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开他的手，转着脖子四下去找，呼出的白气也随她身子转出一个圈，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他的车，立刻冲了过去。
高档车开启了睡眠模式，从车窗里透出橙色暖光，乍一看去，像童话故事里的南瓜马车。
秦水拉开车门，暖风扑面而来，安全座椅被调平，萍萍躺在那里睡得正香，秦水手忙脚乱地给孩子解安全带，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她抱了出来。
萍萍被折腾醒了，叫了一声:“妈妈…”
可能怕孩子感冒，她抱出孩子后就一鼓作气进了楼里，像白天那样，把周絮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直到把孩子交给秦母，秦水才猛地冲去阳台，拼命咳了起来，咳着咳着眼圈就红了。
秦母一边安置萍萍，一边扬声问她：“怎么啦？小水。”
“没事妈，刚才有人在楼下抽烟，我嗓子难受...”
她说完，一边咳嗦着一边朝楼下望去，抽烟的男人又坐回了长椅上，车门大开着，被她打开之后一直没关上。
她就这样看着他，一直等他开车走了，才开口，朝他离开的方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
冯法官的习惯是，不上班也六点起床，她吃完早饭，拿上买菜用的帆布包，走着去了地铁站。
小区离地铁不远，上了地铁后，有年轻人给她让座。
冯法官笑眯眯地拒绝：“不用，你们年轻人起大早上班也挺累的。”
下了地铁扫了个共享单车，八点四十到了嘉兴幼儿园门口。
一个穿古驰套装拿中古包的女人正在幼儿园门口等她。
“冯姐，我在这儿呢。”
“书颜，你来这么早，我们不是约的九点吗？”
冯法官锁好车子，确认手机不再计费之后，才慢慢跟着李书颜往幼儿园走。
“冯姐，你没穿制服啊？”
“院里的小孩儿都挺忙的，我没叫人跟我一起出来，一个人办案...穿制服不合规矩。”
又说：“小案子，我能办就自己办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幼儿园门口，李书颜刷卡，殷勤引着冯法官进了幼儿园。
她的举动引起了门口保安和幼儿园工作人员的注意，好奇李总这样一个精致的女强人，竟对一个背买菜包的中年妇女这么恭敬。
小竹班门口
李书颜微笑着对冯法官说：“竹，是古人读书的一种工具，少儿启蒙的开端，书香沁润芳华，“小竹班”这个名字，就是秦水给起的，当时这个名字让我眼前一亮，一下就注意到了她。”
李书颜是嘉兴幼儿园家委会的总会长，也是古驰中国区代理总监，真正做到了事业家庭两不误的女强人，幼儿园的妈妈们谈起她，全都是羡慕嫉妒。
“我暗示过黄老师，让她邀请秦水加入家委会，但黄老师说秦水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她不是孩子的监护人，对此我还查过幼儿园对于家委会的规定，并没有明确的条款说，必须要是监护人身份才能加入。”
她们一路走一路说，李书颜的限量版高跟鞋，在幼儿园温馨的走廊里，踩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不过她虽然没在家委会，小竹班的很多工作却都是她来做的，包括写一些拗口的宣传稿，她都会主动承担下来，黄老师因此很照顾她。”
她们走到了幼儿园的宣传墙。
“冯姐你看，这一块就是小竹班的宣传区，这个文案就是秦水写的，写得很好很用心，字里行间展示出了幼儿园和家长对孩子美好未来的期许，这些照片也都是她贴的，这里有一张是她陪女儿一起做手工的照片。”
冯法官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探着脖子凑近了宣传墙看，看完秦水和萍萍的照片，又扫了扫别的，三四岁的小朋友正是惹人喜爱的年纪，冯法官看着这些祖国的花朵正在茁壮成长，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不管父母如何，孩子永远都该是被保护的那个。
两人慢慢转去了办公楼，走进了监控室。
李书颜示意监控室的工作人员调出小竹班上课的视频画面，冯法官看了一眼，冲她点点头，李书颜便拿起手机，给监控里上课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不多会儿，老师就给小朋友们出了个很简单的题目。
“小朋友们，我们分别来形容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吗？”
冯法官已经掏出手机，对着监控视频录了起来。
老师拍拍手问：“哪个小朋友先来说？”
小朋友们踊跃举手。
老师:“好，萍萍第一个上来分享吧。”
萍萍从座位上站起来，小跑到老师身边，面向小朋友。
李书颜看着监控说道：“小姑娘看着挺活泼的呀，我怎么听说有心理问题呢。”
冯法官没说话，全程盯着监控视频看。
老师：“我们先来说爸爸。”
萍萍想了想说：“我爸爸是大明星。”
老师引导道：“还有吗？”
萍萍摇头：“没有了…”
老师：“那...下面说妈妈。”
“我妈妈是编剧，我妈妈长得可好看了，外婆说妈妈写的剧本没人看，妈妈写不出来就抓头发，妈妈总是惹外婆生气，然后要我去哄外婆，我一哄外婆就不生气了，妈妈每天都会给我讲故事，我不喜欢听她还讲，妈妈给......”
李书颜又笑起来：“嚯，这小嘴巴巴的，够能说的。”她很喜欢萍萍。
等萍萍说完，老师叫了第二个小朋友开始分享，冯法官才收起手机，却直叹气。
李书颜不解道：“冯姐，你叹什么气呀，这还不好判吗？”
察觉自己失言，李书颜抿了抿唇，想起昨天晚上冯法官约她时嘱咐的话，不要带着主观想法来描述小朋友父母，可她却全程都在替妈妈说话。
幼儿园的事了解差不多了，李书颜陪着冯法官往外走。
冯法官：“网上的事你怎么看？”
她是问网上关于秦水不要孩子的新闻和相关舆论。
李书颜想了想，客观评价道:“网上的事真真假假，我还真没怎么关注过，但是幼儿园一直有人说周絮和秦水是隐婚关系，要不怎么孩子的事都是没有抚养权的妈妈在管，我的看法是，也许两人为了孩子正计划着要组建家庭，但是因为什么事没谈拢，翻脸了才会有现在这个官司...”
冯法官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也觉得两个人像是还有感情。”
临分开时，李书颜坚持要请冯法官吃饭。
“冯姐，你就吃我一顿饭怎么了，我又不给你点鲍鱼龙虾，你们公职人员现在真是越来越没人情味了。”
冯法官客气着：“下次吧，书颜，下次你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但是今天不行，我下午还得去一个地方。”
说完，她又郑重对这位女强人妈妈说道:“书颜，我替秦水谢谢你，你们没交情，你却愿意无偿来帮助她，不像别人一样怕得罪周家，就避之不及。”
李书颜笑了笑:“冯姐，我是家委会的会长，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我对幼儿园所有妈妈说的都是一样的话，有困难找家委会，现在，也不过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
下午，儿童私立医院
冯法官拿起医院的宣传册看了看，然后指着册子上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戴金丝眼镜笑容满面的男医生，对前台护士说:“我找这个张仲景医生…”
张医生是这家私立医院的王牌医生，也是医院股东，日常找他看病，至少要提前一个礼拜预约。
小护士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冯法官。
冯法官不想跟这儿浪费时间，直接掏出了法官证：“我是法院的。”
果然，这一招对付年轻小姑娘非常管用，小护士没唧唧歪歪地跟她确认这确认那，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张医生办公室。
张医生亲自迎了出来:“冯姐，好久不见，你怎么来啦。”
冯法官在法院工作多年，专管儿童类相关案件，人脉之广，令人咋舌。
“我来看看你医院办得怎么样。”
“冯姐，你可别吓唬我，我正规的，各种证儿都齐的。”
两人说笑着进了张医生办公室。
冯法官直言来意:“张医生，我最近在办一个抚养权的案子，案子里的小朋友在你们这儿看过心理医生，你们这儿的医生…”
张医生抢着说:“冯姐，我们这儿的医生都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博士，还有三甲医院的工作经历，政审也都没问题。”
冯法官笑笑:“你别紧张，我就是来问问，辅助我办案而已。”
张医生:“那行，您等会儿，我让护士把心理医生的资料拿过来你看。”
不一会儿，小护士拿着宋暖医生的资料进来了。
冯法官从头开始翻，翻着翻着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把资料递给张医生，用怀疑的眼光看他:“这就是你说的名牌医科大学？博士？还三甲医院？”
张医生接过资料，看完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资料显示，宋暖不但不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的，还没有任何医院的从业经历，她是普通城市大学心理学研究生，来这儿就职之前，只在心理咨询机构干过资深咨询师…
张医生:“这…他们竟敢背着我这么干…”
医院不止一个股东，张医生说的他们，是指医院的其他合伙人。
冯法官对张医生的反应并不意外，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至少可以确定，这里的心理医生有问题…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份诊断报告，递给张医生:“这是这位宋医生出具的诊断报告，里面对小朋友心理问题的描述并不严重，但是小朋友的妈妈，却深信孩子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心理疾病本就属于特殊类疾病，冯法官和周絮一样，在拿到诊断报告后，第一时间找心理专家鉴定过，如果报告没问题，那就只能说明医生有问题，冯法官这才想到来医院查。
张医生看过报告之后，出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他需要找合伙人确认这个心理医生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回来时满脸歉意，对冯法官说:“冯姐，对不起，刚才合伙人在电话里说，医院的心理诊室是以咨询的名义开的…”
好的心理医生千金难求，医院股东又惦记挣这份钱，这才依托医院，开了个心理咨询室，这样的经营模式在公立医院也很常见。
但如果由此产生了案子...
张医生想起自己开医院的初衷，叹气着摇了摇头。
两人对此都表示遗憾，又说了些别的，前台小护士敲门，把心理咨询室的资料送了进来，放资料的时候，扫见桌子上萍萍的诊断报告，偷偷说了一句:“是她…”
冯法官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问:“小姑娘，你认识这个小朋友吗？”
小护士说:“认识，这个小朋友是医院的至尊VIP客户，前段时间闹流感的时候，她妈妈带她来看病，但是她妈妈都不知道自己小朋友是VIP呢。”
冯法官又问:“她带小朋友来看心理医生，你见过吗？”
“见过呀，她妈妈跟宋暖医生是高中同学，来过好几次呢。”
张医生闻言皱起眉，厉声问:“来过好几次？小朋友没病为什么要来好几次，这医生到底是谁招进来的？竟敢在我的医院里头杀熟…”
明天还是晚九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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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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