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终和北帝匆匆去到落仙谷的时候,看到就是满山满谷的红色火焰,死气像是垂死挣扎一般,在火苗间乱窜。
而始作俑者隗玉,凭空而立,高高悬于山谷上方,俯瞰着脚底一切。
北帝一见傀火肆虐,瞬间就怒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掌一挥,一阵强劲的罡风直直刮向隗玉,企图制止他。
陆终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冲出去挡在隗玉身前,将那阵罡风拦了下来。
“帝君!”他怒道。
北帝并未收手,祭出法宝就想将整个落仙谷连同肆虐的傀火、隗玉一起收起来。
陆终不让他动,平推一掌逼他收回去。
“沧吾,你可知傀火在人间肆虐的后果,”北帝沉声道,“届时生灵涂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陆终寸步不让,“隗玉不是小孩子,他这样做定有他的理由。”
“理由?当初你承诺过,不会让傀火面世,本君才放你们上来。现在呢?整个山谷都烧起来了,再晚来一点,是不是要连那边的那座城也一起烧!”
北帝是真的动怒了,“沧吾,这火若是灭不掉,你必定要自裁谢罪。”
陆终:“自裁又何妨,我陆终从来不怕死。但是帝君,你独断专行数千年,难道就没有错。”
被他这样倒打一耙,北帝气得脸都青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陆终招来斩星辰,对他说:“看着帝君,我上去问问什么情况。”
斩星辰拉住他:“别动手,他虽然冲动,但不是那种会胡来的人。”
“他动手之前也没跟你说?”
斩星辰摇头:“没有。”
陆终深吸一口气,他扫了一眼北帝的脸色,又看看红彤彤的山谷,心想今天怕是不好交代了。
他飞身上去,站在隗玉身旁,温声问:“怎么突然出手?”
隗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先看了眼不远处的北帝,然后才缓缓答道:“想弄清楚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师父有没有听说过,毒蛇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陆终眸色微眯,“你的意思是?”
隗玉大手一挥,让傀火烧得更猛烈些,道:“万物相生相克,死气无解,但傀火却可以轻易将其烧为乌有。或许......我的出现是为了专门克制死气呢?”
他说完这话,静静地看着北帝。
此前,他们只想着傀火能烧毁万物,对天下苍生是莫大的威胁。
没有人往克制死气方面去想,也没人想着去消灭死气。
毕竟下界寸草不生,就算专门圈出一块地来让死气存在,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死气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近百年来,葬鬼地越来越大,死气也越来越多,像今日这样蔓延到人间的情况未来只多不少。
一旦死气在人间肆虐,人间便是第二个墟川。
谁来阻止?
只能是隗玉。
他知道北帝听见他说的话了。
伪神,呵。
人人都将他与死气视为一体,避他如蛇蝎,以至于连他自己也怀疑自己的出处。
今日刀尖向内,他才骤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克制死气的。
他将目光扫向远处,脚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远处是灯火明亮的城市,万物生息,而他居然是守护他们的存在。
陆终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喜悦,他神色张扬,朝北帝扔去一个挑衅的笑道:“帝君,你可有听到?”
北帝默不作声。
陆终故意道:“没想到我们家阿玉竟然生来就克制死气,那同理,是不是也能克制一切怨气、鬼气,真厉害。你说,是不是帝君?”
在场所有人默不作声,只听着陆终一声高过一声的挑衅。
不,他这不是挑衅,是申诉。
北帝自然是听到心里了的。
他被一叶障目,竟想不到天地从不孕育无用之物。
也怪之前,隗玉从未对死气出手。
他们谁能想到这处去。
陆终喊够了,才牵起隗玉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掌心,说:“死气烧干净就收了傀火吧,我们下去谈谈,跟北帝。”
“好。”
大约半息之后,隗玉将傀火全数收回。
此时山谷内一片寂静,隗玉对傀火的控制精准到了极致,除了死气外,他连一片树叶都没烧着。
两人站在北帝对面,斩星辰默默挪到他俩身侧。
几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各自沉默着,倒是慕白潇这个人间总裁冷冷开口道:“按照商场谈判的规则,谁占优势,谁先开口压价。”
陆终挑眉,轻笑道:“帝君,有没有打算给隗玉一个实职当当?”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必转弯抹角。
北帝不愧是北帝,脸皮厚,他只当过去一切都没发生过,道:“那要看他愿不愿意在冥界当职。”
隗玉毫不犹豫:“不愿意。”
北帝勉强一笑:“可以再考虑考虑,想要什么条件尽管提。”
隗玉不再搭理他。
陆终笑着把他往身后揽,对北帝道:“帝君放心,有我在。”
他的意思是,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也一样。
形势比人强,北帝这会儿倒是庆幸陆终能管住他了。
“你们近来在人间过得都还习惯吗?”北帝打算套套近乎,“听说之前出国转了转。”
陆终点头:“是去了一趟。”
“有什么......”
“帝君,”陆终打断他,“咱们几千年的交情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隗玉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傀火确实威力巨大。”北帝避而不答。
“难道帝君的神力就对世间没有威胁?”
“这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陆终沉声道,“就因为他出自葬鬼地,所以即便天生自带神力,也理应被视为异端?”
“你不能保证他永远对苍生心存善念。”
“帝君,在墟川的一千年里,是谁在养活那群鬼众?”陆终每每提及这事,心里就一阵刺痛,“他做得不比任何人差!”
北帝沉默半晌,“那你想本君怎么做?”
“赋予他应有的自由。”陆终说。
北帝斜眼睨了隗玉一眼,道:“有必要吗?”
有陆终护着,谁敢拦他,谁又敢不给他自由。
“有必要。”
陆终觉得有这句话和没有这句话是不一样的。
“可以。”北帝点头,“但你要知道,没有绝对的自由。”
“当然。”
话到这里,北帝不再多说,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好时机。
于是他说:“等人间玩够了,就回来替星辰几天,他也挺累的。”
陆终点头,“您老慢走。”他开始赶人。
北帝最后深深看了隗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走了。
待他走后,斩星辰才开口吐槽道:“几千年了,还是这个死样子,脸比城墙厚。”
“要不人家能做帝君呢,”陆终回他说,“去看看慕白潇,他应该是吸了些死气进去,看着脸色不太对。”
斩星辰僵了一瞬,转身,没好气地说:“你没事往这凑做什么?”
“我想着你会来,想见你一面。”
“见我做什么.......”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山外走。
山上,陆终和隗玉并肩站着,起初两人只沉默着看着渐渐泛白的天边,待深蓝色的云层翻涌时,陆终突然笑出声。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到最后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山林里,嘲风及一众歪瓜裂枣的手下仰着头看着笑声传来的方向,一脸莫名。
隗玉看着陆终笑,他身上素白的居家服在晨风里轻轻荡着,银色发丝飞舞,整个人像一捧山涧里的晨雾,清爽又干净。
“阿玉,委屈吗?”陆终渐渐收了笑声。
隗玉点头:“有点。”
“我也觉得委屈。”陆终眸色平静。
整整一千多年,任谁都觉得委屈。
“不过朝前看,”陆终说,“你瞧,太阳升起来了。”
“嗯,升起来了。”
只要太阳照常升起,就有无限新生的希望。
早晨**点的时候,两人回去观山街,路上,陆终买了热腾腾的豆浆,一人一袋,插着吸管慢慢喝。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俩跟很多行人擦肩而过,没人知道神明就在他们中间。
回到小楼,陆终进去厨房,把早已经凉掉的可乐鸡翅热了热,又守着灶台,把汤也热了热。
隗玉走进厨房,从身后拥着他,沉默地看着灶火上咕嘟咕嘟冒热气的汤。
陆终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他只是伸起手来,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顶。
灶台上火苗在跳跃,一下,一下,像两人渐渐重合的心跳。
饭菜端到桌上,两人继续昨晚没吃完的晚饭。
有些安静了,隗玉又打开电视,调到一个综艺,里头热热闹闹的。
陆终给他夹了一块鸡翅,看着他一点一点把它吃掉。
有那么一瞬间,陆终觉得隗玉还是那个每日在梨树下等待他的红衣少年。
如雪的梨花纷飞,他从一片雪白中窥见他的深情。
于是他从轮回里醒来,将他牵回身边。
时间依旧长得没有尽头,山川星野还是广袤无垠。
世界那么大又那么小,此刻他就坐自己对面,故事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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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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