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去上班后家里空荡荡的。
狗爪子没法用手机,我也没有当警犬去给萩原帮忙的天赋,在家无所事事地看了一整天电视,饭点时候节制地啃点狗粮。
从动物的角度看事情,我倒是意识到为什么宠物会拆家了。
太无聊了,我闲到追自己尾巴玩。
我把视线移向萩原掩上的卧室大门。
早起出房门的时候萩原还穿着灰色的家居服,顶着睡乱的头发打哈切,脸上还写满没睡醒的呆滞;含着生理性眼泪的眼睛对上目不转睛的我时愣住了。
然后他迅速冲进厕所,啪地关上门,十分钟后新鲜出炉又是毫无死角的萩原警官。
这人偶像包袱和青春期美少女一样重。
他急急忙忙回屋子换上了衬衫和西装裤,又返回客厅闪亮登场。我趴在沙发上看他在厨房卷起袖子煎蛋的背影,有种诡异的“这样下去也不错”的感觉。
但吃到没放盐的煎蛋时我瞬间清醒了,谁爱当狗谁当狗。
萩原不紧不慢地在煮牛肉,等出锅时已经快到他上班的点了;我比他还着急,从沙发上跳下来叼着他的包蹲在门口催他:“萩原君,你随便搞一下就好了,夹生也没什么事,生骨肉对身体也好。”
虽然我不想吃生肉,但是如果让萩原为了给我煮饭迟到,我良心会隐隐作痛。
他把肉盛到食碗里,看了眼时间:“没关系,还有十五分钟打卡,到工位上前我还有空喝杯咖啡。”
“.....这里开车去警视厅要快二十分钟吧?”
萩原对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拿上西服外套和包:“下班后我回来接你,一起去超市买和牛怎么样?”
“好!”说到和牛我就不困了,“那我等你回来。你快走吧,真要迟到了。”
“午饭就委屈犬飼同学吃狗粮啦。别担心,五分钟我就能到了。”
高峰期五分钟到警视厅,你是打算从别人车顶过去吗。
我目送萩原离开,回想几次坐他的车都是非常正常平稳的开法 ;不过如果没记错,还在后备箱被捆着炸弹的时候确实有听到犯人尖叫着有个警车从半空飞出来了。
应该不是萩原吧。我自信地把问题推到他的好朋友身上。
如果是也是松田的错,肯定是他带坏的萩原研二。
已经到达办公室的萩原拿着咖啡,机敏地躲过幼驯染迎面而来的巨大喷嚏。
萩原出于信任没给房间锁门。
我在罪恶感和强烈的好奇心下苦苦挣扎。
今天算是我第一次独自看家,来到这个世界前几天在警局度过,后面都跟着萩原在外面转。
虽然他热心地帮我收拾好了客房,但为了避免出现半夜想喝水上厕所或者由于动物作息想四处走动的情况,我还是选择睡在客厅的狗窝——感谢我的选择,我会把没睡醒的萩原研二的脸感恩地铭记于心。
偷窥别人卧室可能会被萩原和松田警官联手送进局子,不看我又觉得亏大了。
我在原本世界里还没去过萩原在东京的住所。
从警察学校毕业后他和我电话里黏糊糊地抱怨过价格合适交通方便的两人间很难找,过了几天又兴高采烈地说找到了房子,而松田阵平还没从警察宿舍搬出来,如果我有空去东京可以住他那里。
又回忆起新的记忆,虽然是“会和萩原研二煲电话粥”这种对于拯救世界而言无关轻重的东西,我心情大好,连着偷窥萩原房间的心情都淡了很多。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目前回忆起的、之前消失的内容都是发生在近一年内。
从最科学的角度出发,我只能认为那些大部分关于萩原研二的、还有之前在家里被照片刺激到想起来的白布相关的一些记忆,由于与这个世界的发展不符合而不被接受。
这让我产生了浓厚的不安;这些违背世界发展的记忆可能部分因为这个世界的我死在八月,也可能因为我并没有像这里的我一样选择新的恋情。
我做出不同选择,在理论上就会诞生一个新生的平行世界。
假设现在世界是主世界,那个决定拒绝白布的我就踏上了另一条分支,衍生成为现在的我。
我需要一个更确切的时间点,搞清那种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模糊不清的感觉开始的时间。
我从碗里叼出狗粮放在地板上当时间轴。
既然如此,那以最大的线索【萩原研二】为关键词,只要从不同时间点进行回忆,存在明显被扰乱、仿佛被装在观察箱里的问题的记忆就是萩原和我开始产生平行世界交集的时间点。
高中的记忆还算清楚,大学前几年也非常清晰;最早的模糊点出现在大四那年的十二月。
*
“你要哭吗?你别哭吧。”我心虚地往白布手里塞纸巾。
圣诞季的晚餐总是很难订到,更别说是位置好评价不错的西餐厅。
白布提早了一个多月,拜托了高中搞乐队的前辈预约的这家还有高空夜景,摆盘精致味道也很好。
他刚满二十岁没多久,装大人点了红酒喝,第一口下去表情都有点苦,平时板着的可爱的脸上带着微醺的酡红。
侍者上蛋糕的时候白布主动帮我拍照。
他平时也经常被我或者赤酱那对情侣当成拍照的工具人,我们三个咔咔拍完一轮后又把不耐烦的斜刘海拉近画面里一起自拍。
所以白布倒不需要我指挥他往哪个角度拍我最好看,心情好的时候还能提示我眼珠往哪转在光线下最有神,脸侧的角度改一改更能凸显下颚线。
他举着手机按动快门,认真的样子让旁边情侣的争吵进一步白热化。
打扮时髦的女孩子指责男朋友随手乱拍,蹲在她旁边努力找角度的被称呼为优的男生相机还没放下,眼睛反而不停地瞟白布,嘀咕着好像是白鸟泽的二传啊,白鸟泽的人也配有女朋友啊。
然后他被女朋友愤怒的脸唤回理智,把白鸟泽和白布全抛之脑后,慌乱地解释小美华我不是故意的,没有看别的女生,看的是那个男的....也不是想看那个男生!!
“你认识啊?”我悄悄戳戳白布;他熟练地把原图传给我,供我自己p图发挥,最近已经进化到在我发完SNS后会在十分钟内给我点赞,现在在帮我倒新的酒。
他之前还帮我切好了牛排;今天对我态度太好了一点,我开始怀疑这个白布是不是假货。
白布又喝了一口酒:“牛岛前辈的手下败将罢了,不足挂齿。”
好的,是本人。我放心了,但是他下一句话又让我的心重新悬起来。
“犬飼学姐今天很漂亮。”
我当然知道我今天很漂亮,化妆打扮了三小时,这是一时兴起全权交给努力撮合我们的僚机赤楚的代价。
帮我卷完头发后赤楚把我用力塞进新买的连衣裙和高跟鞋里,然后心机地在露出的锁骨上抹上亮晶晶的高光,千叮万嘱进入室内后迅速把大衣脱掉闪白布一波。
我确实老实做了,中间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那双鞋。漆皮的黑色的小高跟简约漂亮,但是磨脚磨得我想死。
赤酱冷酷地拒绝了我提出的换一双鞋的要求。即使我穿上那双鞋应该和白布差不多高,她才不管白布死活。
她对自己设计的作品很满意,提醒我今天的行程并没有几步路要走,为了一晚上的美丽忍受短暂的疼痛是值得的。
她开车把我送到靠近餐厅的可以临时停车的街上,白布一般提早半小时到,赤楚安心地提早四十分钟把我丢到目的地等待。
她把备用钥匙丢给我,暗示自己晚上可能不回家了,让我自便。
这时路上已经开始拥堵起来,赤楚把我放下后就急匆匆地前往香澄家。
街头的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带着蛋糕和炸鸡回家的上班族和穿着短裙挽着恋人手臂的年轻女性们摩肩接踵。
我的大衣里贴了暖贴,但还是在十二月的冷风里冻得颤颤巍巍。
和白布电话后得知他打车过来已经在路上,虽然他解释是因为打车更快,但在肯定会堵车的圣诞夜里,我猜他是为了不被沙丁鱼罐头般的电车挤皱正装。
这家伙这点还挺可爱的,我决定走到餐厅门口去等他。
尖头细高跟还是太难驾驭了,只为了好看而买这种无用的东西的我遭了报应。被冻僵的脚没什么力气,我每步都像走钢丝一样摇摇欲坠。
人行道的灯转绿,巨大的人流在身边像水流般涌动,不知道被谁的肩膀撞了一下,我脚步一歪往旁边倒去。然后被接住了。
对方揽了一把我的手臂,引导我走到较为空旷的地方,绅士地放开了手。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他抬起含笑的眼睛,表情转为了惊愕。
许久不见的萩原和我对视,迟疑中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犬——”
“对不起,我来晚了。”白布匆匆跑来,他可能以为萩原是没眼见力搭讪的路人,主动把我挡在后面。
虽然也不能全都挡住,穿着高跟鞋的我和白布差不多高。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他表情臭了点,当着萩原和随后走来托腮站在旁边看戏的松田的面戳我的脸。
“别把我的妆搞花了,赤酱画了很久呢!”我打掉他的手,站的更直了。
白布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我的脚踝,确定没事后打算礼貌性感谢一下正义的路人,扭头发现他们早就离开了。
“大概是你戳我的时候走的。”我讪讪地说,“都怪白布,我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他直截了当:“我故意的。”
白布看过萩原的照片,也听赤楚说过高中无疾而终的初恋,他心机地不打算让我们有更多的接触,直白地说对方给他的感觉像以前对手学校一名牛岛前辈非常欣赏的二传手。
“是我讨厌的类型。”
放下相册的白布贤二郎宣布,三个年长者没人听他说话,喝得一个比一个夸张,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赤楚爬到他旁边,哥俩好地搭上他肩膀。白布很明显对醉鬼感到不适,但是看在是熟识前辈的女友份上忍下来。
“别让shoku再遇到萩原了,白布君。”醉鬼说,她晃着手里的酒杯语重心长,“不然你会输的。”
然后她转头抱着垃圾桶吐得一塌糊涂。
当时的白布只是在想成年后不要变成这样的大人,现在告白被当场直白拒绝的白布贤二郎回忆起那天,后知后觉地想也许赤楚前辈醉醺醺的眼睛里潜藏着关于幼驯染的智慧。
“不会真哭吧?不会吧?”
对面穿着礼服小洋裙的女人歪着脖子从桌子下面试图看他的脸。
犬飼明显是对他有好感的,从日常的相处里白布能感觉到。不论是他还是赤楚或者香澄,每个人都认为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一直犹豫的犬飼会选择他。
那个不安定的因素像流星一样忽闪而过,犬飼眼里的光死灰复燃。
“对不起,我原本也以为我很喜欢白布。”
她直截了当地说:“但刚刚遇到萩原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果然还是没能放下一切继续朝前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答应了,白布也不可能接受吧。”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你值得完全占有、百分之百的爱。”
他知道的。
*
我们无言地离开餐厅。
白布在听到我的回答后沉默地把杯里的酒干了,我怕他第一次喝酒就喝这么猛翻倒在地,连忙起身夺过酒瓶,躲掉他准备吹瓶的手。
“你还有这样的一面,平时明明就只是个臭屁小鬼。”我看着抿着唇眼眶微红的白布很没人性地感叹,“我能拍照发给赤酱看吗。”
“.....可以对刚刚被你拒绝的人好一点吗,犬飼。”
“因为被拒绝连敬语都不加上了吗?好过分!”
我们像平常一样聊天,虽然彼此都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消失不见,我们装作熟视无睹。
白布在路边帮我拦车,圣诞夜的出租车生意都比平日爆满,我们站在风里冻了五分钟也没拦到,酒都被吹醒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去追他吗?”白布问我,他大衣的领子没翻好,头发还翘起一簇,有点像贵丈,我偷偷笑了一下。
“犬飼学姐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吧,不出意外line也加了,但是一直因为苦恼于身份是'不算熟悉的一直没有联系的高中同学'而从来没有对话,平时可能SNS互相点个赞什么的。”他辛辣地评价。
全中。
我捂着胸口悲痛地弯下腰。
“给他打电话。”白布用命令的口吻说。
他仿佛完全从失恋中走出来化身僚机大师,对上我欲言又止的表情冷笑了一声:“别指望看我痛哭流涕的样子,犬飼学姐。我可不需要恋爱败犬来同情我。”
……再也不担心他了。我把手机掏出来,翻到很久前就留下的萩原的电话号码开始局促不安。
“说不定他改号码了呢?”
“他改号码你会不知道?明明一直在偷偷关注别人生活。”
“哦……那说不定他有女朋友了。萩原君那么受欢迎。”
“有女朋友的话圣诞夜怎么可能还和幼驯染一起出来吃饭。”
“可我不知道说什么.....”这次的借口还没抛出就被打断,喝多了的白布贤二郎冰冷地看着我:“你打不打。”
我秒怂。
电话并没有像我祈祷的一样转入语音箱,萩原在手机响的第一下就接了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打电话,萩原的声音在信号传递中显得有些失真。
“犬飼同学?听得见吗。”
白布用眼神催促我,我回答说:“听得见,刚才很感谢你的帮助。”
对方轻笑了一声:“真的很久没见到犬飼同学,可能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面吧?和男朋友在一起给别的男性打电话他会生气的。”
“白布吗,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急忙划清界限的样子让白布狂翻白眼,“萩原君才是吧,圣诞夜还和松田一起吃饭,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欸,不是吗?”他有些吃惊,“我现在也没有女朋友啦,一直和小阵平一起玩女生缘都没之前好啦。”
然后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可能腹部遭了松田用力一拳。
【他没有女朋友!】
我捂住手机对白布做口型,掩不住咧开的嘴角。白布不理我,他背过身生闷气。
“对了,等会我再和小阵平解释,犬飼同学还是单身。”
关他妈的松田阵平屁事啊!
“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我闷闷地说,酒劲从胃一路上头,脸烫得要烧起来;我想着自己该闭嘴了,白布这时往前一步抓着我的胳膊:“继续说。”
他没有压低声音,对面的萩原应该也听见了他的话,他在电话那头安静地等着。
可惜我还是喝的太少,拨打这个电话用尽了我的勇气,我始终记得自己不算熟悉的一直没有联系的高中同学的身份,连一句“我很想见你”都说不出口。
白布开始面无表情地掐我了。他在这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里没能忍到最后,情感大师提示我:“把你现在最想说的告诉他。”
今天的晚餐很好吃。
很可爱也很有好感的后辈和我表白了。
我一直很喜欢你。
我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第一片雪花飘落在我面前,随后无声的、大片的纷纷扬扬的雪花降临东京。
“下雪了,萩原君。”我轻声说。
“不对着初雪许愿吗。”看着我挂掉电话的白布问,他一只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另一只手去接那些轻飘飘的东西。
“好啊,比如白布同学今天不要哭鼻子了。”我对他开玩笑,轻轻拿拳头砸在他肩膀上。
白布没有躲,反而上前一步用手指蹭了一下我的脸。
“犬飼学姐才是那个在哭的笨蛋。”他说,“那我帮你许愿吧。”
“圣诞夜的奇迹,快快发生。”
白色的马自达缓缓在我们身边停下,我认出这是香澄君心心念念的FC3S。
前座的车窗摇了下来,萩原研二从驾驶座探头,他瞥了一眼刚刚放下手站到一边的白布,对他点了点头,又带着有些紧张的笑容望向我。
“一起走吧。”
圣诞夜的人型奇迹对我伸出手。
目送他们离开的白布在电车站遇到莫名其妙被抛下只好自己回去的松田阵平,两个人交换了一下同情的眼神。
进入萩原线的要求:
1. 两个月前白布好感达到【??】(不然对方想不起预约晚餐,会在家里一起吃蛋糕炸鸡)
2. 请求赤楚帮忙想穿搭(自己并不会选择高跟鞋,穿着平底鞋和萩原在人流里擦肩而过)
3. 香澄君好感达到【??】(香澄会悄悄告诉白布你的穿搭,他选好最搭配的套装然后会打车堵在路上一段时间)
4. 拒绝白布后爆减完好感仍能友达【??】(没有情感大师你可不敢打电话)
B世界的犬飼同学,你本身到达这里就是千分之一的奇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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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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