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苍白昳丽的少年任由那根竹棍插在李明宇的后背。
细长的手指把这本刚刚阅读的黑色书册重新放回李明宇的脑袋里。
接着,他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胸口处,找到那条留好的链口,指尖勾住,往下一拉,两块皮像衣服似的从两边剥开,露出里面的样子。
入眼的是一个以脊柱为支撑,肋骨为架子搭建的三层平台。
骨白色的台子造型怪异,却泛着亮光,如白玉般透亮,看得出来主人时常擦拭。
架子上,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镜子、竹筒、骨哨等等。
多是些古怪小巧的东西。
它们被分门别类,整齐摆在一起,合理占满了每一个角落,一点空隙都没有,连一些多余出来的肋骨上都挂满了东西。
苏槐低下头,黑沉如墨的眼珠从左到右移动一半,伸出指头,把最里面的两指宽小鼓和一圈针线拿了出来。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链口自己向上滑动,剥开的皮合上,看不出一点缝隙。
苏槐伸出手,摘了一点松针垫在竹棍出口处,又撇了一截半指长的树枝。
三根手指蜷握住小鼓,拇指与食指捏住树枝。
嘴里呼和着古怪的语调,边唱,边用树枝敲着那面小鼓。
不大的小鼓发出的声音极为响亮,好像夜半三更时清晰的心跳,鼓动着血液奔流。
李明宇隐藏在皮肤下的青筋随着鼓声一起一伏,像蛛网又似树的根系,诡异又富有美感。
咚,咚咚……
咚,咚咚……
插在李明宇后背的竹棍由静变动,由微弱的颤抖变成剧烈抖动,活物蠕动时剐蹭在竹壁时发出的窸窣声音变得越来越明显。
呲——
焦糊的烟气从垫在竹口的松针处飘起,黑色恶臭的气体升腾一阵后,风一吹就消散了。
这么过了三分钟。
苏槐停下敲鼓的动作,轻吹一口气。
烧焦的松针灰烬四散,发黑的竹棍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而李明宇背上,除了那个被竹棍捅出来的洞口,奇怪的没有任何血迹流出。
李明宇直挺挺的身体也倒在了地上,但此刻他的身体像张纸,轻飘飘的,没发出一丝声音。
说是倒在地上,不如说是飘在地上。
苏槐坐在旁边,熟练地穿针引线,细长的黑线随着针尖穿透皮肤,又到另一边,轻松把两片皮肉连在一起。
当最后一针结束,苏槐绕着食指打了个结后,那圈细密的针线消失了,像是融在了皮肤里。
衬衫的那红色洞口里,是一块毫无伤口的皮肤。
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杰作后,苏槐又敲了那面小鼓。
这次没有任何节奏。
三下结束,苏槐眼睛里的黑色瞳孔动了起来,最后变成两只蝇虎子,轻巧地跳到苏槐掌心。
除了这两只外,还有更多的蝇虎子听到指令后从苏槐的两只耳朵里,以极其整齐的步伐跳出。
总共四十九只,站了苏槐一手。
“今天小九和小十七就先休息,小六和小五值班,剩下的小家伙把我拿出来的东西抬进去吧。”
说完,蝇虎子们开始了动作,把线圈、小鼓从苏槐张开的嘴运了进去。
似乎是走得太急,撞到了什么东西,苏槐的肚子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慌乱的声音持续了一会,才重新安静下来。
失了瞳孔的眼珠重新被另外两只蝇虎子填上,苏槐的眼睛重新变得黑沉。
“好像张得大了点。”
苏槐摸摸自己的嘴角,还是一如既往的光滑。
但他还是不放心,掏出了一面小巧的镜子,仔细看着自己的皮肤,生怕多出一条细纹来。
思索了一下,苏槐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护肤霜,打开盖子,在嘴角和自己的胸口细细涂抹着。
“表,表弟,你在干什么?”
李明宇摸着发晕的脑袋爬了起来,刚抬头就看到了苏槐的动作。
“皮肤保养。”
苏槐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哦,也对,护理得这么精致,难怪现在长得漂亮。”
“你说的是哪方面?”
李明宇看着苏槐突然抬头,黑沉的眼睛盯着他的样子,有点发怵。
指甲掐在了掌心处,疼痛感让他脑子更加清醒,斟酌地说道,“皮肤,皮肤很好,就像,就像玉石一样,嗯,很细腻。”
“……谢谢。”
苏槐重新低下头,摸起护肤霜,动作更加仔细了。
“表弟,你刚才是笑了?”
“没有,你看错了。”
“……我觉得没有。”
“啧,你以为刚过了一劫就没事了,可以轻松了?”
“什,什么意思?”
“你自己清楚,好好想一想再来问我。”
李明宇揉着头发,沉默了会儿,问道,“我真的不太记得了,感觉,感觉回来后情绪变得不正常了,最后还产生了那种想法。”
“但那不是我,我再怎么都不会有这个想法,表弟,是不是那个暹罗的……人,是不是你……救了我。”
苏槐:“知道你还带着那串项链?”
李明宇连忙把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来,扔到一边,紧张地看着。
苏槐:“不要把脏东西到处乱扔,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李明宇:“哦,可是那串项链……”
苏槐:“已经没事了,虫子已经爬到你身体里了。”
李明宇:“啊,那……”
苏槐:“被我引出来了……”
李明宇:“那,那就好。”
苏槐:“但我保留了一部分。”
李明宇:“……”咱能一口气说完吗?
苏槐:“是你太急了。”
李明宇现在连想都不敢想了,怎么感觉他在表弟面前像剖开了似的,被看得清清楚楚。
连没说的话,表弟都知道。
弯下腰用卫生纸把项链包起来,还有那根发黑的竹棍。
李明宇不敢细想发生了什么。
把东西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几圈,李明宇才敢问。
“表弟刚才说事情还没有结束,是指……还留着的虫子?”
苏槐把护肤霜的盖子盖起来,重新揣回裤兜。
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明宇,“差不多。”
“那个暹罗人是个降头师,在你身上下了降,如果你不按规定时间回去,虫子就会影响你的思想,让你变成活死人。解降很容易,但会引起对方注意,我没有足够的准备,没办法隔那么远把他解决,最多只能让他受重伤,这不保险,所以在你身上还留了一点。”
李明宇:“这样啊,我知道了。”
苏槐看着情绪低落的李明宇,突然凑到他面前。
李明宇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苏槐:“你们大学生的警惕心这么差吗?不知道这是诈骗,那种人明显就是不正常的人,你还敢和他接触。”
李明宇:“我以为。”
苏槐:“你以为什么,以为人家是好人?以后遇到这种人,该离多远离多远,现在只是骗色,以后骗财怎么办?”
李明宇:“……我知道了。”
苏槐:“你配不上人家,人家怎么会看上你。那一类降头师就是该孤苦终老、晚年痛苦的下场,情爱在他们心中就是个笑话,你还凑上去,这不是糟蹋自己,往牛粪身上贴。”
“你这样性格的人在心里都觉得自己长得不差,我也觉得你长得不错,好好打理一下,肯定会找到男朋友。”
李明宇眼眶发红,“……谢谢,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以后我绝对不会了。”
“男朋友我一……”李明宇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了,“表弟,你,怎么知道的?”
苏槐:“看了看你最近的记忆就知道了。”
“无论什么人都会隐藏点信息,该隐藏的不该隐藏的我都要知道,以免因为一些细节影响我对事情的判断,所以就直接透过你的记忆看真相了。”
李明宇:“……”所以你一切都知道了!?
苏槐:“没错。”
李明宇:“……”可以不回答吗?
苏槐:“不行。”
李明宇不确定地想,这是不是报复,刚才他好像又看到苏槐笑了。
不对,还是不要想了。
刚止住心里的念头,眼前的苏槐忽然站了起来。
李明宇也跟着紧张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要去起坛作法了?”
苏槐还是那一贯冰冷的语调,“不是,坐久了屁股容易皱,这对皮肤不好。”
弟啊!你对皮肤的保养执念是到疯魔的程度了吧!
苏槐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李明宇识趣地闭上了嘴,视线转到另一边。
“你们俩个小娃怎么还在这里,快来,走了。”
李明宇忙应一声,似乎找到了由头,赶紧走了出去。
耳边传来苏槐的声音,“这件事不急,等外公的头七结束,我再处理。”
李明宇嗯了一声,想起这几天的荒唐想法,即使知道这是降头带来的影响,他内心还是一阵自责愧疚。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小时候爷爷陪伴他的一幕幕,心头的悲痛推迟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出口,倾泻而出。
他一个人走到最后面,对着那个还没放入骨灰盒的坟坑,重重磕了几个头。
苏槐远远看了李明宇一眼,转过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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