为了不让皇上知道李老太医是自己的人。
毕竟，收买太医，私相授受，在后宫可是不小的罪名。
这些都和李老太医对好说辞了，就连自己提前知道孩子可能致残的事，也绝对不能说！
“嫔妾之后又召了几位善妇科的太医，他们都没有察觉。皆说嫔妾体弱所以腹中龙胎不稳。”
“可嫔妾足月出生，金尊玉贵的养大。从前大夫从来没有说过，嫔妾体弱或者宫寒。”
“所以嫔妾日夜难安，又让李老太医把脉。老太医说他又查了古籍孤本，已经有七成把握嫔妾被人下药了，孩子可能生来体弱或者就养不大。”
“嫔妾当时如遭雷击，自己没有保护好龙胎，恨不得就此去了！”
“但孩子在嫔妾腹中踢了一下！那一下很疼，但也踢醒了嫔妾！母子连心，孩子这是在安慰嫔妾呢。”
戴佳说到这里神色温柔的看向摇篮，轻柔抚摸着空瘪的肚子。
“嫔妾不忍这孩子不能来到这世界，看眼他阿玛和额娘。所以嫔妾让李老太医尽力开药，尽量保胎。”
“哪怕孩子体弱，三天两头生病，嫔妾也认了，嫔妾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平安长大。”戴佳庶妃语气坚定，不畏艰难。
“可嫔妾身为人母，有人害了嫔妾的孩子，嫔妾还不知道是谁害了嫔妾的孩子，我实在忍不了！”
“所以嫔妾才设计了，那个看起来能装下婴孩的盒子，在嫔妾生产这一天让宫女提着盒子行迹鬼祟的进产房。”
“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因为对嫔妾下手的人一定知道嫔妾孩子体弱。看看谁的反应异常，好让嫔妾知道是谁下的手，好让嫔妾防范。”
“可……。”戴佳庶妃说到这里哽咽难言。
“可谁知小阿哥竟然生有残缺！”
“嫔妾欺瞒皇上，嫔妾有罪！”
戴佳氏抬头不舍的，深深看了眼摇篮里的小阿哥道：“只求皇上处罚嫔妾一人，不要迁怒小皇子啊！”
康熙知道戴佳氏有所隐瞒，找出下手之人，戴佳氏肯定不止是防范。
但戴佳氏最后看小皇子那一眼，包含慈爱、担忧、不舍和决绝。
戴佳氏那眼神，莫名和当年额娘病逝前，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像很像。
康熙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那悲痛的一年，闻到了自己厌恶的苦涩药味，伴着额娘最喜欢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当时额娘虚弱的笑着看向自己，目光复杂难懂。那时自己看不懂，只嚎啕大哭惶恐着再也见不到额娘，额娘要和皇阿玛一样走了。
额娘当时说了什么？
是要自己好好保重身体啊！
康熙陷入回忆，直到‘咚！’的一声将其惊醒。
戴佳庶妃因产后体力不支，加上跪的时间太长，再次跌倒在床上。
“庶妃！”
檀香赶紧去扶，戴佳氏还挣扎着要起来跪着。
“你也是慈母之心，朕恕你无罪，好好躺着吧。”康熙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戴佳庶妃眼睛瞬间亮起来，有力无气的道：“谢皇上隆恩！能让嫔妾陪小阿哥长大。”
“皇上，檀香之前的欺瞒阻拦，都是嫔妾指使，还请皇上饶她死罪。”
檀香看见自家庶妃还能想到替自己求情，感动的泪流不止，心想哪怕这次为自家庶妃死了也在所不惜。
康熙撇了眼瑟瑟发抖的跪在的檀香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在你忠心的份儿上，打三十板子，等会儿自己去领罚吧！”
杖责三十板子不轻，但只要皇上不处死就好，打板子一向有水分。
戴佳庶妃松了口气，檀香也心中庆幸，磕头谢恩：“奴婢谢皇上仁慈！”
康熙想到什么：“顾问行，叫太医进来。”
“是。”
闻言，檀香麻利放下床帐。
太医们进来看见小阿哥的左腿，皆面露难色、面面相觑。
康熙发话：“去看看小阿哥的腿怎么样？还能不能治，对日后又何妨碍。”
太医们虽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但康熙有令，只能一个个无奈的上前诊脉。
康熙坐在太师椅上手用力按着膝盖，戴佳氏也紧张的捏着被子。两人皆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安静等待太医诊脉。
等太医们诊完，又互相交头接耳的交流良久，直至以为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被选出来上前禀告。
“启禀皇上和庶妃，小阿哥身体健康并无大碍。”
“就是这左腿血脉有些闭塞，要幼年就开始喝药、泡药浴，以此来刺激脉络流通，这样左腿也能继续生长。”
戴佳庶妃高兴到一半，太医又说：“只是就算左腿能继续长，但也肯定不及完好的右腿。”
“或许…或许会两腿长短不一。”
“日后练习骑射也有妨碍。”
闻言，戴佳氏小声抽噎起来，悲意弥漫。
眼见康熙脸色变沉，老太医赶紧继续说：“但只要好好喝药，或许日后两腿差距不大！”
康熙面色有些和缓道：“以后小阿哥的病由你负责，需要什么药材医书尽管去太医院取，朕会让顾问行叮嘱太医院尽力配合你。”
“下去开药吧！”
等太医们都退下，康熙安慰道：“宫中什么珍惜药材都有，定会治好胤佑的腿。”
两人都心知，这是不可能的。
但戴佳氏还是忍住哭意：“谢皇上吉言！”
“皇上，之前在产房外面，可有谁表现异常？”虽然犹豫，但戴佳氏还是问出来了。
康熙沉默一会儿，心中早有猜测。
“这事你不必在管，朕自有决断！”
这话往日戴佳氏听着，觉得既虚伪又敷衍。
但这一次戴佳氏相信康熙定会处置她！
康熙眼眸黑沉，其中酝酿着风暴。
康熙走后，檀香扑到床边，哭着说：“娘娘您还好吧，您何必如此冒险的将谋划告诉皇上？”
向康熙坦白，原本不在之前的计划中，是戴佳氏临时决定的。
戴佳氏唇色惨白，无力的抬手擦拭去檀香满面泪水道：“檀香，我要是今日不向皇上坦白，明日就会遭皇上厌弃。”
“更何况，今天就是揭发她的最好时机！”
“为什么？”檀香疑惑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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