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听着赵青瑶讲历史的烟火,蓝燕仪扒住桌子,用笔戳了戳谭雯的后背。
“谭雯,A市的小区可以放烟花吗?”
“啊?”
谭雯还没反应过来,游梦珂已经一脸严肃地回过头:“这是违法的。”
都不用查A市的政府规定,小区这样的公共场所,肯定已经列入烟花禁放区。不管是从噪音还是从危险性考虑,显然最后只会得到一个结果——禁止。
“好吧。”蓝燕仪失望地一蹬腿,凳子的两条后腿落回地上。
清楚她本性的游梦珂翻过一页书,瞥了眼讲台上背着身的赵青瑶,又重复了一次:“这是违法的!”
从朋友的角度出发,游梦珂很担心蓝燕仪。
高中三年,蓝燕仪翻墙出校、翘课去玩的黑历史数不胜数,作为同桌和纪律委员,游梦珂常常被班主任揪住询问蓝燕仪的去向。
“她去上厕所了。”不会撒谎的游梦珂只能憋红了脸,说出一句明显的谎话。
班主任对此心知肚明,但相信蓝燕仪有分寸,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只希望涉及到安全的事情,蓝燕仪能规规矩矩地遵守。
下了课,谭雯乐呵呵地转过头:“是过年的时候想放烟花吗?虽然A市市区范围内不允许放烟花,但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是可以放的。你不回家的话,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放。”
蓝燕仪用微妙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收拾好东西站起身:“不是想给自己看。”
谭雯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她是个有家室的人。
谭雯:……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过几天,游梦珂开始怀疑蓝燕仪私藏违禁物品。
“何出此言啊。”自从上了古文课,这句话就将谭雯洗脑,成为了她的口头禅。
游梦珂拉着这位谭姓古人看蓝燕仪的桌下:“她买了这么大一箱东西,你看上面的标志是什么?”
谭雯仔细辨认,不确定道:“电器?”
“对!”游梦珂紧皱着眉,“这是违禁品吧。”
A大早年对宿舍违禁品检查较为宽松,大约在四年前,学生宿舍因为“热得快”烧水电器意外起火,烧了两三间房,虽然没有学生死亡,还是引起了巨大轰动,这之后检查就严格了起来。
“啊呀,没事的,据我所知,我们这一栋宿舍楼里还是有不少违禁品的。”
实不相瞒,谭雯前两天刚去其他寝室吃过一顿火锅。
连电煮锅那种明显的电器都没被揪出来,蓝燕仪这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算什么呢。
游梦珂对她顺其自然的态度无可奈何,垮下肩,强调了一下事情的严重性:“被查到的话,燕仪就不能参加评奖评优了。”
虽然对蓝燕仪存在较大的滤镜,游梦珂有时候也会觉得她活得太随性了,好像不摔一跤就不知道生活是跌跌撞撞的。
“我明白我明白。”谭雯拍拍她的肩膀,清楚她对蓝燕仪的态度很特别,“这样,我们直接问不就好了?”
“呃,不……”
“问什么?”
刚从团委办公室回来,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蓝燕仪疑惑地推开门。
游梦珂尴尬一笑,求助般看向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谭雯,谭雯搭着她的肩,在她放松的同时突兀地竖起大拇指:“梦珂有话和你说。”
游梦珂:……你可真是我的好同学。
“箱子吗?”
听完事情的原委,蓝燕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着她们的面拆开了大箱子:“其实是小彩灯,只是数量比较多,马上就搬走了。”
原来不是违禁物品。
另外两人还没松一口气,蓝燕仪不紧不慢地走到她们面前,在她们疑惑的神情中露出微笑。
“有时间担心我的事情,看来你们最近还挺闲的?”
壮丁就是这样产生的。
十二月底的时候,学校进入期末备考状态,蓝燕仪带着谭雯和游梦珂,拉上一无所知的冯秀竹,抱着箱子回到了小区。
冯秀竹吸吸鼻涕,被羽绒服柔软的羽毛包裹着,看着眼前的大树,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冯秀竹终于明白了,天才的脑回路是与众不同的。
“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帮舍友的爱情添砖加瓦。”谭雯从袖子抽出自己的手,哆哆嗦嗦地捏住彩灯的一根线,“放了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有没有电了。”
“除了这个问题。”游梦珂伸手指向窗户,“按你的说法,林霁应该随时都有可能发现我们吧?”
“没事。”蓝燕仪自信地掏出伸缩杆,“今天是平安夜,我叫学姐带她出去了。”
其他三人:你也知道今天是平安夜。
并不觉得平安的三人只能任劳任怨地整理出彩灯,观察起整棵大树。
“干完这票我们一定要吃顿好的。”冯秀竹摸了摸干巴的树皮,指尖太冷,什么也没摸出来,只觉得硬邦邦的,冻得她瑟瑟发抖。
“别说的我们好像在干坏事一样。”谭雯撇撇嘴。
“咦啊。”游梦珂恍然大悟,“这棵树也是小区的共同财产!”
谭雯把手里的灯带团吧团吧,拍拍她的手臂:“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人都上了贼船了,还能下船吗?
蓝燕仪已经几步上树,让她们把灯绳扔上来。
辛苦劳动了半小时,树上的人下来一点,纵身一跃,落在草坪上,利索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怎么样?”
其他三人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蓝燕仪不明所以。
三人面面相觑,冯秀竹靠着谭雯,说出真心话:“你还挺帅的。”
刻意地装酷怎么可能抵得过这种天生的酷。
见三人一起小幅度地点头,蓝燕仪难得有些害羞,重重咳了一声:“啊,好,嗯,谢谢。”
三人:……突然就没那种感觉了。
趁着林霁还没回来,四人先在树下欣赏了一番合作的成果。
三个单身狗围着一个有妇之妇,一句一句追问恋爱细节。
就在蓝燕仪顶不住三人攻势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在学校吗?”
林霁和谢安渡在A大附近吃了饭,犹豫着要不要去A大看看恋人。
自从蓝燕仪住在学校以后,林霁偶尔会到A大陪蓝燕仪吃饭,但蓝燕仪除了上课、实践作业,还有研究所老师布置的作业,综合起来,两人见面的时候都不怎么有机会聊天。
“我和同学在外面。”蓝燕仪环视一圈周围起哄的三人,实话实说。
“那明天见吧。”林霁遗憾地挂了电话。
……
年幼的时候,蓝燕仪被蓝芝榆带去郊区看过烟花。
夜色中黑色的树杈,光秃秃的,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
蓝芝榆信心满满地掏出火柴,说要给她表演一个魔术。
“我不想看魔术。”蓝燕仪觉得她好幼稚,坐在大石头上缩成一团,抱怨着天气的寒冷。
C市常年不下雪,偏偏冷得过分,寒气能透过厚实的衣服裤子,贴在皮肤上,一点点汲取人体的热量。
“喂!”年轻的蓝芝榆情绪还比较外露,警告般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给对象准备的惊喜,你就坐在这,帮我看看角度对不对。”
灰蒙蒙的夜空下,蓝燕仪坐在冰冷的大石头上,石头的寒气渗入衣服里,脚下的泥土冻得实在,无论怎么摩擦,都得不到想要的温度。
“开始了!”兴奋的蓝芝榆跑到树后,点燃名为“火树银花”的烟花,冲她挥了挥手,“燕仪,好看不?”
短短几秒,引线燃到尽头,烟花冲天而起,在树后绽放开来,蓝燕仪傻呆呆地看着金黄色的大树,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蓝芝榆小碎步跑到她身边,抬头仰望,感慨:“燕仪,你知道吗,枯树也会开花。”
蓝燕仪侧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视线里只剩下她忽明忽暗的侧脸。
“希望这是她一生见过最美的一棵树。”
这个她,自然就是虞怀。
……
临近冬日的时候,小区的路灯坏了,索性林霁并不常出门,困扰不大,告诉物业以后也没有一直催,放着放着,就说等到一月再修。
“阿嚏!”把围巾提了提,蒙住通红的耳朵,林霁在围巾里呼出一口热气,总算感受到了暖意。
都说最适合谈恋爱的是冬天,因为夏天太热,两个人黏在一起容易出汗,而冬天抱在一起却能取暖。
结果小女友就在冬天跑路了。
又看了一眼没被回复的消息,林霁借着手机的灯光,慢吞吞地走过鹅卵石小路。
“林霁。”
熟悉的声音。
林霁极快地抬起头,只看到树下的一个黑影。
虽然只有一个轮廓,她还是认出了蓝燕仪的样子。
“蓝燕仪?”
对了,她们现在还在直呼对方的大名。
黑影没再说话,只是挥手。
林霁加快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就在此刻,黑影身后的那棵大树突然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并非单一的颜色,倒像是圣诞树一样。
完全在意料之外,林霁停住脚步,彻底失神。
学画画的时候,老师曾经当着全班的面夸奖过林霁的天赋。
“林霁对色彩的感受力比大家都强一些。”
略带羡慕的语气,林霁那时并不理解。
现在忽然明白了。
色彩是情感的载体。
轻飘飘的彩灯下,是沉甸甸的感情。
“蓝燕仪!”她扑进她怀里,连退几步,差点跌坐在草坪上。
蓝燕仪紧张地扶住她:“怎么了?”
“我现在想要画画!”
诶?
燕仪本质上并不是浪漫的人(这是可以说的吗),所以她会学习别人,不过会学习已经足以维持终生的浪漫了。
题外话一则。
我本人看过两次类似火树银花的场景,一次是芝榆这样的烟花下的枯树(真的很好看),一次是明黄色路灯下的几十棵银杏树(也很漂亮)。又想出门了。
引用:“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唐代诗人苏味道,《正月十五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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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火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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