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那混乱昏暗的夜晚随着再度高升太阳，恍如一切恐慌危险都烟消云散。
在确定姜曳身上的确没有任何伤痕后，甄美转头去处理正在熊熊燃烧，快烧成毛坯屋子的餐厅。
不怪她。
任谁看到破裂敞开的大门，以及一进门看到如疾风扫过的一楼，都会下意识认为户主遭遇不测。
至于为什么不想着上报。
以现在执法员的执法力度，她怕那些人不由分说把姜曳毙了。
甄美拿着抹布走向餐厅唯一剩下的大理石餐桌，刚靠近大理石餐桌，她忽然闻到一股烤干的血腥味。
低头一看，餐桌背面血迹斑斑，在高温烘烤下牢牢扒在台面。
……昨晚，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甄美闭口沉默，幸好，姜曳毫发无伤的活着。
肩膀用力，甄美面无表情抬着桌子，踢开后花园的门，动作干脆反手将餐桌丢出去。
“咣啷！”
餐桌四分五裂发出巨大声响，正在沙发上浅眠的杨超飞和卷发学妹猛然惊醒。
卷发学妹手忙脚乱翻身起来，拿起放置在身旁的拖把棍子，左右张望：“什么？！发生了什么？！”
又处于恐慌混乱的杨超飞，同样拿起防爆盾，挤着卷发学妹跟随她的动作。
“哪里？是哪里有东西！”
见两人如惊弓之鸟，甄美饱含歉意：“别紧张，我只是把烧坏的东西丢出去。”
没有额外危险，杨超飞松口气的同时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那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一同前往的同伴能不知道？
他语气有些不好：“那你动作不能轻点吗？吵醒我就算了，万一吵醒姜曳怎么办。”
“再说了，你看你把徐娇娇吓得。”
卷发学妹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又怕惹得学姐心生厌烦，只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学姐我不怕。”
出息！
杨超飞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甄美打断他：“行了，楼上隔音不错吵不到姜曳，你们也赶紧补觉。”
吵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杨超飞满意再次躺在沙发上，惬意享受着空调冷风。
至于门口的大门破洞处传来的高温，作为客人他才懒得管。
卷发学妹又不认识这户主人，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好意思白吃白喝。转了一圈帮忙把一楼地上的碎渣打扫节，又对比大门上的洞口，拿上抱枕塞好洞口。
“学姐，我还可以……”
甄美不着急：“你也休息，其他的等姜曳醒了再说。”
…
姜曳躺在次卧大床上，如瀑布般的长发散在枕边，白脂健康的脸和柔顺黑亮形成鲜明色彩对比。
她睡不着，也并不想睡觉。
最近有太多奇怪的东西出现，能够在现实出现的奇怪梦境，超脱于她认知的眼药水，以及回来怪物又或者叫污染种们。
现在回想，看似正常人的李医生，大概率也不是人。
从李医生敲门开始，她莫名其妙忘记了本来最紧张——灰白色圆球，反而转头去关心其他事情。
变成沈乙书样子的怪物二号同样如此，只是走进她的视线范围，三两句话的功夫，她便忘了餐厅的‘老鼠尸体’和‘走了’的李医生。
如果不是突然的头痛和不合理的逻辑，她会不会一直被污染种欺骗玩|弄，直到成为祂们口中食物？
事后惊觉，姜曳甚至有些庆幸先发制人。
先下手为强，她不喜欢也不习惯被迫之下做出选择。
至于找上门的污染种想做什么？又或者为什么是她？
姜曳暂且想不缘由，非要细算的话。
她只能肯定先前的猜测，这些污染种是为了她这双还未痊愈的眼睛而来。
她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几何图形的灯，极具设计感。她抬手摸到灯光开关，一关一开。灰暗世界里，属于吸顶灯的灰黑色块来回切换。
这是……第二次用眼药水的效果。
要是再滴用第三次呢？要是她能看得到呢？
那些怪物又会怎样？
姜曳觉得要和他们沟通一下外面的情况，思即，她起身越过床头沾满血迹的砍骨刀，拿着登山杖往楼下走去。
*
随着时间推移户外温度渐渐升高，即使室内空调已经调到最低，依然挡不住房子里逐渐升高的温度。
杨超飞又热又饿，翻来覆去好几次都没办法睡着，最终宛如一条咸鱼摊在沙发上大口呼吸：“咱能不能……”
“你们快看！”他的话还没说完，卷发学妹突然惊呼，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三人齐齐趴在客厅大落地窗，窗外正对门是后花园不间断循环的温泉，在此时的高温烘烤下，流水口发出干涩的哀嚎声。
“这是在高温下流动液体无法在铁质管道循环发出的声音，很正常的现象。”杨超飞咂舌，觉得她大惊小怪，“不过能发出这样的声响，水管应该是生锈了。”
卷发学妹不是指这个：“学长，你看那些绿植和大马路！”
在她的提醒下，众人把目光放在后花园里那些耐高温耐寒冬的观赏性绿植。
原先鲜活明亮的绿色叶子逐渐黯淡并泛黄，接着在三人注视下，这些绿植猛然间燃起大火，烈焰熊熊。
而那些由柏油铺设的路面，在高温与周围烈火的双重炙烤下，加速融化并且散发刺鼻的气味，形成一块块凹陷。
“这……”杨超飞失语。
“一棵大树都能在光照下自燃，这不就意味着……”
“……外面已经不在适宜人进行活动。”姜曳接话。
甄美回头，上去搀扶：“你怎么不再多睡会？是楼上空调制冷不够？”
姜曳身上冰冰凉凉，甄美渐渐从搀扶的手改成挽住的胳膊。
等搀扶她走下来，甄美这才意识到，诧异：“姜曳？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还是那样。”姜曳抬眸。那些发光的物体，在她的视线中呈现黑色块，用猜的也能知道，外面的温度得高成什么样子。“不过，能够看清人物剪影。”
那就是有在好转啊！
甄美大喜同时羡慕感慨：“现在药剂研发这么厉害，这研究人员得生啃多少书发多少篇SCI，妥妥直博！”
闻言，卷发学妹侧目讶异。
学姐不愧是学姐，都这个时候还琢磨看书呢？！
“学姐，我们出不去了！”
“现在外面除了这么炎热的高温，还有从裂缝中跑出来的怪物追杀。”
“咱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徐娇娇万般紧迫，带着哭腔。
“不，现在你也可以出去，然后直接黏在路上活活晒死。”杨超飞不合时宜讲了个恐怖笑话，吓得卷发学妹脸色发白，眼泪更是怎么憋都憋不住。
“呜呜。”
又哭？！
杨超飞觉得女孩的哭声也挺烦的：“徐娇娇，你可以不哭了吗？”
“你已经哭了好多次了，人体是需要水分，再这么哭下去就算没停水停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尽心尽力工作的空调忽然停止。
杨超飞震惊：“我……乌鸦嘴了？”
不能吧！！！停水停电，他们真的会死的！
三人迅即起身，甄美拿工具，杨超飞检查电表箱，而徐娇娇第一时间看了下水龙头。
等到确认真的停水停电后，所有人面露难色。
杨超飞顾不上在姜曳面前丢脸，整个人崩溃扯着头发：“我们要死了！”
“高温会导致我们体温失衡汗液大量流失，如果不能得到充分的水分补充，我们很快会变成干掉的尸体！”
他的话语很有感染性，三言两语吓得徐娇娇心存死意：“就算今天不死，明天我也会死，是吗！”
杨超飞崩溃大喊：“是————”
“地下车库里有备用发电机，电影室储备大量水资源。”一道女音打断两人准备抱头痛哭的动作，泪眼朦胧中，他们瞧见本该因眼盲更加焦虑的姜曳，此刻握住登山杖冷静的‘望’着他们。“明天可能不会死。”
不……不会死？！
那他们哭成这么丢人样子做什么！
“额……”两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一下子冷静下来。
甄美熟悉这个家，第一时间去了开了发电机，又顺便从观影室里带出速食以及两大瓶冰镇快乐水。
停止的空调再度运转，寒气铺面将两人的理智成功拉过来。杨超飞不好意思抹着眼泪，接过甄美手中食物摆放，徐娇娇手忙脚乱捡起脚边的棍子搁置一边，随后镇定自若围着茶几边坐好，仿佛刚才痛哭流涕的两人不是他们。
食物和高甜可乐下肚，抚平饥饿的肚子，也安抚好紧绷的神经，三人齐刷刷打着哈气舒缓睡意。
杨超飞倚靠在沙发边，眯着眼睛分析：“以现在这个天，我们肯定没办法出去，如果物资够的话，可以熬到天冷的时候。”
徐娇娇有些困顿，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现在手机没网没信号，今天应该是……十八号了？”
“按照惯例，进入十一月左右天气会转凉。”
甄美抿唇，家里的食物是姜曳的。一方面她担心这两人会对姜曳食物产生占有支配，另一方面这种高温下赶走这两人，无疑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送。
甄美做不到。
真要做得到，在执法员检查结束后，她也不会抓着吓傻的徐娇娇往姜曳家来。
甄美看向姜曳，张嘴刚想说话。
“没网没信号，卫星手机是不是也用不了？”姜曳冷不丁出声打断，杨超飞强撑精神，拦在甄美说话前回答，“如果卫星手机也用不了大概率就不止是地面通讯基站出了问题，而是有其他的情况。”
神经崩了两天一夜，说着说着杨超飞困得头直点：“原来我们是打算找到你后，一起去南春市通讯基站看看，现在电没了最好再去……”
“再去发电站|核|电厂。”甄美顺势接话，但对方早就酣睡。甄美又看向姜曳，抿唇干巴巴的说：“反正时间还早，你要不要也睡会？”
“我把徐娇娇带回来，你会不会——”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等气温降下来必须立刻走。”姜曳抬眸，透亮纯黑的眼珠直视看向窗外，“要么前往有大型冰库和储备的食物仓库，要么直奔发电站附近确保有电可用。”
“在此基础上，我需要去医院找到沈乙书以及联系上我妈妈和许助理。”
话题跳转太快，甄美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啊完后，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这么着急离开，难道是之前有歹人的问题？”
姜曳摇头：“不是歹人，是歹怪物，是污染种。”
“啊！！”甄美脸色难看。
她是从高架桥下来的人，那一路上她都没有找到怪物杀人的规律，而那些执法员也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们在青年高架上遇到的情况。
情况棘手复杂又荒诞。
总而言之，搞不好这条命就丢了。
甄美蹭的起身：“我去收拾东西，今晚就离开！”
姜曳反手想要拉住她：“车库没车我们没办法走……”
“有车！”甄美从背包里翻出拖拉机启动钥匙，“助农新型拖拉机，昨晚从学校里偷的，现在停在后门石板路上呢！”
“你放心，拖拉机抗晒机油便宜又不容易爆炸，除了启动声音大再也没有任何缺点。”更别提后座敞篷宽敞又容易观察怪物。
姜曳眨眨眼睛：“好，那我也去收拾……”
“你收拾什么，你眼睛又看不到，我去。”甄美动作利索人又靠谱，第一时间将姜曳衣服生活用品全部打包，又将两台冰箱连同发电机一起拖出来，中途还不忘把砍骨刀和眼药水装在奢v家小包，挎在姜曳肩膀上，随即一脚一个踢醒睡得迷迷糊糊的两人。
“别睡了，怪物要来了，等天黑我们就走！”
杨超飞和徐娇娇茫然站起，习惯拿起属于自己的武器，囫囵应声：“啊？？哦哦哦好！”
四个小时后，天上的裂缝再度合并，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
“该走了！”
甄美搀扶姜曳上车，插上钥匙。
“哒哒哒！”在幽静的别墅区，拖拉机发出轰鸣声扬长而去。
*
“咚咚咚！”
“咚咚咚！”
暗沉的夜幕下，一道修长的身形跌跌撞撞停在五栋的门口，来人动作僵硬抬手叩响五栋完全破碎的大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过了很久门口依然无人应答，他似乎想起什么，踉踉跄跄推门进去。
失去灯光的房间里漆黑一片，他无视黑暗，在每个房间里寻寻觅觅。
客厅，没人。
书房，没人。
餐厅，没人。
卫生间，没人。
观影室，没人。
主卧，没人。
次卧，没人。
没人，没人没人没人！
他的女朋友呢？离开了吗？他不是说会回来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他。
身躯愣在原地，许久，一滴滴厚重的粘腻的液体，砸在地面。
空荡荡的房间里，传来痛苦且暗哑的声音。
“……宝宝，你不要我了吗？”
你的宝宝已经乘坐拖拉机，走啦[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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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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