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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论东论西论关系

天色晴好,皓月当空,抱着花二的花禅因正呼呼大睡中。

杜商斐的莫名,花禅因无法深究。他一句“臣此身从此分明”,竟真的达到原先分房睡的目的。虽然事情和计划有所出入,杜商斐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一切不再简单体面,但血脉亲缘,儿子也不会觉得母亲不是,继而嚼母亲的舌根。

未至盛夏,不必开空调,花禅因打开他房间里正对着床的窗户,享受温度适宜的夜风。有花二很容易安眠,没有杜商斐整张床都是他的领地。月至中天,花禅因睡姿变换,已经从头对床头到头到床的侧边。如注的月华打在他熟睡的脸上,把面颊上两坨红腮打得亮亮。

在他旁边,一个人影乍现。彼时在花禅因怀里的抽象猫也翻身翻到正面,它不太智慧的猫眼睛和人影大眼对小眼。

如果猫有生命,早就弓起身体,喵完一声连滚带爬跳至房外。动物通灵,不代表它们不害怕鬼片。一个人类没有情绪地看着另一个人类……脸上审判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好在花二既没□□,也无灵魂。滑稽的脸,不对称的眼,艺术美的俄罗斯在它3D化形时给予它无与伦比的抽象,而这抽象,缓解了当下略微凝滞的气氛。

在花禅因把头移动至床位前,杜商斐盯着花禅因,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股熟悉的茉莉香味飘入正深眠的花禅因的梦里,唤醒他在杜家养成的后天反应。果然,他一睁开眼,就看见站着的杜商斐。

和他那抹算不上友好、也算不上恶意的笑容。

深夜,床一侧,白森森的月光,花禅因仰头,看杜商斐被明月照亮一半的脸。抬起手,他先安抚接收到如此场景花二的脑袋,随后将正对着杜商斐的猫猫头翻转。眼下景况让花禅因想到一句古诗,他微微皱下眉头,又睁开眼。

再不见睡意的小花开口:“何以杜少漏夜大驾光临?”他沙哑的声音翁得有些温软,“是问苍生,还是问鬼神?”

一只滚圆的苍耳失去尖刺,说不上可爱,要追究也只能说怪异。杜商斐哼了一下,他跟着上床,与花禅因并排。

“是问你。”

花禅因:…………

“等一下。”他离奇道:“我是遭受了什么无法存活到天亮的诅咒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杜商斐如往常般把两只手放在腹部,“是我有问题,并且想要立马解决。”

“花禅因。”他转头看着瞪大眼睛变得有些如临大敌的少年,将晚上的话重新问了回去,“我们是什么关系?”

问题说简单也简单。“少爷和仆人”、“主人和奴隶”、“欠款人和债主”,“太子和跟班”……这并不用怎么思考,毕竟两个人地位悬殊。更甚,如果花禅因脸皮更厚,还可以置身《霸道总裁小白花》等天龙人小说,以一种羞愤的、面服心不服的倔强姿态总结:

压迫者,以及被压迫者。

可杜商斐如此问,那么他要的,绝对不是这样一种回答。

数学题好做,毕竟公式几何图形在那里,求学者用逻辑,连最难的题都能解通;语文灵活,不比有唯一答案的科目,可要理解的作文和阅读同样有分可得。杜商斐,当他是人的时候,即便捧着性情也说变就变;当把他比作题目……

天喽。花禅因面无表情地想:谁会想在深夜得零蛋。

他思索一会儿后正气直言:“同住地球村,我们都是一国人。”

杜商斐似乎早对这个回答了然于胸,他闭上眼睛,冷冷开口:“插科打诨。负、分。”

花禅因继续:“……小老板和打工仔?”

杜商斐否:“不合心意。”

“那好朋友?”

“哼。”杜商斐这句没有轻视意味,但依旧否定:“不是。”

“欠你钱财,是这个方面吗?”

“大俗。”

“农场主呢?”

“再来。”

再来什么再来,花禅因磨了磨牙齿,虽早知道杜商斐有哄不好的恶疾,但他花禅因也当不了谁肚子里的蛔虫。“罢罢罢。”他干脆也染上恶疾,揪着花二的尾巴翻身跪跨在杜商斐的身上。

小花眼里有怒气,一眼望去,圆溜溜亮晶晶。“横竖我都错。”杜商斐听到一句阴阳怪气的,“是嘛。你是大家少爷,我是平民小厮。“

“小花。”杜商斐扬起眉毛,“我不是史湘云,今天也不要你做假颦颦。”

“谁跟你说红楼了?”花禅因觉得眼前这个打扰他睡觉的人着实讨厌,“景阳岗上一恶虎。”他指了指杜商斐,然后放下花二,握拳挥舞了几下指向自己,“我是醉酒武松。”

“噗。”杜商斐戏谑,“一米六的身高。”

花禅因脸色乍红:“……我还会再长!”

“圆眼鹅蛋脸。”杜商斐悠悠,“和英俊也搭嘎不上。”

一听自己不英俊,苍耳的刺再度被炸出来,小花偏头看月光,语气扁平:“你待如何?”

“花禅因。”听到这四个字的杜商斐也跟着坐起来,他们都在生长期,但十二岁的杜商比花禅因高。少年人已褪去一点婴儿肥,他重新勾起微笑,“这就是我要的答案。”

“小花。”杜商斐将花二塞进花禅因的怀里,姿态优雅,“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从来就没有权利定义。”

花禅因一直都记得那个夜晚。

不太热的夏日,银盘般的明月挂在树梢,在不断流逝的时间里,又渐渐跑到别墅的一角。杜商斐睡在他旁边,仍同尸体一样宁静。一天、一个月,又四年,他的身体变长,肩也拓宽。十六岁的杜商斐穿着裁剪得当的西服参加酒会,游刃有余的样子像个成人。“我们之间的关系”,杜商斐告诉花禅因答案时并不拐弯抹角,因为花禅因的任何都将由他赋予。

花禅因和杜商斐读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花禅因负责杜商斐的饮食起居;花禅因有一些爱好,例如骑马、烹饪、摄影;花禅因有许多技能:像跳舞、品酒、服装搭配……他可以是杜商斐的同学、也可以是杜商斐的搭档,有时候当当管家,如果这些尤嫌不够,他们也可以发展出“其他感情”。

十六岁的暑假,依然是明月当空的夜晚,花禅因躺在一块将近三平米的卧山石上。他呼吸混乱,唇红似血,如鼓的心跳声太大,逼得他听不见不远处淙淙的流水声。

半个小时过后,花禅因踉跄地走到溪水处洗手。他太认真,以至于嗓音有些沙哑的杜商斐叫了好几遍才抬头。“小花。”撑起身体的杜少爷沐浴在月光之下,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里,锁骨处一排报复性的牙印相当显眼。

彻底脱离婴儿肥的杜商斐有一副英俊过分的面容,嘴唇边那抹淡笑比起从前,更无法捉摸也更危险,“还没有洗完吗?”

…………

“对呀对呀。”面对催促,花禅因凶狠地抬头,“是没有洗完呢。”

他看着杜商斐,眼睛明亮得快燃起火光:“毕竟荒山野岭,没有75%消毒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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