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雨凉,下得急,好在不算大,落在脸上眉间,凉丝丝的。
夜色下陆泽生宛如一颗安静的松木,立在那里只是看着,却不说话。
视线所及之处,小姑娘并没发现他,还在跟指间那支燃着的香烟较劲。
“什么玩意儿这么难抽。”她不悦地撇了撇嘴,又将烟拿起来仔细观察。
一看她就不会抽烟,大拇指和食指合着捏住,像捏粉笔似的。
猩红的一点,跳跃在她指尖。
陆泽生搓了搓手指,察觉到点痒痒的寂寞。
好像,这几年努力擦去的记忆又被唤醒了,尼古丁填满的五年,并不算得上光明和磊落。
他撑着伞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明知故问。
奚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藏起来,扬起脸心虚又故意装得理直气壮:“你吓死人了!”
“不做亏心事,怎么会吓到呢?”陆泽生说着在她身前弯下腰,雨伞撑在她头顶上方,眼睛与她平视,伸出手,“给我。”
与晚上那会儿偶遇的时候奚上说的话一样。
奚上故意装作不懂:“什么东西?”
然后见他唇角弯了弯,却又不像是笑,眸子半垂着,开口时,灼热呼吸喷洒到她脸上:“装什么傻?”
他这样,还挺吓唬人的呢。
奚上心里这么想着,眼神躲开了些,背在身后的手却仍旧是不肯伸出来,像个固执的小孩:“谁装傻了,你别冤枉好人。”
“也对。”陆泽生挑了挑眼,低头,“你纽扣开了。”
奚上下意识低头看,却没想到他趁此机会直接伸手到她背后将烟抢走。
已经熄灭了。
不等他开口质问,她先发制人:“这是你抽的!我带回来了!”
“是吗?”陆泽生将烟头递到她眼前,嗤地笑了声,“我什么时候涂口红了?”
奚上吃过晚饭后去了趟洗手间,顺手补了下口红,这本来是习惯性的事,哪里想到竟会在烟嘴上留下这么一圈印记。
头顶的伞挡住了大半部分路灯的光,那圈口红印记在这样晦暗不明的光色下面,更加显得有种暧昧的诱惑。
要命。
奚上不忍直视那一圈暧昧的红色,咬了咬唇,还在狡辩:“谁知道呢,兴许你抽烟之前跟哪个美女接吻吃了别人口红呗。”
陆泽生愣是气得笑了:“张口就来?”
奚上不觉得自己在胡搅蛮缠,反正她又没看见他抽烟之前干了什么,谁说就没这种可能了。
“我又没说错。”她说,“不然你去那边干嘛?肯定去偷情了。”
越说越离谱。
雨好像下得大了些,打在伞面上有些急促,啪嗒啪嗒不停地响着。
也落在他没被伞遮住的后背,衣服渐渐透着一丝湿润的凉意。
陆泽生无端有些烦躁。
低头看了眼,从她手里抢过来那枚打火机,将雨伞换到了左手,那支还残存着她口红印的七星直接叼在了嘴里,“嗤”一声响,橘黄色的火苗跳动起来,将那支七星点燃了。
他微微眯起眼,吸了一口,冲着她脸呼出一层青烟。
“偷情?偷什么情?”他在袅袅的烟雾里冷笑,“我又没女朋友,就算跟别的女人接个吻,也用不上偷情这个词。”
奚上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微张,眼睛一眨不眨。
他居然,含住了那支她刚刚在嘴里含过的、留着口红印的烟。
他真的会抽烟,而且还吞云吐雾熟练得很。
他只说不是偷情,却没反驳跟女人接吻这件事。
这三种想法一同涌进她的脑子里,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从车上下来,夜风卷起他的衣服,他在她身旁坐下的时候,那一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眼前这个陆泽生看起来好陌生。
他像大多数男人一样,蒙在袅袅的烟雾里,眉眼都模糊,虚幻得不像话。
“那就不是偷情吧。”奚上别开眼,小声开口,喉咙好像被泅了墨水的纸堵住了,有点发紧,“但你确实抽烟了。”
她咽了咽口水,企图润润堵住的嗓子,摸出手机来,眼睛酸酸的,盲目地去翻通讯录。
“要找谁?”他问。
“月姨。”奚上抽了抽鼻子,“我要告诉她,你抽烟,还欺负我。”
陆泽生:“……”
然而却不等她在通讯录里找到燕山月,陆泽生直接伸手按住了她握着手机的双手。
他的手心里还捏着一枚打火机,塑料的外壳带了点他的体温,贴在她的手背上。
“我错了。”他说,“别告我。”
他两只手都不得空,嘴里还叼着那支未燃尽的七星,说话的时候,烟雾一圈一圈抖散。
咬字不算很清晰,带着点痞气,反倒像是在逗小孩儿玩似的。
跟从前穿白衬衫白T恤阳光笑着开朗逗乐的陆泽生,判若两人。
奚上心里生出一些悲凉,这感觉就好像,好大儿在外面学坏了。
-
“上上。”忽然有人叫她,从身后墙头。
奚上缓了缓,转过头去。
燕山月高出墙头半身立着,佣人替她撑着伞。
她笑眯眯地看着她,温柔开口:“你起来。”
奚上不解:“啊?”
还带着点瓮声瓮气的鼻音,可怜兮兮的。
“乖,你起来。”燕山月耐着性子哄她。
“噢,好。”奚上照做。
陆泽生替她撑着伞,也跟着起身,燕山月却叫他:“把你的伞给她。”
他没动,燕山月提了点声音:“给她。”
陆泽生照做,燕山月又看向奚上,仍旧是笑意吟吟,说:“上上,你站远点。”
奚上更疑惑了,但除了听话,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刚退了几步远停下,陆泽生开口:“妈——”
“唰——”
没给他更多的说话机会,燕山月端起一盆水泼了他满身。
陆泽生懵了,双手抹干净脸上的水,大雨却接着淋下来,瞬间将本就湿透后背的他淋成了落汤鸡。
奚上握紧了伞柄,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月姨……”
不用这么狠吧?
“还学会抽烟了是吧?”燕山月冷笑,“给你能耐的,怎么不去喝大粪?”
奚上默了默,心说这也没有大粪啊。
偷偷瞧一眼陆泽生,他将嘴里叼着的那支已被浇熄灭的七星拿下来,捏在手指间,干脆连脸上的雨水都懒得擦了。
“您怎么不讲理呢。”他抬头看燕山月,笑了笑,“谁说我学会抽烟了。”
“那你手上是什么?”
陆泽生低头看了看那只剩烟头的七星,挑眉:“烟呗,我没抽,就是试试打火机能不能点燃火。”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这话怎么说的,您什么时候三岁了,这不是十八岁少女么?”
燕山月微笑:“所以我比上上还小?”
奚上见都cue到自己了,心一横,小声开口:“月……妹?”
燕山月:“……”
陆泽生:“……”
给俩人凑整沉默了。
半晌,陆泽生看着她又笑起来:“你胆儿挺肥啊,上上阿姨?”
奚上:“……”
-
后来就有些尴尬地散场了,奚上也没想到自己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叫他妈妹妹。
回家的时候,碰上正在吃燕窝的云瑶,她做贼心虚似的,小声打了个招呼就往楼上跑。
到了楼梯转角处,却又转过身停下,叫云瑶:“妈。”
“怎么了?”
奚上一本正经:“陆泽生说燕窝都是金丝燕用口水做的,你少吃点。”
云瑶:“?”
“真的。”奚上认真地点头,又转身咚咚咚地往楼上跑。
云瑶:“……”
她端着剩下的小半盅燕窝,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半晌,觉得有些晦气,Duang地一下放在了茶几上。
早就知道了,但在她吃的时候这么一说,就觉得有点扫兴败胃口。
-
一宿没睡好,次日一早,奚上起床收拾了半天才将黑眼圈遮住。
时装周明日就轮到FD开了,奚上一整天都忙得没空瞎想。
昨日因为手机摔坏了最后没选好首饰,今日免不了还要费一番功夫。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衣服,珠宝首饰只是顺便作为配饰,只做点缀之用,不可喧宾夺主。
选好了珠宝,奚上又匆忙跑去秀场查看情况。
秀场的选址和布置都不是她的工作,有另外的专人去负责,但是她还是要提前过去看看,熟悉一下场地,确认一下到时候的灯光和音乐以及时间的分配。
忙到下午,午饭也没来得及吃。
CL的秀场跟他们都在新天地,只不过并不在同一个方位。
这玩意儿除了要看地理位置的人.流量之外,有的时候也需要参考下风水,免得不顺利。
奚上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偷偷摸摸地绕到CL秀场那边打算看看能不能碰到Jason LU。
跟FD一样,此刻CL的秀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工作人员们忙前忙后地布置着,交头接耳地商量一些细节问题。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人查工作证,也没多少人会认识她,她打算直接混进去来着,刚进了门口,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扔给她怀里一个纸箱。
“别想着偷懒,大家都忙得要死你还在这晃悠,赶紧拿到前面去,等着要呢。”
得,直接被当成工作人员了。
奚上也不敢说自己是谁,怕被当成来刺探军情的间谍,只能默默地抱着纸箱往前面走。
也不知道前面具体要到哪里才能停下,她无聊地低头看了眼纸箱,都是一些装饰用品。
又假装不经意地四下打量,想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特别的东西。
说真的,就算Jason LU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一定知道那是谁,毕竟那么个神秘的人,她哪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子。
早知道,就不来了,还得跑腿。
奚上后悔地撇撇嘴,一转头,面前站了个人,挡住她的去路。
“你叛变了?”陆泽生打量她两眼,有点好笑,“什么时候奚大师跑我们CL来打杂了?”
奚上:“……”
行吧,那人没碰到,碰到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你瞎说什么呢,大侄子。”奚上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这叫乐于助人。”
“你还真敢当啊。”
“我有什么不敢的?”奚上说着故意加重了声音,“你说是吧,大、侄、子?”
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陆泽生嘴角扯了扯,笑得跟从前那不要脸的臭屁大王似的,仿佛昨晚那样的他就是个幻象,是梦境。
“也行吧,上上阿姨。”他从善如流地叫她,“打算忙活到什么时候?”
“本来还想多帮帮忙,但是看见了你,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奚上冷哼一声,将怀里抱着的纸箱重重地往他怀里一摔,“自己干吧,小助理。”
想到昨晚,她还生气,气呼呼地转身要走。
陆泽生一手抱着纸箱,眼疾手快地伸手——
奚上只感觉到自己裤子后腰那里凹陷处被个什么东西勾住,下一秒,一道力量拽着她往后仰。
“啊——”她下意识尖叫了声。
“嘭”一声,一个纸箱在她余光里划了个抛物线分出去落在远处地面上。
天旋地转之间,她踉跄着,跌到了个有好闻味道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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