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熙信息回复产生的手机震动,正揣在燕堇的口袋里嗡嗡作响。
她一贯笑靥如花的神情霎时间换成阴沉,一场毫无预兆的海啸,冲击她的四肢百骸,怔愣地看向半敞着门的家庭客厅。
她的母亲坐在正位,父亲站在一侧卑躬屈膝。
一家三口,一场大戏。
她刚刚听见什么了?哦,不必再回忆,又来了。
“你回答回答我,你拿燕堇的头发去验DNA到底是什么意思?”燕采靓把茶杯重重摔在地上,“哗啦”碎了一地。
她眼神阴鸷,“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质疑你女儿?!”
朱澎吓得双腿发软,竟然直接跪了下去,“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可我怎么可能侮辱你啊!我比任何人都要信任你,采靓!”
他不明白,这事都过了大半个月,怎么会捅到燕采靓面前。
全身瑟瑟发抖,“采靓,你能不能看在我今天生日,小——”
“所以你就是在质疑你女儿?质疑她对你好,还是质疑什么?”燕采靓语气充满着可怜和悲痛,拿起桌上的纸质报告,“她可是你的孩子啊,你唯一的孩子啊。”
朱澎唯唯诺诺,不敢看她,“小堇最近不理我,我是被燕采硕那个老小子蛊惑才去查的!真不是我质疑她,她是我亲自带大的,我最疼她了……”
说着说着,他开始痛哭流涕,细数陪伴燕堇学习、登台、训练的日子。
“她现在还要登台表演?”燕采靓一记眼刀,直扎燕堇方位,“在你眼里她永远得是美丽的花瓶,只能供人取乐而已?”
门外的燕堇鼻头发酸,钢琴提前运送到会客厅,手里的礼物沉甸甸地像是个笑话。
朱澎当她是什么人?燕采靓又在卡着点演什么戏?
十一之后,四处祝贺声起,父亲更是积极打探自己在无人酒店里的权力到底有几分,不是想塞朱家人进项目,就是要以好父亲身份,过来“帮”她。
所以,这场戏是母亲怕自己和朱家人走太近,特地敲打敲打她的?
她将手中礼物放下,一点也不想看完这场刻意的表演,逃一般地离开是非之地。
在成人礼后自己最大的成长,便是看透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虚情假意,你不必开口,有何用意她竟轻松了然。
可此时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亲近之人的敲打、算计,把她以为的关系破冰彻底冰封。
开启车门,把自己锁进车里。薄薄的长裙礼服加上降温天气,让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看着手机弹出的信息,在半明半暗的地库里安静好一会儿。
终于说服自己,给那人发去:我很难过,很想见你。
这一句话,足够让温华熙暂停所有事情,她收拾背包,“你们把资料发我微信吧,我有事先走了。”
跑得动作不够自然,带点一瘸一拐,全力朝着西门飞奔。
疾驰的车辆火速到达海传,没有熄火,发动机的颤抖掩饰她的情绪。
背着包站在路口的温华熙快速走近。
隔着车窗,两人对视瞬间,燕堇憋了许久的委屈莫名从眼眶溢出。
温华熙没有犹豫,来不及平息气喘吁吁,更顾不上内心震撼。
她一把拉开车门,将委屈的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忍不住跟着怀里人难过,“别伤心,燕堇。”
燕堇向来体面,她接受的教育要优雅、美丽,说话待人留几分,情绪更是自小就学会掌控。如同待人有礼要笑脸迎相逢,哪怕冷脸,也会把握好尺度,不轻易与人撕破脸。
她更是骄傲的,从小学开始就不会轻易落泪。
可她又一次忍不住在温华熙面前落泪,分明,来见她前情绪根本不到落泪的临界点。
狼狈,她大脑知道自己此刻很狼狈。
她委屈地哭着,嘴里还痛斥那些不满:
“孩子首先是人,不是她们权衡利益的工具。”
“凭什么喜欢舞台就得低人一等!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叫戏子!?”
“谁不想要自由,自由地游戏,自由地跑着,自由地活着!我真的想成为自由的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追逐比金钱利益更重要的事……”
燕堇退出温华熙的怀抱,仰着头,满脸淌着的泪水,“你会支持我吗?你会吗?”
温华熙捧着她的脸,疼惜地用拇指替她拭泪,“会,我会。”
断断续续回应着燕堇,“你很好,你善良、向上……你已经长大了,不用困在家里人的看法里,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大人,很优秀的主持人。”
“我……”燕堇撅嘴,温华熙的话是温柔的,把自己控诉的专注力全部带走。
内心忽然想问,那如果自己不够正直、善良,没有计算着资源去帮助其他人,只做一个普通的主持人,也会得到眼前人的支持吗?
可她不能说,她不确定这份温柔的包容度到几分,酸涩的心情又席卷她。
甚至内心在呐喊,温华熙,你能不能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然后无条件支持我的一切。
像是心灵感应,温华熙还在轻轻哄她,“别伤心,你什么都会如愿的。”
燕堇也没有哭太久,海传的西门附近人来人往,等到临近下课时间段,倔强、体面让她止住泪水。
启动车辆,带上温华熙回家。
才合上门,燕堇抵着温华熙,将她圈在门后,轻轻地抱着她。
温华熙被燕堇突如其来拦腰拥抱懵了一下,确定没有哭声,将悬空的手搭在燕堇背部,默默安抚她。
直至浓烈的情绪减缓,燕堇渐渐嗅到温华熙身上淡淡的清香,是很清新、干净的味道。
忍不住蹭了蹭温华熙的脖颈,内里生出一点怪异感受,好想咬她。
现在真的动嘴咬她,她会意识到自己喜欢她吗?
燕堇早就确定,温华熙没察觉自己喜欢她,是真的呆头呆脑。
想起林照瑜的恋爱方法论,生生忍住,只是又去蹭蹭她的脖颈。
“好一点了吗?有吃晚饭吗?”温华熙哄人的语调轻轻的。
像羽毛挠在燕堇心尖上。
燕堇声音闷闷的,“不饿。”
温华熙屏住呼吸,试探地问,“方便和我说发生什么了吗?”
燕堇沉默了,她的家事从不和人讲起,包括江蓠。
可温华熙好温柔,她抚摸着自己的背部,摩挲的动作让脊椎骨酥酥麻麻的,自己好像一只被撸的猫。
好一会儿,时间好像长得温华熙打算放弃了,蠕动的唇还来不及说话,便被燕堇打断。
“我爸偷偷拿了我的头发做亲子鉴定。”燕堇说完,鼻头发酸,委屈的情绪又起了,直接埋进温华熙脖颈。
几近一模一样的身高,让两个人贴得更近,好似纠缠的发丝都将彼此缠绕。
温华熙不能理解,“他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该多伤你和你妈妈的心啊。”
“是啊,还被我妈抓包。好可惜,我就是他亲生女儿。”燕堇觉得朱澎简直荒谬,自己的眉骨、鼻梁、嘴型长得多像他啊。
自己曾一度怀疑,母亲就是为了爸爸好模样的基因才选择他的。
今天之后,还要加上他脑子蠢笨,好拿捏、好配合演戏吧。
“他真不应该,本来是他生日,应该其乐融融的,现在没人开心了……”温华熙想帮燕堇撒气,絮絮叨叨的。
可温同志说不了重话,一股文人酸腐味。
燕堇抬手抵住温华熙的唇,“让我抱一抱就好。”
温华熙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动作。
燕堇抽回手,搂紧温华熙。脑子混沌着,还是说爱情最终就是会变得满是算计,像她母亲和父亲一般?可眼前人的正直、教条,让她想象不到哪天也会变成利益算计的人。
她不相信,她很想和她试试。
安静的氛围让缱绻旖旎散去,让温华熙逐渐跟着平静,那些车轱辘话她也不想说。
不理解燕堇家长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这就是燕堇对被家庭苛待的女孩下意识帮助的根源?
等燕堇调整好情绪,松开温华熙时,她附在她耳边轻轻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温华熙点点头,怀里空落落的。
她想了想,“等我脚腕好了,社团会去团建泡温泉,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你要走?”燕堇扫视温华熙脚腕。
温华熙吞吞吐吐,“好了就该回宿舍了,但——我们随时可以见面,可以一起吃早饭。”
说完不知道怎么有些紧张。
啊!
怎么约人吃早饭啊!
温华熙想解释说错了,偏对上燕堇有些雾蒙蒙的双眸,又不想否定。
燕堇脑子亦有些乱,叹了口气,“泡温泉那天,我送你一份礼物。”
“我还欠你很多礼物。”温华熙贴在门后的背略挺直,“我最近也有在准备。”
“你慢慢来,我不急。”燕堇看她这副小心翼翼,心里坚定几分,“等泡完温泉,再说回宿舍的事,好不好?”
“好,你不要难过。”
说着温华熙察觉手机震动的声响,指了指燕堇口袋,“你的手机在响?”
燕堇掏出一看,是朱澎。
她眉头微蹙,既然燕采靓想敲打她,那必然是父亲也有可用之处。平衡之术是当下她夺得自主权策略,不是吗?
再看温华熙一眼,“我上二楼处理。”
温华熙见她脸色好转,颔首跟着燕堇走了两步,而后停在原地目送她走。
是担心还是痴缠?燕堇谈不上来,但她很喜欢温华熙这般。
才上两节楼梯,回眸又问,“还难过的话,你会陪我吗?”
温华熙眼眸淌着愈发浓烈的温柔,“会的,我就在楼下。”
“好,晚安。”燕堇眨巴着眼。
她像舞会散去的公主,提着裙摆离场。
等那抹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温华熙才回房间。
按往时习惯,得复健一小时再去洗漱,可端倪自己的脚腕,想到燕堇听她要走的神情,忽地想放弃今日份锻炼。
或许该先完成作业,又或是写新闻材料?
她喃喃着,“就今晚不练,多一个晚上吧。”
一周后,杨思贤带着卢丹、温华熙前往派出所,记录警方逮捕过程。
温华熙从接到任务起就一副精神奕奕模样,上回社团跟拍警方缉拿色情卡片派发组织,就只有她因为受伤没有参与,只能在群里看成员们分享抓捕非法□□易现场的反馈,让她羡慕好久。
此时跟着杨思贤在派出所拍摄警方动员、作战安排的镜头,将一个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飒爽模样记录在镜头中。
接着,拍摄警车行驶画面,让温华熙好好体验了一把战地记者。
到达和“蜉蝣”组织接洽的地点后,警方派出便衣对接,其余人迅速将打好招呼的鹿山茶楼包围,只待瓮中捉鳖。
不消半个钟,警方逮捕动作迅速,一脚踢开包间,将“蜉蝣”一行四人全部拿下。
整个过程由随行的记者完整记录警方如神兵降临的英勇,更让她们特写记录这帮犯罪分子自带的书籍、电脑等物品。
任务完成得迅速又圆满,按原定计划稳步推进。
在警方缉拿嫌犯归队时刻,落在最后拍摄警车离开画面的三名记者,正以报道姿态完成这一内容的播报。
杨思贤盯着摄像机,手持“民生在线”的采访手麦,“此次互联网邪教组织的行动目标针对被家庭忽略的青少年……”
在她对面的温华熙、卢丹正全神贯注盯着摄像机内的画面,将警方车辆作为背景,确定构图处于安全框内,保证各参数以及收音顺畅。
然而,意外只发生在顷刻间。
“你再动,就割破你的颈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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