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惹不过就躲。
这是涂一萱长久以来奉行的生存法则。
恰好过几天有一场在上海举办的时尚活动,主办方邀请了不少这几年国内炙手可热的品牌参加,涂一萱创办的Urban Daydream也在其列。
活动主题是“城市气质”,所邀请的品牌也都来自不同城市,意在展出一些能够和城市特质结合的设计作品,一方面形成主题效应,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借此推动时尚产业和文旅产业互促发展。
一些本身就十分有名的城市可能不只有一家品牌来参加,来自旻州的却只有这一个。
涂一萱对这个活动很重视,对于细节部分的设计和小巧思也都做得很认真。毕竟Urban Daydream最初诞生的契机,是涂一萱随手在网络上发布的一组设计样图。
她现在都记得是三条裙子、两件毛衣、一件外套和一双鞋子。系列名字是“旻州见”。
她没有直接把旻州的特色风景和地标建筑整个印上去作为图案,而是把它们立体式地“镶嵌”进了衣服本身的设计中。
其实也不算多么富有开创性的新颖设计,但当时的确是为她带来了第一波热度,许多去过旻州、喜欢旻州的人都留言期待它们真正被做出来。
那时候的涂一萱还在读大三,正处在前途迷茫期,有人鼓励她试试,她就真的想试试。
她很幸运,很快就被看到了。
被别人期待对她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一个向她招手的新的路径出现是更幸福的事情。
她没有什么犹豫,很快注册了这个品牌,随后发布了更多的设计图、联系工厂制作样衣、先小范围出售再逐步扩大制作量,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当然世界上不会有那么顺利那么完美的事情,但挫折和痛苦也是后来的事情。
她真正的事业是因为“旻州见”开始的。
也是那个时候,愿意放下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重新拥抱这个给她依恋、给她过往的地方。
这一次,涂一萱准备了几件自己精心挑选之后觉得很满意的作品,贵精而不贵多。
其实活动要下周再开始,但她最近实在是听江涣的名字听得有点心麻,与其每次出门都担心遇到,不如先溜。
反正上海她也不算陌生,早点过去玩几天也可以。
在这一点上涂一萱不打算对自己撒谎,江涣的重新出现,对她的影响,比她曾经想象过的要大。
……
落地上海之后是接近傍晚时分,涂一萱先去酒店安置了行李,然后出门简单吃了一点,就逛了起来。
她其实有不少同学朋友都在上海工作,发条带定位的朋友圈大概能钓出不少人一起搓一顿饭,但是她不怎么想。
自从上大学之后,她变得不那么喜欢群聚性活动了。
要去思考饭局或者酒局上聊什么,是一件有点消耗精力的事情。不需要工作性社交的日子里,她更想一个人待着。
祈明煦和沈凌风都说她变了不少。
但她觉得自己只是学会节约时间和心情,留给那些真正重要的人和事了。
她饭后在安福路闲逛,接到祝长清的电话。
她下个月就要回国了。
其实是刚好放假再加上收到赵衡的婚礼邀请,所以买了机票回家待半个月左右。
涂一萱也好久没和祝长清长聊了,接到她的电话很开心。
她们都不是那种会每时每刻和朋友保持联系分享日常的人,更大多数时候四个人的群里是谁有什么想说的都往里甩,甩完了也不等回应,各自说各自的也能这样往下接。
祝长清和他们有时差,经常不在一个频道。
——不过鉴于剩下三个人也都是夜猫子,所以也不是那么那么经常。
听祝长清讲在美国遇到的好玩事和糟心事,听她用祝长清所特有的那种犀利刻薄又不失幽默的知识分子人设的语气说话,真是一种别样的治愈。
到最后,涂一萱感叹:“我好爱你们啊。”
祝长清:“?”
祝长清:“虽然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你的莫名其妙了,但我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涂一萱“略”一声:“早点把事情做完回来吧,别在婚礼上也掏出你的电脑改论文。”
思考了一下,她还是继续补充道:“就是说,可能有点礼貌性欠缺。”
祝长清:“……”
你还怪委婉的。
这件事追溯到大二的时候,祝长清有一个在北京已经安家的表哥庆祝儿子满岁宴,刚好她俩彼时都在北京读书,邀请她们去吃席。结果表哥在台上发表走心感言的时候,一扫台下,大家都在注目和鼓掌,只有祝长清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电脑,搁那儿紧锁眉头、噼里啪啦地改论文。
涂一萱看到了表哥心梗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挪了挪身体,和祝长清拉开了点距离。
别看我,我和你表妹不熟。
还有一次,明实中学在那一届的北京校友会组织了一次聚会,在场一大半都是熟人,大家去唱歌,结果一个男生撕心裂肺地吼着“不淋漓尽致不痛快”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角落里紧锁眉头、噼里啪啦的祝长清。
此后,校友群里流传着一句“卷王禁止参加活动。”
虽然是玩笑,但从祝长清随时随地可以从活动里抽身去做正事、且全神贯注完全不会被打扰也可以看得出,她对自己的专业有着无上的热情和投入。
不同于涂一萱、祈明煦、沈凌风三人从小到大都对学习抱着一种可以努努力、不能努太多,所以并不能保证自己在每一个环境里都成为尖子生,祝长清是从幼儿园开始就没被撼动过的学霸。
——意思是从不掉出年级前三的那种学霸。
如果义务教育阶段有任何遗憾,那一定是中考那道被本人念念不忘许久的、一个粗心值7分的数学大题。
导致她直接把中考状元以两分之差拱手让给江涣。
不过高一时考九科,江涣虽然理科成绩十分突出,但政史地偏差,文科绝对优势而理科也并不比他弱多少的祝长清,才是年级第一常居选手。
因此,在明实经常被调侃“学不会理科才去学文科”的俚语,从没用在她身上过。
很多外人会以为祝长清是那种天分一般、脑袋里只有学习的书呆子,祝长清当然自己也懒得解释,只有身边比较亲近的朋友才知道她一直都目标坚定。
她从初中开始就热爱历史学,初中好好学习是为了上好高中——甚至她选明实而非公认文科更好的灵华,是经过理性思考,觉得灵华对文科学习要更标化,要求严格也意味着她没有太多时间和空闲再去读一些、学一些额外的东西。
而高中好好学习,是为了上全国历史学最好的大学。
她也确实做到了。
从不浪费自己的热情和天分。
一路在北大本硕念完又申请国外的phd,拿下了最想要的offer,在学业的路上,她足够辛苦,也足够顺利。一切如愿以偿,配得上她的汗水。
涂一萱一直都很为她骄傲。
当然,祝长清的性格不是没给她带来过麻烦。
高中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了一个已毕业多年、事业有成的校友回访母校活动,各行各业的学长学姐都挺谦卑真诚,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经历,只有一个当律师的学长,全程不说正经事,不停在吹嘘自己上学期间多么受欢迎、多么懂得利用机会,偏偏还自我陶醉,没注意到很多本来认真听讲的人在他的环节开始交头接耳。
涂一萱记得自己当时看了一眼理科班的位置,江涣耳朵里戴着耳机,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估计是在听英语广播之类的东西,好像全程都没摘下过。
而祝长清在那位学长慷慨激昂地喊“你们这个年纪根本还没资格谈什么梦想”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举手提问然后接过话筒,冷静坚定地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本来交头接耳低头玩手机的同学都抬头看她。
她目光沉着:“现阶段的主线任务从长远人生来看未必是中心点,如果从小到大的学习都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那么考上大学之后的人生呢?难道我们只活到十八岁吗?学习当然是很重要、可以说在这个阶段是最重要的事情,但学习之余,我想我们还是应该保有一定的思考,那就是我们想活出怎样的人生,要成为怎样的自己。”
“也许在您这个年纪,拥有很多的阅历之后,会觉得梦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远不如工资和柴米油盐来得实在,但在一张白纸还没涂满之前,我想我们还是有选择为它上什么颜色的权利。”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变密变强,最后,整个小礼堂掌声雷动。
涂一萱鼓得最卖力。
根据涂一萱对祝长清的了解,其实这番话真的可以说是真诚而客气了,毕竟祝长清后来私下和他们聊天,说的是“一把年纪油腻老登,吃时代红利怎么没把他吃得噎死”。
那个学长错愕了一会儿,随即笑道:“这位小女生真是能说会道啊,学长都有点下不来台了。”
涂一萱本能为这句话感到不舒服。
一句“小女生”是明晃晃的对对方的弱化——连带着对方的发言和立场一起弱化,而“让学长下不来台”则把明明占据高位的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上,好像是祝长清在故意为难他,但明明是他先说的难听话。
祝长清怔了一瞬。
此时,涂一萱没什么犹豫,从旁边接过她的话筒,笑着说:“学长,您现在也让我们的同学下不来台了哦。一换一,我觉得可以扯平了。”
全场大笑,这个尴尬被她玩笑揭过,进入下一个环节。
那天之后,明实的校园论坛出现了和初中那会儿一样的盛状。
这次是磕她和祝长清。
涂一萱,一款很百搭的单品。涂百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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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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