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又是一声轻响,脑内接收器发出提示,“当事人来电,当事人来电——”沃兹眼皮一抬,那条信息就被打开,紧接着大脑的演示内容就被呈现在眼前的虚空当中。
画面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激动得手舞足蹈,他头发灰白,从身上存在的面料可以判断,他之前穿得应该是套工装。
他的口中反复说着一些带着口音又含糊不清的话,经过信息传导这些话被准确地传递进沃兹的脑内:救救我啊,律师先生,那个杀千刀的昌飞公司,他把我老婆儿子都吞了,我找不到任何能帮我的人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就看到他一屁股坐在一个青砖铺就的地方,面前车流奔腾,想来是马路边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便从遍布沧桑与褶皱的眼角流溢而出,不一会儿就倾泻成河,糊了满脸。
“我真是命苦,为什么老天就这么残忍啊!我的老婆孩子他们做错了什么?今天早上他们还在跟我快乐地说再见,结果就成了最后一次见面……啊啊啊呜呜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我们一家!那个该死的昌飞公司,到现在还在粉饰太平,多少工友就因为这个黑心的公司搞得家破人亡!”
他哭得悲痛,骂的起劲,不知不觉已经躺在了地上,面前车流依旧不息,但似乎心照不宣,无人注意这里,无人为他停留。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胡了一把脸,一脸凶狠“律师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如果你能帮我告倒那个可恶的昌飞公司的话,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为您卖命!”
画面还在继续,那人不断地咒骂着昌飞公司死全家,昌飞公司不得好死,但是沃兹却产生了疑惑,根据数据分析的结果可知,这位求助人位于西海市北郊的塑料降解厂附近,沃兹从未在那片区域发送过名片数据,也不知他是从何得来。
但既然是昌飞公司的案子,他自然不会拒绝,一切与【闻香探密】相关的东西他都有兴趣。
于是,那位不着边际、一通乱骂也不知通讯对方是谁的男人,在三十秒之后收到了回应:您好,您的案子已被我司接收,不久就会有人联系您,请您耐心等待。那是一个衣着得体的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说话间温和又带着精明。
那男人却是傻了眼,他不过是想要找个人倾诉罢了,被律师找上他可能几辈子也付不起那些律师费,还不如就此死了,反正一无所有,死也轻巧。
身体似乎重新注入了能量,他一下子冲进车流中,但走着走走着,他就像是被控制了心智,身体变得僵硬,毫无章法地摆动着。
他想起刚刚不知所踪的妻子和孩子,他们的笑脸至今还在他的心头浮现,他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他马上就可以去陪他们了,这么多的车,总有一辆能取他狗命。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身体随着笑意不断抖动,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显得更加岌岌可危,或许这样就能见到他们了“哈哈哈……”他的笑似乎癫狂起来,身体似乎更不受控制,更剧烈地摇晃起来。
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闯进车流,那些车似乎依旧没有注意到他,没有一个人出现,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骂。好像约定俗成似的,那些车经过他时都是一个快速转向,然后又加入那一列长长的车队里,疾驰着呼啸而去,没有任何一辆拖泥带水。
他听到自己的笑意自胸腔不断地向外扩展开来,这世界连死都这么不容易。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任凭这笑意还是泪水一并扭曲着脸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啊!
车辆的呼啸还有他的呼喊在这宽阔笔直的道路上交错回响,没有一个人打破这个场面,直到一方阴影出现在他眼前。
他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已经被带到一辆车上。十分钟后,他的心情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就看到一位穿着西装的脸面白净的人坐在他的面前。
“您需要水么?亲爱的先生?”面前的人问道,一派精英人士的虚伪与温和,而刚才那个接他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沃兹仔细端详这面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脸泪痕、形容憔悴的男人。他一脸防备,满是鄙夷地看着自己。这是明摆的不信任,但是沃兹并不介意。因为职业使然,他见到这种态度的人乃是常态。谁都不会毫无戒备地将自己的身家托付到一个陌生人手里。何况一个可能一无所有的人。
他仍旧温和地问道“您需要水么,先生?我们可以……”为您提供。
沃兹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那个男人急急打断,他将自己缩起来,不断向后退,双手做了一个大大的交叉姿势,拒绝的意思很是明显。细细看去,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抖动。
沃兹只能作罢。
他试图循循善诱,但是他越是礼貌客气,男人就越是抗拒。对于这样一穷二白的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沃兹是清楚的,于是他道“先生,我们律所已经接了您的案子,并且我们承诺,全程不收取任何费用。”
一说起这个,男人即刻鄙夷道“我不信!我知道你又是骗我的,一旦我答应了你们,只要稍不注意,我就会被骗!”
沃兹又想打亲情牌,根据刚才他的哭天抢地提取出部分线索,这位先生的妻子和孩子今早还在自由活动并且他很爱他们“请您相信我们,现在案发不到一天,只要我们尽快破案,一定能找到您的家人。”
话音未落,那男人刚停下的眼泪又翻涌起来,情绪激动,手不停地乱挥“我不信,我不信,警察都找不到,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仍旧不很奏效,沃兹无法,拿出一个透明袋子,放在他的眼前,那里面是一个红色耳坠,应当是他妻子常用的配饰。“这应该是您妻子的东西。”
那个男人见了,果真停下手里的动作,表情安定下来。
就在沃兹以为这东西开始奏效,准备说明此物来历的时候,那个男人一拳打了上来,他的半边脸都变得生疼。之后便是一阵的破口大骂“去你妈的,你就是那个小白脸吧,她那副耳坠早就丢了,是我又买了一对,新的耳坠根本没有蝴蝶纹路!”
沃兹拿起手里的耳坠一看,那上面果真有一道浅色蝴蝶纹路,而这枚耳坠,是他们刚才才在失踪现场找到的。
他发出一个通讯请求。信号很快接通,沃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有点憨厚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头上是一方大盖帽。“怎么了,沃兹,你有什么线索么?”那个男人问道。
是个警察。
“是这样的,警官。”沃兹将那枚耳坠举起,并打开了共享画面的模式,画面上多了一个用证物袋封锁的耳坠影像,他将那耳坠的细节放大,指着上面的纹路道“警官,这个耳坠很可能不是失踪人掉的,可能是作案人又回到了现场。”这是现场物证的打印3D打印件,几乎跟实物完全一样。
“什么?”那警官也是一脸诧异,那面容上的褶皱都更深了几分,“我知道了。”随后,像是那边有什么人在跟他招呼,他切断了信号。
沃兹神情严肃,等他回神却发现那位当事人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你能拿到掉落在现场的东西,还说我是什么当事人,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男人似乎有些崩溃了,将自己抱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在他看来,沃兹刚才的一番举动都太过诡异,莫名其妙就将人带到这里,又莫名其妙对他发出一阵阵瘆人微笑,莫名其妙对着自己就是一通问话,更加莫名其妙的是,这个人能与警方对话……最莫名其妙的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先生,是您向我求助的,这是我的名片信息。”沃兹虚空点出一个写着他职业、姓名、电话、办公住址的卡片。轻触之后就会引发一段语音信息“我是一名人类律师,我的名字叫沃兹,我整日的工作就是会见当事人、代他们进行维权到法庭上进行唇枪舌战并与法院的人进行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说的就是我,因此,我对于这份工作还是十分地热爱……”那是他少不更事时的意外之作,现在听来,有些微尴尬。因为某些原因,到现在还没改。
那个男人明显没有抬头,肩膀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沃兹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深沉,以便营造出精明干练的律师形象“准确的说,就是因为您的求助信息,我才将您带到这里。”
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动作,将自己的脸埋在腿间,不知在想些什么,沃兹依旧兢兢业业地喋喋不休“先生,其实您完全可以拒绝我们的帮助,因为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反悔是人之常情,但是若是您应允我们的帮助,一切可都没有回头路。”
“您再想想您的妻子与儿子,他们难道不可怜么?你忍心他们就此不知所踪、不能跟亲人团聚么?再说了四十八小时之内是寻回失踪人员的最佳时机,您忍心就此错过么?”
“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现在我们的目的也是找到失踪人,如果我们能帮您找到您所期望的人,那您届时再跟我们决裂,不也是可以的么?不管什么方法,达成目的才是最主要的。”
这种游说工作他最是熟练,适当地煽风点火也是他招揽客人的法宝之一。毕竟他一开始干这行的时候因为直爽吓跑了不少人,吃过不少教训。
男人似乎有些松动了,沃兹继续道“您即便不说我也知道,您的妻子和儿子,被【闻香探密】给吞噬了。所以你觉得我们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对么?”
男人的面孔有些扭曲,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笑意盈盈说着这些话更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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