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父看出来了,说:“你还别不信,当年有个剧组还来我们村采风,剧组的导演觉得我长得俊,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块去北京拍戏。”
“那您怎么不去?”
“嗨!”童父满是遗憾说:“还不是家里里的农活离不得人,你也知道你大伯和四叔不是能干农活的人,你二姑又是女人家。再说了,你妈当时还怀着身孕,我也走不开,只能推辞啦!你那时候还是个五岁的萝卜头,不怎么记事呢。”
说着,童父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啊!你妈妈后来小产了,从此就不能再生,也没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作伴。”
童欣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爸爸这辈子就是给奶奶和大伯、二姑他们捏住了,做牛做马的,最后什么好处好话都落不到。
“爸,我先去睡了。”童欣实在没有兴致再跟童父聊下去。
“哎——”童父手无足措地应着,知道女儿又烦自己了,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把自己能给予的都给女儿了。
乡下的夜晚,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童欣侧身躺在床上,不停地刷着手机,脸上带着笑意把浏览着大粉们发的偶像陈然的物料,这是她生活里唯一的一点蜜糖了。
像她今天跟二姑说什么事业上升期,不适宜谈恋爱,哪有什么事业上升期,有的不过是琐事繁重的工作,从前总是憧憬着未来会多成功、多光鲜靓丽,但现实总是不如憧憬的这样。
偶像陈然就像天上的星星,只可欣赏,而不可摘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根本没有产生交集的轨道,童欣既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现实生活中又没办法对其他异性产生好感,于是,一直单到了现在。
对于结婚这事,童欣也没有多急切,也没多渴望,只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大伯父一行人是午饭过后回来的,随着他们的回来,还有一个面生的男人登门,直到二姑嬉笑的把男人推到了童欣的面前,大家一副瞧热闹的模样,童欣这才反应过来,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二姑给自己看的照片里的男人。
“认识一下哈,”二姑笑着说:“欣欣,你也不要忸怩,三十好几的人了,遇到好的男人,就该抓紧了。”
一瞬间,童欣后背如芒刺背,下意识地往后退。
来相亲的男人步步紧逼,笑得露出一口老烟牙,“欣欣,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在亲戚们的围观之下,整个过程就像……配种猪一样,迅速地配成对,万事大吉,一片和乐融融,就已经在商量着彩礼、陪嫁等内容。
童欣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有得意洋洋、有嘲讽、有瞧热闹等等,唯一没有真心的笑容,一股愤懑之情在她的胸腔里迅疾升腾,砰地一声爆炸开来。
“我不要,我不同意。”童欣一字一句地说道。
方才还热闹的氛围,骤然一下静了下来,大家一脸不可置信,三十岁、嫁不出去的童欣居然还敢挑剔,人家虽是二婚,但家里条件好得不行,她有什么可挑剔的?
“欣欣啊,”二姑说:“你见好就收,别这么不懂事啊!”说着,拿胳膊肘怼一旁的童欣妈妈,低声道:“欣欣妈,你还不劝着点!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童母笑着说:“孩子不懂事,大家别往心里去。她的事,我做得了主,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说着,把童欣拽进了一旁的屋子,“你想怎么样啊?难不成还真想嫁给什么大明星,咱现实点,你都三十了,有条件好的嫁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的,再挑拣就嫁不出去了。”
一直生活在小地方,又被奶奶压着欺压的妈妈,早就变成了眼光窄,只知道一昧向钱看的现实妇人,柴米油盐才是她的生活重心,什么精神方面的追求,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妈,”童欣被妈妈堵的一腔气憋闷在心口,“人就一定结婚吗?结了的不还是有离了的。”
“那人家离了,总比你没得婚结好。”童母苦口婆心说:“嫁人就要嫁经济实力好的,不然像你妈我,嫁给你爸,这辈子吃苦可真够了!再说等家里拆迁了,拆迁款大家一分,根本没剩多少。就算是在县里都买不上一套房,我跟你爸也没个落脚之处。
你这些年工作怎么样,难道我还不清楚?根本就没几个钱,不如嫁了人,也好帮衬帮衬家里。不然我跟你爸就要流落街头了,你真的忍心吗?”
童母缓和了语气,“哪个当妈的不想女儿嫁得好,你要是再年轻几岁,妈妈肯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但是你这条件,咱拖不起了。你喜欢的那个什么明星,咱们跟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痴心妄想了。”
童欣皱了眉头,“妈,这跟我追星有什么关系啊?我是没遇到喜欢的。有喜欢的,我肯定就嫁了。”
“就你那高不可攀的眼光,谁能入得了你的眼?”童母握紧了女儿的手,“不许再说不要,不同意,就这么定。咱先处处,要真不喜欢,咱再退亲就是了,你没处怎么知道不喜欢?”
“不要。”童欣还是固执地拒绝。
童母叹气一声说:“原来是不想跟你说的,就怕你担心。但现在这个情况,不说也不行。你爸爸病了,胃癌,幸好是早期,不过治疗需要钱。你也知道在老家种地,赚不了几个钱。”
童欣脸色煞白,“怎么会得胃癌?”
“还不是早些年日子苦过的,”童母说:“活都是他干的,偏生吃的没他的份。”
“听妈的话,你二姑说他条件不错。你嫁过去,至少能帮衬你爸一二。”
童母的话犹如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童欣的背上,她木然地听着大家喜气洋洋的讨论订亲宴,听着大家怎么安排她订亲后的工作,还有结婚后的住处,在一大家族亲戚的撮合下,很奇怪,有些事就容不得自己拒绝了,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停地按着童欣的脑袋,让她低头,再低头。
童父看着女儿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心脏也像是被揪住了一样,越来越紧,他不想看到女儿不开心。
正当大家热闹地讨论着,童欣这事成了,要怎么感谢二姑的时候,童父乍然道:“这门亲事,我也不同意。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女儿不想嫁人就不嫁,我养她一辈子都行。”
一辈子低惯了头的童父突然发声,惊了一大片人,当即引得反对,可童父就是铁了头、硬了心,任由怎么劝、怎么骂都没用。他义无反顾地站在女儿童欣身旁,“谁敢逼我女儿嫁给谁,我跟他拼命!”
二姑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让你女儿一辈子在家做老姑子吧!”
表姐望玲偷偷地跟童欣说道:“你爸可算硬气一回了!知道跟你相亲的那男的为啥离婚吗?家暴前妻,把人给打残了,就离婚了。我妈把他说给你,可是敲定了好大一笔红包,唉……可惜没这个运气拿。”
童欣五味陈杂地看着笑着离开的表姐,胃里一阵翻腾,明明是血脉连在一块的亲戚,背后为了钱却这样算计。
童欣离家去工作,童父并没有胃癌,只是有胃病,时不时会胃痛。
童母还在怄气,不肯送她一程。因为老家偏僻,家里没车,实在远,童父只把童欣送到了镇上,送她上了去县里的汽车。
童父说:“欣欣啊!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常常回家看。”说着,还把从小摊上买来的橘子塞到童欣手里,“你晕车,吃点橘子能缓解。”
汽车开了起来,童父的身影缓缓后退着……童欣看着父亲蹒跚的身影,想起母亲劳累得有了白发的鬓边,还有大伯母、二姑、四叔他们滋润的生活,以及比她父母年轻好几岁的样子,她的眼眶逐渐红了,不禁发出疑问?值得吗?
如果当初父亲顾好小家,不在家里伺候父母,打理农田赚钱供大伯娶老婆,供四叔读书,是不是日子会过得不一样?
突然车子猛地往旁一栽,童欣的脑袋重重地撞在车窗上,登时没了意识……可能会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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