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湘瞟一眼梁晏,目光回到姚萱身上,“你还记得阿晏那天说的话吗?他不是骂你。我这月老帮他解读了一遍,没想到你还没懂。”
梁晏念的经,和云湘的诗……有关系吗?姚萱支起下巴打量梁晏,试图回想起只言片语。
然而没有。她只记得“千里迢迢打电话骂她”的结论,关于他说的话,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你可以去看一部纪录片,叫《火山挚恋》,认真看,你就能明白他那番话,究竟想传达什么意思。”
云湘和梁晏碰杯,叹服道:“不过你也该的,表白的话说那么隐晦,几个人能听懂。如果不是我阅读能力甩普通人十条街,我也觉得你有病。”
梁晏举杯回敬,“如你所说,爱情里都是懦夫。”
“现在还不打算说?”
“没有必要。时间维度上的延长,并不能锦上添花。小萱她比较看重瞬间感觉。”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姚萱挠挠头,感觉要长脑子了。
梁晏、云湘相视一笑,翻过这一页。
“难得你兴致高,吃完饭不如陪弟妹去逛逛街。”谢承舟将滤过的宽粉倒云湘碗里,云湘挑起顺进去的虾滑丢给谢承舟,竖起手指,比了个“耶”。
IN Center商场二楼,路过一家婚纱店,见海报上的玫瑰花束,想起云湘那本尬到脚趾抠地的霸总文,姚萱忍不住说两句。
云湘笑了笑,坦然接受,“可这不妨碍你全订,对吧?”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云湘的其他小说她也看,但没有一本看完。
摸着良心说,《掌中玫瑰》之后每一部小说,无论是人设塑造、剧情节奏还是文笔,都有显著提升。
奇怪的是,她往往看到一半,就没耐心继续看了。
无论结局HE还是BE,阅读过程中,她总莫名其妙感到揪心。
“网络文学嘛,社畜的睡前故事,就图个乐图个爽。你非要往里边搀价值理念,害得人家因为思考人生睡不着,影响第二天上班,谁还乐意看?”
姚萱点头称是,“说是这么说,但玫瑰之后你也没再写过同类型的。”
云湘讲得头头是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钱才有资格谈追求,有名气才有人愿意去深度解读你的作品。”
“玫瑰只是踏板,我志不在成为畅销作家,而是想在自己短暂平庸的人生里,给这个我并不喜欢的荒谬世界,留下点什么不太荒谬的作品。听起来很幼稚很可笑,但没办法,我这人就这样,不太正常。”
姚萱似懂非懂,“现在写出你认为不太荒谬的作品了吗?”
云湘想了一会,哂笑答:“如果你早一年问我,我会毫不犹豫告诉你,是《陨石》。可你现在问我,我很遗憾地说,还没有。”
改编电影看了,原著也看了点,姚萱记不太清楚内容,但立意栏上那句“你开心就好”,值得细品。
“你的理解能力,也没阿晏说的那么差嘛。”云湘喜出望外,“我最初版本是‘撕掉光鲜皮囊,揭露恶臭男变态癖好’,但规定文章立意必须积极健康,所以只能改成宣扬奉献精神的‘你开心就好’。没想到,你看出来我在阴阳怪气。”
姚萱干巴赔笑,但凡不是个傻子,应该都能看出来吧……
两人随便走进一家店,珠宝饰品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她们边聊边看,从珠宝区转到美妆区,挑挑拣拣选了几样东西结账。
姚萱拿出卡,云湘已经刷过了。
她晃了晃手上的黑卡,“女人,随便花,今晚消费我全包。”
“你要这样说,我可不客气了。”
云湘动作轻佻调戏她,“小样,这不迷死你。”
如果是一个男的这样装X,不敢想象画面有多油腻,但如果是一个女人,姚萱只想抱紧大腿说:姐姐选我我超甜!
“谢承舟会像萧子珮那样,甩出一张卡说随便花吗?”姚萱好奇。
云湘笑出眼泪,“你别说……他会,而且这张卡就这么来的……”
“那你当时怎么想?”
根据《掌中玫瑰》剧情,萧子珮给苏婉婉甩出黑卡后,苏婉婉握起小粉拳支起下巴,小嘴微微嘟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装满崇拜,她掐着软萌小奶音,又惊又喜问:给我哒?
萧仪佩看向苏婉婉,眼神三分凉薄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淡淡地说:嗯,随便花。
云湘仰望着金灿灿的吊顶,挠脖子回想,“时间有点久远,记不太清了。”
听梁晏说,云湘病了,这几年谢承舟一直遍寻名医为她治病,姚萱偶有几次也见梁晏帮忙联系医生。
玫瑰是云湘三年前的作品,饱受病痛折磨的人,对时间的感知,和健康人对时间的感知不一样,因此云湘想不起来也正常。
但谢承舟,清晰记得这三四年,和云湘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以及梁晏表弟,对云湘的再造之恩。
火锅已经撤掉,换上新鲜水果和茶饮。两个大男人出奇热衷于吃水果,茶水无人问津。
“跟何坤还没谈拢?”
“你跟何绅也没谈拢?”
何绅是何坤的哥哥,早早搭上谢承舟的线,想把启飞卖给亿通,却在天亓表达收购意愿之后,一改点头哈腰姿态,开始自抬身价扯皮。
“何家这帮老东西,在我们兄弟间两边叫价,想卖好价钱。”谢承舟讥笑,“算盘打太快,必定冒烟着火,引火烧身。”
“准备退了?”梁晏问。
近几年房地产不景气,亿通推出的“安巢计划”虽扭转了净利润率下降的趋势,但房地产营收数据仍然不太好看。
谢承舟近年积极拓宽业务,尝试将亿通的投资重点转移到别的行业。
天亓发展势头猛,科技市场潜力有目共睹,谢承舟想从中分一杯羹。
对此,梁晏并无怨言,在商言商,拿情分道德绑架拒绝亿通踏足某一领域,既伤体面又失脸面。
况且,他投资广,亿通独占鳌头的几个行业他投了不少,谢承舟也没有微词。
于私,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于公,两家公司合作密切唇齿相依。无论谁赚钱,对双方都有利。
启飞是亿通的试金石,看谢承舟坚持,梁晏亦有退意。与其兄弟相争让何家人坐收渔利,不如拱手相让,利益友方。
谢承舟说:“让你了,就当还份人情。不过经过这一个多月价格哄抬,你现在谈收购,有点得不偿失。”
拨开白桃片,梁晏叉起底下最后一颗草莓,“明白,你退我退,该轮到他们急了。”
“MR试衣听起来并不高端,即使做成功也很难实现技术转化应用。你做这个是为了下一步开拓服装市场,还是纯粹为了姚萱?”
“我得提醒你,前者可能使你们夫妻反目,后者会让你血本无归。”
提起姚萱,梁晏不由自主翘起嘴角,“她的利益,我绝不沾染分毫。”
“阿晏,你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以前怎么取笑我的,我以后逐一讨回来。”谢承舟调侃他。
电话铃响,云湘颐指气使,“限你两分钟内到三楼TIFF专卖店,我和小萱买了好多东西,提不动了。”
等云湘挂断电话,姚萱啧啧称奇,“谈对象还得谈恋爱脑,我根本没法想象,谢承舟帮忙拎包的场面,该多么壮观。”
“他就是个普通男人,你们太神化他了。谢承舟这人,自大,面瘫,缺爱,偏执,死装,还大男子主义……但凡他丑点,穷点,完全可以归入普信男行列。”
雄性动物两极分化过于严重,越普的越自信,越优的越谦逊。梁晏自称正常男人,谢承舟自称普通男人,仔细想想,他们的确正常又普通,却成了别人眼里封神的存在。
为什么呢?姚萱仰头沉思,也许是因为世上男人普遍不太正常,且正朝更不正常的方向发展,以致人们对好男人的标准一降再降,稍微自我认知清晰点的、对人礼貌谦和点的,就成了“稀缺资源”。
可是保持谦虚、以礼待人,难道不是作为“人”的基操吗?
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该有这种素质吧?
“是吧是吧,我们认为做人该有的基本素质,成了他们的天花板。”云湘连声附和。
“你和阿晏相处还好吧?他是个特别的人,是我活到这把年纪,见过最好的男人。”
“评价这么高?!你当年怎么不追他?”
“他浅淡如水心思重,适合你这种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子。我嘛,适合谢承舟。”
有的人渴望救赎,有的人甘愿沦陷。梁晏和云湘都是以“悲”为底色的人,但梁晏“悲”是悲悯,而云湘的“悲”,是悲惨。
悲悯和救赎,悲惨和沦陷,是一一对应关系,不存在其他组合。
“我和谢承舟,就像两条疯狗,死命把对方咬得流血流脓,完了又抱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
“你能想象吗?掺杂鲜血的痴迷,近乎变态的占有欲,欲罢不能的沉沦,才能让我感受到,自己被爱着。”
长廊尽头的窗吱呀吱呀响响,冷风呼啸穿过,姚萱抱紧自己,只觉毛骨悚然。
云湘一股脑将十几个购物袋塞给谢承舟,嘟嘟囔囔抱怨他迟到一分钟。
谢承舟不解释不回嘴,任由云湘唠叨。
两个女人走在前边,有说有笑,无人搭理后边两位工具人。
九点半一过,云湘哈欠连天,谢承舟提醒她该回家了。
云湘拉着姚萱的手,依依不舍,“小萱,我很喜欢你,有时间来家里找我玩。”
此言一出,谢承舟明显怔了下。
姚萱受宠若惊,不愿与人类打交道的云湘,盛情邀请她登门造访,委实不可思议。
气氛变得有点矫情,姚萱不自在扭扭脖子,睨着云湘哼道:“我们才见两次,你就说喜欢我?渣女!”
“女人喜欢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下次见。”云湘以拥抱作为道别。
回家路上,梁晏问她们聊些什么。他下楼时,二十秒内看她变了三次脸。
姚萱懒洋洋倚在车窗上,“聊你。湘湘说你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
“你怎么说?”梁晏见怪不怪,想来没少听过类似的恭维。
“就这样吧,稍微正常点的男人而已。”姚萱故意刺激他,“和我二十多年的好朋友相比,差了八条街。”
梁晏:“……”
春分一过,钱江正式进入雨季,鸽子灰天空布满烟墨积云,城市建筑无不染上一层冷调芦灰绿,底下青灰色马路水光空灵。
这场连绵十几天的灰蒙,使环境无比压抑。
姚萱低头看手会机,便感到浑身不舒服。两部手机同时震动,弹出几乎一样的信息。
【钱江市新月区民政局:尊敬的姚萱女士,您预约的离婚业务时间将近,请于约定日期带齐相关证件证明材料,前往新月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理。】
关于大哥大嫂的病态爱情,请看专栏《不等关系》[猫爪]
[红心]晚上九点有章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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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倾盖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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