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师姗姗来迟,便让英语课代表江阳烨搬来了作业。
“上午听写没过关的都重新听过了吗?”
“苏锦灏连罚抄都没交。”江阳烨边发《学练优》边说。
他刚醒,带的朦胧睡意很自觉地站了起来。
“到后面抄去,抄完了再回来。”英语老师面无表情。
她没带麦克风,声音不大,同学们也知道老师生病了心情不好,所以不敢说话。
朱老师转了一圈:“都拿到了吧。”
“拿到了。”兴致缺缺。
她本想随便拿一本来讲,但看到了苏锦灏正搬着椅子往后走时,直接从他桌上抽出《学练优》,翻了翻问:“前几天的作业是讲到了三十二页吧。”
“是三十三。”
“嗯,翻到三十三页。”
午托的时间不多,不一会儿就打预备铃了。
“休息一下。”
十分钟后,第一节课开始了,英语老师还是在讲作业。
“往后翻……”一阵沉默。
“苏锦灏,怎么回事啊啊?昨天你都没写作业的?”朱老师头疼。
背对着讲台蹲下的苏锦灏正罚抄着,随后认命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没写。”
“昨天单词没背,作业也不写?怎么?我布置的作业很多?”她的音量大了些,暗哑的声线不知是感冒了还是被气的。
苏锦灏被拽进了隔壁的办公室,李老师正在那备课呢。
八班在二楼,有视野爬楼梯也不累,位置“好”就“好”在离办公室近,只要动静一大,李老师就准能听见,当然,去谈话罚站也很方便,不会在班上影响其他同学。
李老师开门见山:“昨天为什么不写作业还不背单词?”她说的不止是英语,其他学科的作业苏锦灏也没有写,包括李老师的数学,上午老师都在讲新课,所以
也都没有提,但午休时间过了,其他老师也都多多少少查看了课代表交上来的名单,自然李老师也听那些老师说了,只是上课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叫他出来而已,谁知道朱老师直接把他给拉来训话了,也就不废话了。
“我忘了。”苏锦灏咬咬牙开口。
“那你昨天没写作业都做什么了?通宵打游戏?”李老师平常都是很温柔很风趣的,一但生气,又有点严肃,漂亮的脸上便带着一丝憔悴。
“额嗯。”他胡乱应下,不知该怎么办,要是英语老师还好,可李老师很可能会直接打电话叫家长,就像林鑫燃带手机没上交那样,一时间,他有点慌。
苏锦灏的父母回来不久,入学时还是舅舅办的手续,要是叫家长,是要叫好不容易回家的父母为自己操心,还是继续麻烦舅舅呢?他不想再继续思考下去了。
“跟谁一起打的游戏?是不是林鑫燃?”李老师问。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自己玩的,没有跟别人一起。”
“你妈妈今天已经跟我通过电话了,说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今天中午也没有回去吃饭,上午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你在补觉,那么昨天,你是去网吧玩了一晚上?”
苏锦灏愣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啊,是啊。”
然后,他便拿着一摞书坐在了李老师办公位旁边,补起了加量的作业。
一连三节课,他都在赶着作业,听写还是李老师亲自报的。
直到第四节的数学课,他抱着完成的作业跟在李老师身后进了教室。
把搬到教室后面的椅子搬回座位,他从书桌上抽出了课本。
由于上午是睁着一只眼听课闭着一只眼打瞌睡,苏锦灏反应不过来课程进度,只能凭着零星的记忆把课本翻来翻去,却终是找不到那一课时。
幸好李老师习惯用课件,不看课本无伤大雅,但老师简直是在围着他转,响亮的声音通过近在咫尺的麦克风绕在他的耳边,他未免有些心慌。
一只做过手部护理的带着粉笔灰的手,帮苏锦灏把课本翻到了正在讲的那一课,他一抬头,李老师正盯着课件摆弄着话麦,不动声色地讲解着课题。
苏锦灏猛地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的看向了课件,不再心惊胆战,而是认真听着这他曾在异国他乡想念过无数次的声音,李老师是他最尊敬的师长,也毅然是他生命的救赎。
晚自习是李老师的课,自然是讲试卷,他们习以为常,但兴致都不高,注意力虽是在卷子上,却几乎听不进知识点,李老师一连喊了好几次认真听课,才让同学们迷茫地听进了几个易错的题干,九点李老师便按着太阳穴说了句下课。
苏锦灏的家离学校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但进了小区,他从外面发现阳台处没有亮着灯,进了屋,他在玄关处边换着鞋,边打开灯,寂静让他心头一颤,该不会这一回家,父母就都走了,他们的回来就变为了一场梦,不,他的父母还没有弥补他的童年,还没有还回这两辈子欠他的爱,他不允许他们再次不辞而别,他不允许!
慌慌张张地从客厅找到卧室,苏锦灏看见了他的母亲乔落纱蜷缩在床边哭泣,那个总以微笑面对苦难的女强人在无声地哭。
“妈!”苏锦灏的声音在抖。
“锦儿……”乔落纱在一片黑暗中抬头,寻着门缝透来的光,佯装微笑,她却不知自己脸上的笑容有点多苦。
年近四十的女人皮肤白到发惨,明明没有皱纹也没有白发,却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疲劳与憔悴,她的眼角红了一片,泪痕划过脸颊,因缺水而起皮的嘴唇不见一丝血色,苏锦灏的心在看清她的脸后揪了一下。
“锦儿,回来了?锅里还热着一碗蛋羹,喝了再进房间写作业吧。”她还是那么温柔,以至于让人听不出她声音的无力。
苏锦灏站着卧室门口没有要走的准备:“妈,您怎么了……”怎么这般令我心疼。
“乖,宝贝,妈妈没事,不要担心了。”她起身,身体却瘫软到站不稳。
他上前去扶,小声道:“妈。”
“妈妈在,没事的,昂,妈妈真的没事……”
上一世他的父母陪了他五年,乔落纱离开前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自己泛滥的母爱,就连被娘家人唾弃,用强势压制住所有的不甘,一转身,还是会轻声安慰年幼的苏锦灏,他从未见过母亲落泪,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母亲也都会逞着强,她几乎没有软肋。
可为何这一世,那个他日思夜想的母亲回来后变得如此凄惨。
苏锦灏让她好好休息,便关上了卧室的门,他又寻了一遍,苏预清不在家,应该出去跟曾经的好友叙旧了,自从他们回来就是这样,傍晚七点左右出门(那时苏锦灏都还在学校食堂吃晚饭)在酒吧喝一宿,隔天大中午的才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倦气。
他到厨房一看,电饭锅的插头还没拔,蛋羹应该还在保温,一打开才发现锅盖没盖紧,里面只剩下一碗没有全部吃完的被搅的令人倒胃的蛋羹。
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苏锦灏对他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产生了失望的情绪。
第二天,苏锦灏顶着不大明显的黑眼圈进了教室。
他的同桌素茵茵关心道:“你昨天该不会又没休息好吧,怎么这么…憔悴?”
他又想到了他的母亲,憔悴吗?哪有他的母亲憔悴。
乔落纱原本那么自信那么坚强,却还是躲着自己的儿子落泪,明明还未步入中年,也无老态,但就是让人多看一眼就心疼。
“苏锦灏,苏锦灏……”素茵茵柔声喊,“你没事吧,怎么走神了,今天早读可是语文课,数学老师会提前来监督的。”
“今天不是星期五吗,怎么会是语文早读?”苏锦灏有些懵。
素茵茵解释:“你忘了,昨天语文老师跟英语老师换了早读,今天早读当然就是语文了。”
他昨天还真没注意,可能是赶着回学校吧,竟然忘了星期四不是英语老师的早读。
苏锦灏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
很快,李老师便照常来看管早读了。
虽说已是高中生,但放在学习上的精力还是远不如成年人自觉,不好好盯着,只怕又要让人笑话去了,短短一个月,八班的纪律就被其他班的老师嫌弃了好几遍。
语文老师一来便带来了一个消息:下星期一到星期三上午要进行高中的第一次月考。
尽管哀怨声不断,但这也是学校的决定,只能临阵磨枪了。
嘈杂的背书声响在教室,终于有了点读书的激进。
数学课,李老师戴着麦克风进了教室,应该是刚从十三班拖堂下来,也说起了月考的事:“钟老师也在班上说了,下周会进行一次月考,考号呢,会在周末发在班群里,好好准备,这是你们高中生活的第一次大考,一定要认真对待。放心,别紧张,全力以赴就足够了。”
中午,苏锦灏一打下课铃便直冲门口,仅一眼就看得林鑫燃感到奇怪,不过这也跟他没有关系。
回到家,他只看见了乔落纱正舀着锅中冒着热气的蛋花汤,“锦儿,先去洗手,饭已经熟了,妈妈帮你盛起来。”
苏预清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看着故作坚强、还红着眼的乔落纱,苏锦灏无言。
周五没有晚自习,晚上回去的早,他正上着楼,声控灯亮在了他们那一楼层,迎面走来的是苏预清,他们都没有说话,苏锦灏只是加快脚步上了四楼。
“妈!”
乔落纱看向门口,挤出一抹微笑:“回来了?”眼泪随着面部肌肉的强行拉动,直直落了下来,快到还没让人看清,就流下了断断续续的泪痕。
他在门外避开乔落纱的身影看去,屋内有一个LV的漆皮小包被扯开了拉链,明显是强行夺过再随意丢下的。
那是他们回来时带来的包包,苏锦灏不懂,但凭这新旧程度,也猜得出这是近几年的新款式,价格不菲。
“锦儿,进来啊。”
他随手关上了门,径直走到那个的包的前面,捡了起来,里面的护照、身份证、医保卡和被黑色小皮袋装起的文件都被翻了乱,不用想也知道是苏预清翻的。
苏锦灏准备打开那个皮袋,摸着像是复印纸摞起的一沓协议书样的东西。
就在他打开要取出文件时,乔落纱拿过:“好了,锦儿,我做了可可蛋挞,快来尝尝。”
他看得出,乔落纱有一丝慌乱。
“嗯。”
苏锦灏吃着蛋挞,看着一直盯着自己微笑的乔落纱那卸甲没多久的双手,不由得想,如此养尊处优的少妇,也曾有过自己的生活,好像他们回来后,他们就没有出去工作过,是为了弥补他缺失的童年吗?更像是他们卖命了十余年,终于迎来了自由。
“烽火”的那个电话并非巧合,难道他的父母真的跟那人有什么关系?
他不愿再想下去,生怕自己把父母和那个罪人联系在一起。
周末没有补课,苏锦灏便把作业安排在周末写了,晚上早早地上了床,躺在不算大的床上,他的内心空虚到装得下上一世的所有回忆,一闭上眼,就看见林鑫燃那张冷俊的脸,睡意全无,翻身下床,他取出记下过自己曾经一切的笔记本,十月十一日,他想他了。
在这之前,他也记下了父母的回家和跟上一世几乎没有差别的校园生活。
十月十三日,落裴市第六中学高一第一月度测评考试,苏锦灏自己也在班群里,找到他的考号,还是熟悉的那一组数字,*08****。
他在本班所在教学楼考试,离进备用教室还远的呢,但他知道,他是凭自己本事进的A班,虽排不到学号前七(入学后的第一次月考,只有每个班学号靠前的学生才能进备用考场,之后便是凭上一次的考试成绩来排考场,23、24、25是备用考场,1至22班就是1至22考场),因为苏锦灏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农村学校读的,完全没有可能靠花钱进A班,毕竟他的舅舅也没有义务要他有个好的学习环境。
苏锦灏所在的考场与林鑫燃在的考场是相邻的,看见他走进教室,他突然鼻子一酸,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好不真实,可,他的爱人已经不是那个恨他入骨的林总了,他或许还有机会改变结局。
他的父母同在一个屋檐下,互动甚少,不在似小时候那般亲热,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苏预清和乔落纱的陌生,让他不再对“家”有所期待,他内心里的“家”是他爱的人在表达着对自己的爱,苏锦灏又想到了林鑫燃。
在指题为“**”的作文中,他写下了遗憾。
林鑫燃有了爱他的乔可薇,他定会跟上一世因时间的推移爱上自己一样爱上乔可薇,“即使心有不甘,但只要你幸福,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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