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到场的人，明实灵华各占一半，大家在灵华后门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吃得不亦乐乎。
灵华的那个叫张赫朝的男生好像和老板很熟，老板送了他们很多额外的菜品，还说给他们打折。
张赫朝寝室在赵衡和江涣隔壁，而且性格很开朗，和赵衡也是投缘，两个社交积极分子很快就搭建起了两所学校同学的沟通桥梁。
男生和男生聊篮球游戏，女生和女生聊明星爱豆，大家一起聊学校里的离谱事和有趣事，这场不伦不类的烧烤局居然和谐得很意外。
中途有一个灵华的男生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明实这届有个女生叫祈明煦，长得太好看了，经常出现在我们学校的内部论坛，还有一批粉丝。”
涂一萱朝他抬了抬下巴：“你真的太有眼光了，祈明煦是我好朋友。”
祈明煦的美貌是她的荣耀。
那个男生哈哈大笑：“怪不得你们是朋友，你也很好看啊！”
他说的话特别敞亮大方，给人的赞美很舒服，不像祈明煦给涂一萱看过的、在她一些社交平台上留言和私信叫美女的猥琐男。
涂一萱朝他举了一根鱿鱼：“两句话一出就知道你品味不浅，干杯。”
那个男生乐不可支，也举了一个串串，吃完坐好后，总觉得有一道很冷的视线嗖嗖射过来。
再定睛一看又没有。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天晚上的饭局很快乐，但更快乐的事情还在后面。
老板送了他们一打度数很低的果酒——相当于是果味饮料了，赵衡一个人哐哐喝了三瓶，不知道是真假，回来路上说话声音特别大，像喝高了一样。
回去的时候还不算是特别晚，他们正常从后门刷卡进去就好了，赵衡非要一个人去翻墙。
可能是舍命陪兄弟，张赫朝闻言先两手抓着围栏上方的柱子，一撑再一跃，轻松翻过。
沈凌风“啧”了一声，说“丢脸就丢脸吧”，然后模仿着他的样子，也翻了过去。
赵衡这下不翻也得翻。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微微有点醉意，所以脑子和身体有点打架，撑上去的时候还好，翻过去的时候，上衣不知道怎么挂在了围栏顶端的钩子上，但他身姿矫捷，自己落了下来。
——把衣服留在了上面。
那天，赵衡是捂着自己上半身回的宿舍。
那天晚上在场的人都笑抽了。
甚至包括赵衡暗恋多年、现在终于修成正果要结婚的对象，周茜，那天晚上也在。
……
江涣乍然提起，当时的情景就那么鲜活地浮现在眼前，涂一萱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她一笑，车里本来因沉默而尴尬的气氛缓解不少。
江涣瞥她一眼，很快转回视线到正前方。
涂一萱笑得眼睛弯弯：“周茜难道是那个时候开始注意他的吗？”
赵衡第一年高考没有考好。和他的好兄弟江涣一样，两个人最后一段时间模拟明明都成绩稳定，高考时候却双双大失误。
只是江涣的失误是从省状元预备役变成清北冷门专业或是上交计算机，而赵衡的失误则是让他没有什么犹豫就直接选择了复读。
复读的一年大概很辛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听过他的消息。
后来第二年高考结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告白。
涂一萱那会儿很诧异，赵衡是个天生的活宝，而作为她高二时候隔壁班同学的周茜则是安静乖巧。
表面上看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原来赵衡偷偷暗恋人家那么久。
接到结婚请柬的时候是个深夜，涂一萱还在工作室修改设计图。
从忙碌的间隙抽空感叹了一句，真好。
学生时代到婚纱。
从一而终的坚定。
她那个时候思考，终于拥有一个自己喜欢很久、渴望很久的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她当然也没有去问赵衡。
听到她的问题，江涣顿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也不知道。”
涂一萱看了他一眼，他继续解释：“赵衡去复读之后，我们也没怎么联系过。他和周茜也是后来发朋友圈我才知道的。”
即使是他们在一起，也很少讨论感情相关的事。
所以一直被认为是赵衡最好朋友的江涣，也对这旷日持久的暗恋不知情。
涂一萱：“哦。这样。”
车里又有要延续沉默的迹象。
江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了涂一萱一眼，说了句：“你今天很漂亮。”
想了想又补充：“这条裙子也很适合你。”
冯乐天说要多夸女生的外貌，并且还要尽量从一些装扮的细节上去夸。
涂一萱却觉得诡异。
她又惊悚又迟疑，回答：“谢谢，你今天也很——帅气？”
为什么他像个人机。
这次涂一萱确实失去了一切闲聊**。
……
江涣和涂一萱到的时候，那家人已经在座位上了。
看到他们，那个本来正在被妈妈教育着什么、耷拉着脑袋的女孩，眼睛突然亮起来：“这里这里！”
这是一家很有名的本地菜饭店，环境很清雅，一般也是要预约的，女孩的父母很有诚意。
入座之后，女孩妈妈钱叙先给他们倒水：“那次在医院就说要请你们吃饭的，结果一着急忘记要联系方式了，再一回头发现你们已经走了。”
女孩爸爸孙平也笑呵呵的样子、很和蔼：“是啊，还幸亏是我们萌萌到处交朋友，和小江楼上的苏姨熟，才认出来人。”
女孩叫孙萌，在旻大念大一，刚刚成年的年纪。因为家就在旻州，父母允许她在外租房，刚好就在江涣和涂一萱住的小区，那天去取积攒了一个月的快递，骑电动车在人行道上行驶，结果差点撞到涂一萱，自己摔倒把脚给扭了。
涂一萱一边听钱叙说话，一边感觉到孙萌的视线不断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在关心完孙萌伤情的近况之后，顺带问了句：“萌萌怎么一直看我？是我脸上妆花了吗？”
钱叙侧头对孙萌甩了一记眼光，孙萌马上摆手：“不不不不不，我只是刚刚才知道姐姐你就是Urban Daydream的品牌主理人和设计师，我一直都特别喜欢这个牌子！也是你的超级粉丝！”
孙平没反应过来：“啥本？啥姆？”
孙萌“哎呀”一声：“爸爸你好土呀！你自己还是旻州人呢，Urban Daydream可是发源于旻州的、也是最受年轻人喜欢的服装品牌之一，每一个系列的概念和成衣我都特别喜欢！”
看来孙平如果想要不土，只能尽量去多了解一些国内的女装品牌了。
涂一萱没想到孙萌是铁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我们得碰一杯。”
然后捧起手里的柠檬水，和孙萌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
孙平仍然一头雾水：“我还是没懂是什么本什么姆……怎么还有概念？”
钱叙笑着接上话：“看你们俩年纪都不大，结果一个比一个年轻有为呢，萱萱这么年轻就当了品牌主理人，小江也是好厉害一个互联网公司的技术总监呢。”
接女儿话的同时也不让江涣感觉到被冷落。
江涣也礼貌道：“我是雕虫小技，也是给别人打工，还是涂一萱更有开创性一些。”
涂一萱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没办法从这句单纯夸赞的话品出单纯夸赞的意味来。
他俩不是那么友好地互相夸奖的关系啊。
抛开前因后果，真的会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涂一萱也笑得很标准：“哪里。小江总可是上交本科清华硕士大热门的计算机专业读出来的，25岁就当了技术总监，谁能越过他去说开创呢？”
钱叙觉得有趣，点头称是：“的确，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是意气风发啊。”
回头和孙平对视一眼却觉得忍俊不禁。
这怎么看怎么像小两口互相捧对方，在外面维护对方面子啊。
席间一直很和谐。
钱叙讲话不疾不徐、让人如沐春风，既让人感叹高情商的同时又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有油滑的意思，涂一萱很喜欢她。
而孙平就有一种呆呆的幽默，经常在自己一头雾水的情况下逗笑所有人。
孙萌则就是个单纯的快乐的小女孩，一家三口很幸福。
但，隔壁桌传来的越来越大的争执的声音，逐渐发展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在那个双人桌一侧的男人再一次重重地把自己的杯子砸在桌子上时，钱叙实在是忍不住了，叫来服务员：“你好，请问可以提醒他们一声吗？我们有点受影响了。”
服务员道歉：“不好意思女士，我去讲一下。”
服务员过去和那桌说了句什么，那个男人直接暴起：“我他妈影响谁了？”
对面的女人在哭，服务员还在好声好气解释，男人又突然指着女人：“你他妈哭什么哭？老子哪里委屈过你？”
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
涂一萱本能皱眉。她很讨厌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的人。
但别人的目光仿佛是暴躁易怒者的助兴剂一样，那个男人声音越来越大，骂的脏话也越来越难听，甚至想要越过座位去抓那个女人的衣服。
又有几个服务员过去劝阻了，投过来目光并伴随的窃窃私语也越来越多，场面愈发混乱。
钱叙向江涣和涂一萱道歉：“小江和萱萱，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今天——”
话音未落，余光扫到什么的涂一萱眼睛突然一紧，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挡在了江涣的耳边。
“咚”的一声。
是硬物撞击皮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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