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半,村庄恢复往时的静谧。
纹清煮了些姜汤端到床边,一边舀动着汤勺,一边不死心的追问:“手机呢,是不是掉水里去了?记得号码么?要不要我去南山带个话,你这样躺在我家里,我很害怕啊。”
“你害怕什么?”谢荧伸出手臂,伸过她手里的汤,放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便嫌恶地推开了:“我想喝热红酒。”
“没有,要么喝这个,要么喝水。”纹清不耐烦道。
“可以。”谢荧闭上眼点了点头,唇边溢着一丝难熬的讽笑来。雕花床杆上堆砌的软枕堆,把她陷入了混沌的不安里:“你看到我最狼狈的样子,所以开始作践我了。”
纹清哭笑不得:“我怎么敢作践你,我是关心你,你家里有医生,回去休养不是更好么,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们会把我送到岭城去。”谢荧把头埋进软枕里,声音沉闷。
纹清讶然:“那有什么不好的?”左右也是回自己的家,在岭城事事方便,比这个小乡村可自在多了。
谢荧幽幽道:“可这样我就看不到你了。”
纹清手上的姜汤一荡,汁水溅落到脚下,她慌忙退却开,把碗搁到几案上。
脸上没有因为这话而带来熟悉的羞窘和热意,诚如她所说,看到她最狼狈的样子,一切的风光霁月都消散了。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我知道,你也并没有把我当成什么朋友,你就是图好玩而已。”纹清坐到床边,看着那被褥中孱弱的面容。
“好玩?”谢荧微觑了一只眼,斜睨着她:“好玩的事可太多了,你不是在酒吧里见到我的么,那些声色之场不比你更好玩?”
纹清微窒,难以反驳,有钱人可玩的太多了,她们的时间如金钱,朋友如过江之鲫,把精力浪费在她身上确实难以圆说。
纹清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复端起那渐凉的姜汤:“你不想回去也可以,先把这汤喝了吧,我想迟一些她们总会来找你的。”
喂她喝完汤,纹清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好经过擦拭已经干爽了些。不知道她有没有头痛的毛病,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发起热来,总之这人就是个烫手山芋,怎么安排都不尽人意。
“我去帮你把衣服洗了。”
“不用,扔了吧。”
纹清抿了抿唇,有些无奈:“那你穿什么回去?”
“你的衣服。”
“我没有衣服。”
“那我就这样回去,反正身体被你看光了,我还在乎什么。”
“你真是……”纹清总算是领教了她的无赖行径,亏她还以为这姑娘性如其人,是清冷高傲让人难以亵渎那种。
“你是几岁的孩子吗,这么任性?”
谢荧偏头,把身子蜷缩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庇护之所,显得可怜不已:“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至亲,在最无助的时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那人却把我丢下跑了。”
纹清像是被什么哽噎住了,连气息也难以发出。
这个人就拿准了她根本记不住以前的事,所以咬定她做了错事,给她冠上了愧疚的帽子,让她难以摆脱。
她才二十八岁,不至于就患上痴呆症,那应该也是自己**岁的故事,怎么自己就一点映像都没有。或许这个姑娘那时候就是那么不起眼,比不得她那些交心的小伙伴。
她是常常回忆童年的,记忆中那些伙伴们时隔经年还能记起模样来。
谢荧?
她到底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情景下呢?
当,座钟响了一下,声音清脆,余音袅袅。
鎏金珐琅座钟,也是个经年的老物件了,欧式建筑式样,指针是铁塔的构造。从纹清记事起,它就只坏过一次,被大舅舅送到岭城去找专业钟表师修理过。
但是现代的技术还是有所欠缺,那每到点就会摇晃的钟摆,还是停止了摆动。
“一点了。”纹清见她不愿意离开,只能另作打算:“你饿了么,我去煮些粥。”
谢荧的声音已经迷蒙,像是进入了浅眠之中:“我不饿……”
你不饿,我饿啊。纹清在心里腹诽,给她掖了掖被角,悄悄出了门。
木门拉动的吱咯声,让谢荧的目光霎时清明起来,她偏过头看向那个座钟,又把视线移到一旁的黑檀木衣柜上,再次第转到头顶,看着架子床上青灰色的纱幔。
空气中有沉闷的气味,像是血液不流通的窒闷感,小小的窗户把时光也阻隔起来。外面或许已经天翻地覆,这里却安静如厮。
真是有趣,这些物事跟记忆中的场景堪堪吻合。
她复闭上眼睛,放心的进入深眠之中。
粥已经渐沸,纹清走到院子中,往南山上面眺望,满以为可以听到汽车飞驰而下,人声欲渐嘈杂的大阵仗,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白鹭跃过湖面,悠悠飞向山顶,败荷之间,鸭子恣意嬉戏着,远处的公路上,摩托车的轰鸣呼啸而过。
与无数个详和午间没什么不同。
翠竹夹道上,也没有人影出没,小时候渴望父母的身影到来,现在却不知道能期盼什么。
她回过头,望向那小小的窗棂。
也许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确实在幼年时辜负了她。小孩子嘛,总是会无缘故的和一个人交好,又会无缘故的和一个人交恶,不过是转眼就忘的恩怨。
也许她失去母亲后,心思敏感,太过看重这种友谊,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天长地久的,可惜终究是败给了现实中的变故。
想到这里,纹清心里不觉酸软。
把煮好的粥菜放到小几上,她坐在一旁刷着手机,等着那个人清醒。
时间到达下午三点,座钟敲了三下,徒留下不绝于耳的颤音。
谢荧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
纹清惊呼一声,上前去阻拦,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自己的白色T恤,余悸未消,不由得冷汗直冒。
“你醒了。”纹清打开壁灯,屋里顿时黄澄澄一片。
谢荧双手成梳把长发捋过脑后,有些迷蒙地看过来:“手机给我。”
纹清把手机解锁递了过去。
谢荧随手按出一个号码拨出,电话很快接通了。
“是我。”谢荧倒进被褥里,有些不适地叹了口气:“就在湖边寨楼,你拿套衣服过来。”
挂断电话,她便要坐起身来。
纹清连忙劝阻:“等她们送衣服过来,你再起来吧。”
“都是女人,怕什么,你也不是没看过。”谢荧打了个哈欠倚在床柱边,桌上的粥菜香气扑鼻,却引不起她的胃口。
纹清想了想,还是给她盛了一碗粥:“吃点热的舒服一些。”见她没有伸手的意思,只得自己拿了勺子喂到她的嘴边。
谢荧吃了两口,仰起脸来,目光中暗流浮动:“纹清,我想……”
她话还未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问。
怎么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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