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山庄中的清源教徒已被全部制服，他们都只能让蛊人依照原样行事，并不能操纵蛊人，但是若打乱了蛊人的行动，这些人便会聚集攻击，很难制服。
既然花魔第二日肯定要来，生死两部的人也需要时间赶到梅花山庄，现在只能是先配合着蛊人把婚礼完成。只不过梅耀林这副模样是肯定出席不了自己的婚礼了，新娘新郎只能另找人选。
祖师大人对此事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要在此处等着花魔上门，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配合蛊人把婚礼演完。
纪煌音为求省事，不过套了一层嫁衣外裳，秦如芳又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戴上遮面的珠帘金冠。
反正也是演给一群没有清醒意识的蛊人看，看着差不多也就行了。
但从妆台前起身时，看到台面上摆着一盒精致的玳瑁胭脂，纪煌音还是忍不住打开来，点了一点嫣红在唇上抹开。她抬眸，镜中之人已是娇艳明媚，不可方物，活脱脱的待嫁新娘。
不过是草草地扮了个样子，倒也挺像那么回事。
纪煌音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由得心想，这事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
山庄中的蛊人已经自发行动起来了，在房中就已听得到外间嘈杂声渐高。为了不让蛊人接近秦如芳这间新房，纪煌音在房中四角都撒上了驱赶蛊虫的药粉，并嘱咐她不要擅自离开。
做完这些，纪煌音才出了房门。
房外，东方问渊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院中，他也是取了新郎的外袍套上便罢。
这梅花山庄的庄主虽是江湖中人，但更是个有钱的俗人。为少庄主梅耀林定制的婚袍，以金红丝线织就，绣着梅花暗纹，形制规整隆重，只是隆重得过头，耀眼的金红颜色晃出了俗气。纪煌音觉得任谁穿了这身袍子，只怕都得被认成人形大红包。
然而东方问渊身形修长挺拔，穿了这套婚袍在身上，生生减淡了太过鲜艳而带来的俗气，一袭浓丽的金红反而把他眉目衬得更加俊美，仪容若天上人。
纪煌音不觉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谁知东方问渊听见身后房门打开，转身看到一袭红妆的纪煌音开门出来，也未曾开口，只在庭中站定望着她。
纪煌音见他穿了一身金红风流俊俏，愣了片刻后回神，本来还想打趣他几句，却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衣服有哪里不妥，抬手左右看了看，似乎也都还好，只好疑惑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东方问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走吧，去前厅。”
奔丧公子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纪煌音脑袋匆匆一念闪过。
事实确实如此。
这段时间二人相处，东方问渊有时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或者说着说着话，会莫名奇妙地别开脸不看她，可是等纪煌音移开视线的时候，又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几次纪煌音故意转头，然后又飞快回头去捕捉他视线，四目相对，东方问渊会迅速移开目光，只是在那瞬息之间，纪煌音总会恍惚看到他的眼中藏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是什么能让他的目光这样专注？
于是试了几次后，纪煌音反而不敢去故意捕捉他的视线了，也莫名地不愿意去多想多问，她只要往深处去想，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奇怪，还有一些想起来就令人无端脸颊发烫的东西。
身着喜服的新郎新娘，各怀了不好明说的心思，一前一后闷头走着，要去往梅花山庄的婚礼宴厅，完成一场不属于他们的婚礼。
山庄里的蛊人神情呆滞，各顾各地行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位新人已经不是原来的新郎新娘。
根据清源教徒所言，没有收到指令的蛊人，只要不刺激他们，他们便不会主动攻击活人。此时东方问渊与纪煌音被他们安排着带到前厅的婚宴上，前厅里挤满了人，却都是双眼通红面无表情，看上去人多热闹，可是整个大厅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唢呐笙鼓呆板地奏响着，场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一个婆子塞了一根红绸带在纪煌音手中，另一头又塞到东方问渊手中，将他们二人往堂上引。
那大堂上的主位还是空着的，既不见花魔，又不见梅庄主，纪煌音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东方，你说这梅老庄主没有来，不会是遇害了吧？”
东方问渊握着绸带缓缓而行：“不排除这种可能。”
纪煌音低声叹了口气：“清源教也真是造孽啊，好好的喜事给人家办成了丧事。等下花魔来了，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东方问渊环顾四周，道：“这山庄上下几百口人，现在又都聚在这里，若是她在婚宴上指使蛊人围攻，只怕是不好办。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纪煌音想了一想：“死部的人或许能早些，但生部人员赶到怎么也得到下半日了。不过我估计花魔应该不会来这么早吧？”
她本来想说花魔是要取阴阳交合之血，应该会是在洞房结束之后才来，但是一想到此时成亲的人不是梅家夫妇，而是她和东方问渊，洞房这两个字就有些难以开口。
祖师大人突然就有些没由来的烦躁，怎么她和东方问渊待久了，反而越来越别扭起来？
而东方问渊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各握着绸带默默踏入喜堂，就有下人在地上放下软垫。
“一拜天地——”
听着红眼睛司仪木讷而高亢的叫声，纪煌音盯着眼前的软垫，有些跪不下去。
“真要跪啊？”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东方问渊，对方正冷脸不动，似乎也很为难。
见新郎新娘不动，司仪又喊了一遍。
“一拜天地——”
他二人还在踌躇，这一回不仅是司仪继续扯着嗓子高叫，那些围观的人也蠢蠢欲动，似乎要围上来查看新郎新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本来只是为了稳住蛊人才胡乱演的戏码，纪煌音也没打算每个细节都认真，只是她没想到这些蛊人还挺固执，明明自己的脑子都要被虫子啃光了，居然还能惦记着本职，要这戏一板一眼地唱下去。
看着那些挪动步伐要围上来的红眼睛蛊人，纪煌音啧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挥手嚷道：“好了好了！我跪还不行吗？”
纪煌音说完，噗通一声，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那些蛊人总算没有再动。纪煌音跪好了，抬头看向东方问渊，却见他还站在软垫前不肯动作。
纪煌音低声催他：“跪啊！要不他们该围上来了。”
东方问渊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动。
纪煌音莫名有些不高兴：“怎么，东方公子是觉得和我拜个天地就吃亏了？”
祖师大人想到在双柳客栈时，东方问渊也是死活不肯叫她一声夫人，忍不住腹诽：本座还没嫌弃你，你倒挑起本座来了！想当年本座头婚还嫁了个皇子呢，你有什么好吃亏的？
东方问渊侧眸，看着珠帘金冠下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叹了口气，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没有。”
纪煌音轻轻地嗤了一声，显然不信他这话。
二人在司仪的高叫声中伏地而拜。
“一拜天地——”
二人冲着堂外拜过四方青天，起身，转身，身后软垫铺下。
“二拜高堂——”
二人又一次跪下，冲着堂内空着的主座伏拜。
二人拜完，在软垫上直起身子，眼前空空的主座突然冒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上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眼中还闪动着几点泪光。
纪煌音顿觉此人无比眼熟，可是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边的新娘还没回想起来，那边的新郎已惊诧出声。
“舅舅！”
中年男子听了，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对他们俩点头道：“好好好！我们渊儿的婚姻大事总算有着落了，看你能娶得这样好的姑娘做妻子，舅舅真是老怀安慰、老怀安慰啊……”
纪煌音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人不是在扬州城里给她指路的中年文士吗？他居然就是东方问渊的舅舅！可东方问渊的舅舅不是跟着执言回扬州了吗？
纪煌音还被这几个问题冲击得愣在当场，司仪已经扯开嗓子继续叫起来了。
“夫妻对拜——”
中年男子赶紧伸手催促他们俩起来：“快快！夫妻对拜了！”
纪煌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宋之阶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被糊里糊涂地搀扶起了身，又晕晕乎乎地跟着蛊人的指引站好，却在抬头看向东方问渊的时候，又一次惊到了。
金红婚袍太过鲜艳，把东方问渊冰白如玉的脸也映上了微微的红光，此刻他没有再错开视线，而是就这样直直地凝视着对面的人，寒潭一样的双眸像承载了千山万水的恒久专注，把她完完整整地装入眼里。
那一霎之间的对视，让纪煌音莫名有一种直觉。
东方问渊是认真的。
因为他认真，所以才不愿意轻易地叫她夫人，也不愿意轻易地和她拜天地。反倒是她，做什么都觉得只不过是演戏，所以才能如此坦然而随意。
可是东方问渊，他……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忽然间呼吸就乱了，连心跳也乱了。
这一次，是纪煌音错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听到司仪又一次喊起夫妻对拜，还有宋之阶的催促声，她才慌忙低下头去弯腰和东方问渊对拜，完成了这一出似假还真的成亲。
“礼成！送入洞房——”
纪煌音神游天外一般地起了身，和东方问渊一起，被那些变成了蛊人的三姑六婆们簇拥着赶去新房。
宋之阶也被身边的蛊人围住要带走，他隔着人群对东方问渊喊道：“渊儿！我被这些奇怪的人控制着，就不能去给你们俩闹洞房了，你们完事了记得来后花园的假山处找我啊！”
东方问渊皱着眉头听他说完，本想即刻抽身去救他，但看蛊人们把他们围得不能动作，想着花魔还未到来，只要不惊扰这些蛊人，宋之阶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只能冲他遥遥点了点头，而后去了新房。
奔丧公子入戏很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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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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