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繁霜走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朱老板扶了起来。
“你这竖子，竟然敢这样对我，看我找人打断你的腿！”朱老板扶着腰，说话时脸上的横肉都要抖三抖，声音震得人耳膜发胀。
贺繁霜无奈颔首，“既然如此，不如你将他给我，我回去替你好好教训一顿就是了。”
朱老板转过头来，视线在贺繁霜的身上打量一番，终于想起点什么，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在街上发小报的女人吗？”
贺繁霜向他拱手作揖，“是我，想不到您还能记得。”
朱老板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妨，来都来了，”他眼珠一转，“你想带这个傻子走，对吧？”
贺繁霜大致看出了他的意图。
“不知朱老板有何顾虑？”
朱老板本想把手搭在贺繁霜的肩头，却突然意识到方才面前女人徒手接拳刃的场景，缩回手讪笑，“我这酒楼最近生意不好，你帮我在小报上宣传宣传。”
听说是附近又开了个花满楼，环境菜品俱佳，这才夺了四喜酒楼的客人。
“小事一桩，朱老板尽管放心。”贺繁霜皮笑容不笑，客套几句。
此刻她一门心思全在那神秘男人身上。
朱老板也不愿在原地多留，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又向地面啐了口唾沫，这才不甘心地转身离开。
四周再度归于平静，贺繁霜小心翼翼走到男人身侧，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等了许久，可那男人仍然低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整个人也如石雕般不曾挪动分毫。
贺繁霜心中骤然涌起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人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贺繁霜思忖着蹲下身，试图看清男人的脸。
眸光相接，贺繁霜惊诧地发觉，男人一直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而他曾经那种洞察人心的眼神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只是一片空洞。
若不是男人下颌的那颗小痣还算显眼，贺繁霜甚至会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
“你怎么……”贺繁霜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好改口道，“你能帮我做事吗？”
稍微思索片刻，贺繁霜鼓起勇气握住男人的手。
“你，跟我回家。”
下一秒，男人喉结微滚，嘴唇上下一张一合，模糊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贺繁霜心头微喜，将手心递到他面前，“写在这里。”
他写得很慢，直到最后一笔落下，贺繁霜试探着唤出他的名字，“谢拙，是你吗？”
男人迟缓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男人为何变成这副模样，贺繁霜还是打算将他带到报馆。此人知晓她最大的秘密，是万万做不得敌人的。若是他日后恢复正常，看在她施以援手的份儿上，想必也不会揭发她的身份。
解决了麻烦，贺繁霜终于回到报馆。谢拙这模样实在没法生活，她便命他去清洗身体。一路顺便为自己和谢拙买了不少生活用品，望着逐渐完整的屋子，胸中的成就感陡增。
系统出声提醒，“恭喜宿主的小报影响力达到5，获得称号：万事开头难。”
贺繁霜讪笑一声，“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对于她的目标值100而言，还差得远。
谢拙洗净身子后，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来。
这是贺繁霜第一次看清这个怪人的样貌，着实令人震惊。与印象中的不修边幅全然不同，谢拙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眸子，抬眼与她四目相对，贺繁霜猝不及防地被卷入那眼中波澜，一时竟失了神。
男人身形颀长，宽肩窄腰，许是先前被宽大的衣袍掩盖住了身子，瞧不出身材，贺繁霜一度认为他定是个瘦骨嶙峋的货色。
事实上，谢拙比她想象中的要周正得多。可他越是这样，贺繁霜便不由自主地联想这人之前的惨状。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正常人变成这副模样……
谢拙抬眼与贺繁霜四目相对，“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次被人以小姐二字称呼，贺繁霜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腹恰好触及男人的面庞，温热的感觉由指尖传递至神经，“你都会些什么呢？”
谢拙被她的举动惊到，却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悸动未曾后退。耳后悄然浮起绯色，他低低道，“只要是小姐吩咐的事，我都会尽力完成。”
贺繁霜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现在，她对谢拙的窥探欲更深了。
只是现在并非好时机，如今她身负重任，应当以解决问题为先。
深吸一口气，贺繁霜眸中泛光，眼神坚定，“以身为饵，方能诱敌深入。”
*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
一日喧闹过后，人们纷纷坠入梦乡。
四下万籁俱寂，只余贺繁霜一人行走的身影。
她有些困倦，懒懒打了个哈欠。站在桥头，望着水面上月光映衬出的倒影，兀自出神。
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为何还没能引出那传说中的精怪？
就在她低垂着眼皮打瞌睡时，一缕冷风掠过身侧，桥下清水泛起阵阵涟漪。不知哪里吹来的树叶落在她的袖口，伴随着几声凄厉的哭嚎。
这声音有些耳熟。
“系统，你在吗？我感觉这个和你之前弄出的效果差不多。”
系统选择了已读不回。
余光瞥见身后多了道黑影，贺繁霜打起十二分精神。为了找到凶手的藏身之处，除非遇到生命危险，否则不能轻举妄动。
贺繁霜定定站在远处，佯装后知后觉的模样，面露惊恐地环顾四周。
她讲起早就编好的台词，“谢郎，是你来了吗？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怀春少女深夜约见心仪公子的戏码，早已被她拿捏得透彻。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股香气，味道甚异。
贺繁霜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在意识消退的前几秒，藏在暗处的手指对着桥下某处比了个交叉的手势，而后扶住桥边的石柱，逐渐晕倒在冰凉的柱前。
*
再度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贺繁霜手脚都被绑着，柔嫩的肌肤在绳索的束缚下泛起红晕。整整一夜未曾活动过身体，她只觉得四肢僵硬，好半天才逐渐缓过来。
环顾四周，贺繁霜惊异地发觉，自己竟身处人工锻造的铁笼之中。笼子的空间刚好容纳一个成年人勉强活动身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试图挪动身子，双腿却使不上力、
沉默半晌，贺繁霜心底出声，“系统，我还有多少影响力能够兑换商店物品？”
“宿主你终于想到我啦！”系统稚嫩的童音在脑中响起，她显得尤为兴奋，“宿主还有五点影响力哦，可以兑换挣脱绳索的能力。不过——”
系统顿了顿，似是话里有话。
贺繁霜自然忍不了当下的处境，立即道，“怎样？若是不会危及性命，便不必多说。”
“容易死。”
“......”
“什么意思？”
只听系统继续解释道，“当宿主影响力值清零后，只能维持几个时辰的清醒。在下一轮影响力检测前，宿主都将维持昏迷状态。若是该状态超过三天，宿主将会失去生命。”
贺繁霜听完，颔首表示认同，脸上却瞧不出什么紧迫的神色。
系统很意外，“宿主要坚持兑换技能吗？”
“当然。”贺繁霜不假思索道。
暂时的困境和长久的困境，她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外面还有一人在与她并肩作战。
得到系统给予的力量，贺繁霜双手一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臂一般粗的绳索解了下来。紧接着，坚不可摧的铁笼中央出现了一个大洞。
场面诡异之程度，若是让她自己来写报道，大抵也要连载个三集。
成功脱身后，贺繁霜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空荡荡的山洞内。走过一段狭窄幽深不见天日的过道，抬眸望见的便是令人无比震惊的一番景象。
左右两侧从上到下摆满了铁笼，每个铁笼都被单独放置在一个夹层中。
自然，每个笼中都有一个无辜少女的身影。
大抵是被药迷昏的缘故，所有少女无一例外闭目陷入沉睡。
贺繁霜忽然觉得对面的少女颇为眼熟，仔细回想过后，辨认出她的身份。
是赵家婚前无故失踪的千金大小姐，赵敏。
系统赋予的特殊能力毕竟有时效，贺繁霜不敢浪费时间，抬手将铁笼打开，背起赵敏一路向外走去。
这里的氛围实在压抑的令人心慌。密不透风的山洞，安静沉寂的空间，贺繁霜不自觉心跳加速，呼吸错乱。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在前方见到些许光亮。
贺繁霜长舒一口气，走上前去。
突然，一张戴着狰狞面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二人相距咫尺，贺繁霜从对方露出的眼神中读出饱满的恶意。
她意识到，这人大概率就是凶手。
而他现在的神色，显然已经被她激怒了。
“......发生什么事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背上的赵敏竟然清醒过来。
贺繁霜估算着能力消息的我时辰，咬推开面前的面具男子，拉起赵敏的手，大喝一句，“快跑！”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赵敏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的动作已经先大脑一步，跟随贺繁霜没命地朝着有光的方向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冲破黑暗。
贺繁霜向后方仔细观察了许久，确认凶手没有跟上来，这才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你没事吧？”她调整着呼吸，对一旁的赵敏关切道。
不知怎的，赵敏跑了这么久，面上却不见疲惫之色。
赵敏微微颔首，“我没事，这位姐姐，请问你是......”
贺繁霜向赵敏娓娓讲述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如今坊间传言你们被山中的妖怪掳走，显然是凶手的障眼法！不过，我已经派人沿路做下记号，很快便会有官府介入此事，救出剩下的人。”
然而，她话音刚落，却听赵敏反驳道，“贺姐姐，我不是被抓来的，我是自愿过来的。”
顿时，贺繁霜宛若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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