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迈举起手机看方善睐给她发的信息。
点开视频链接,一个戴着口罩女生举着A大学生证蹦在屏幕上。
“我A大学生郝黎实名举报,A大学生黄重迈在大学三年级期间,勾结我校副教授在期刊上发表论文,二人处于不正当关系……”
黄重迈本就头疼,脑子像是被人摔面团一般捶打了一晚上,恍然看到这条视频,还以为在做噩梦。就在这时,手机里又弹出来辅导员找她的微信。
导员:【重迈,现在在学校吗?在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咱们聊一聊】
操。
黄重迈睁着眼睛,竟然真的是真的。她不信邪又拿起来手机看那条视频。
底下的评论迅速增长,“铲除学术妲己”的骂名涌现在评论区。黄重迈眼型偏长,还真有点像是狐狸的眼睛。她看着这些评论,太阳穴旁边的血管一跳一跳的,胸口也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突然,宿舍门从外面打开,黄重迈的床帘哗的一声被打开。
“没死?”方善睐烫着大波浪进来。她俩不是一个宿舍的,黄重迈被分在最靠边的小宿舍,一共就俩人,另一个还因为是本地的常常不住校,方善睐就成了她们宿舍的常客。
“还活着太可惜了。”一张口,黄重迈的声音吓了她自己一大跳,她像是迎着风嚎了一晚上,好好的嗓子变成了破锣嗓子。
导员在催,她不得不从床上顺着梯子下来。甫一下床,她才开始观察自己,还穿着昨天的卫衣,估计是醉了被方善睐扛回来的。之后,她眨眨眼,隐形眼镜被摘了!她又感受了一下,内衣扣子也被解开了!
不可能是方善睐吧!
她僵在原地,看鬼一样地看嚼着口香糖的方善睐。
“别看我,是白老师,我俩一起把你扛回来的。她说你这么睡不舒服,给你稍微收拾了一下。”
“白侍芙!”
方善睐吹了个泡泡,点点头。
黄重迈眨了一下眼睛,那还,挺贴心的啊……
不对!
“她怎么管的这么多?”黄重迈又开始走动起来收拾自己,一边走一边甩了句话抱怨白侍芙。
方善睐翻了个白眼,“你别他妈不识好人心。我去约会先走了,你最好洗洗再去见导员,太难闻了。”说完,哒哒哒踩着高跟鞋声就走了。
黄重迈举起胳膊闻了闻,忍着恶心给导员回了信息,跑去洗了个战斗澡。
一出门,黄重迈差点被北城的气温冻得一趔趄。今天气温已然零下,她走得匆忙,外面穿了一件大衣就出了门。她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又多又密的湿发趴在后背,冻得像一个冰坨子,连着被濡湿的那一片皮肤也冷出痛觉。
她忍着被风吹到骨子里的寒意,抱着电脑去往办公室。终于到了办公室,手已经被冻得通红快没有知觉了。
一进办公室,导员、院长、班主任三堂会审。黄重迈带着冻僵的身子缓慢地坐下来,在对方还没开口前直接说:“假的。”
“三堂”长舒一口气。
院长是个老头,此刻和蔼地开口:“我之前也向带你教授确认过了,我相信咱们院的师生是不会出现这种事的。”
黄重迈在温暖的屋子里面,身子终于逐渐活泛起来了。
“但是。”院长停顿了一下。
“但是吧,这个事情我们院很不好办,现在老师们打算这样解决。我们这边也和那个举报你的同学谈了一下,她的诉求是让学校扣留你的毕业证,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咱们看能不能大事化小,是吧?”
班主任和导员连声附和,院长接着说。“咱们就按同学矛盾解决,我们老师在这,你们双方相互道个歉,官方在发个通知,这事就解决了,你说是不是?”
道歉?
黄重迈发尾的一滴水珠啪嗒落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道什么歉?”她声音暗哑。
导员解释道,“郝黎和老师们都说了,她说你弃保后,故意向接近保研名额的同学隐瞒你的情况,导致那位同学错过了夏令营,只能参加预推免。”
院长宽慰说,“你也不用太有心理负担。这个道歉啊,口头就可以,不要求有书面道歉。”
黄重迈抬起眼睛,可能是因为冻得,眼睛爬上猩红的血丝。
她一字一句地说,“保研名额是我自己靠排名得到的,我也有弃保的权利,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为对方的过失承担责任?”
导员连忙打圆场,说小孩子还得再消化消化,院长贵人事多先去忙吧。院长离开前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个眼神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说,如果黄重迈不同意这样处理,那么校方只会维护老师的清誉,而黄重迈就只能自求多福。
黄重迈觉得全身冷得发麻。导员送完院长回来,和黄重迈慢条斯理地讲分析,“重迈,主要是郝黎的举报已经在网上引起广泛讨论,舆论都偏向于郝黎那一边,咱们学校现在澄清,你觉得网上的人会信吗?”
是啊,怎么会信呢?
不是说网络上的人愚昧或无知,而是网上的人和真正经历这件事情的人有距离。郝黎恰恰巧妙地运用网络和现实的距离,然后又拿捏住网络上最喜欢的故事类型——击鼓鸣冤,之后就轻轻松松颠倒黑白,一叶障目。
导员继续轻声细语地讲:“你以为院长不知道你是清白的吗?院长也为你着想,他也是为了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之后,导员压低声音,“咱们毕业论文要评优秀毕业论文你知道吧,院长一直知道你很擅长写论文。”
暗示的意思昭然若揭。
“好的老师,我再想想吧。”黄重迈低着头,用气声笑了一下。
导员听到她语气软了下来,表达欲愈加旺盛,“还想什么?我给你讲,你刚刚和院长说话要是语言没有那么强硬,院长也不会被你气走的。你以后这方面啊,也要注意点。”
“行,我明白了,谢谢老师。”她这时候也不气了,也不笑了,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导员扯了几句离开了。
再次出门回到寒风中,黄重迈觉得自己的血液比零下的冷空气还要冷。
再想想吧,明白了,谢谢老师。她差点就要骗过自己了。
谢你妈!
手中抱着的电脑震动了几下,之后忽然播放出《陀飞轮》的歌声。
等一会,我找一下蓝牙耳机啊。黄重迈抱着电脑把电脑打开。
周围已经有几个人望向她,她额头上浮现了一层薄汗,有几个人甚至看出来了她是被举报的人,小声地在说她的名字,用手指着她。
操,能不能先停一下,别放这首歌了!
黄重迈越走越快,她一手捧着打开的电脑,另一只手浑身上下找蓝眼耳机。
一瞬间,电脑在小臂上失去平衡,黄重迈眼看着电脑缓缓地倾斜,然后猛地坠落。她赶紧去接。
啪嚓——
电脑摔在地上,屏幕和键盘彻底分离。《陀飞轮》的歌声戛然而止。
周围的人甚至有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黄重迈快速捡起来电脑的尸体,低着头,顶着寒风越走越快,最后她跑起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贴着头皮的头发又湿又凉,不知道是没干的水渍,还是跑步出的汗液。行至宿舍楼道,黄重迈感觉到望着她的一道道目光好像要将她钉死。
走到宿舍,她快速拉开门欺身进屋,砰的一声使劲把门关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白侍芙!
白侍芙怎么会在这里?
白侍芙在她的宿舍里来回踱步,直到看到突然进来的黄重迈,她才停下脚步。
黄重迈大口喘气,她盯着面前的人,满脸不可置信。
白侍芙向她的方向迈了一步,很小的一小步,然后她开口,“我看到了那个视频……”
“等一下!”黄重迈还没听完白侍芙的话。
“呕——”她冲到卫生间把门关上之后就抱着马桶狂吐。她先是把昨天晚上的酒和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到后面胃里面空空如也,她就开始吐酸水,最后吐无可吐,她还一直不停地干呕。
白侍芙在外面等着,一开始没说话。几分钟过去,她看看手表,然后敲敲门,轻轻地喊,“重迈,怎么样?”
黄重迈坐在冰凉的地上把自己撑起来,她看着镜子里没有血色的面孔,给自己刷牙洗脸之后慢慢打开了门。
“怎么了?”白侍芙忙问。
“没事。”
这个没事,既是回答现在身体,也是回答举报一事。
白侍芙突然朝她伸出自己的手。
黄重迈睁大眼睛,而后,她感觉到额头被覆上干燥柔软的掌心。
“你发烧了。”白侍芙说,她直视黄重迈的眼睛。
黄重迈此刻的眼睫湿漉漉的,让她看上去很可怜。她眼尾上翘,眼角尖锐,本来就像是狐狸眼睛,现在眼底染上绝望,愈加动人心魄。
足足一分钟过去,白侍芙才像是醒过来一般,把贴在黄重迈额头上的手掌拿下来,许是为了掩饰,她慌乱地在包里翻找。
“这是头孢和布洛芬,你先吃了,等一会我带你去看医生。”而后,白侍芙拿起手机说她出去打个电话。
黄重迈现在感觉自己身体冷得想要发抖,又热得想要出汗,她脑子一团浆糊接过来药。宿舍里一口水也没有,她现在没有一点力气出门接水,她看着阳台柜子里放着的几瓶罐装鸡尾酒,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就着酒把药喝下去。之后她坐下等白侍芙回来。
白侍芙打完电话回来,看到乖乖坐着的黄重迈,心中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往日的黄重迈看着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不可一世得要命,现在却这么乖乖的,就像一条等着主人领回家的大狗。她摸了摸黄重迈的头发,果不其然摸到一手冰凉。
这样不发烧才怪呢?
之后,她也坐下,视线瞥到桌子上的易拉罐酒精饮料。白侍芙心想,小屁孩酒量这么不好,还背地里偷着练呢?
等等!
怎么桌子上就只有这一瓶酒精饮料?
“你刚才用什么喝的药?”
黄重迈活了一百次了,从来没有听过白侍芙用这么高的声调说话,她本来就头晕,眼睛半睁不睁地看向罐装鸡尾酒以示回答。
白侍芙猛然站起来,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响声,“你有没有听过,头孢配酒,说走就走!”白侍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拉起黄重迈就想往医院走。
然而,她抓着那人的手腕怎么拉也拉不到,她着急地回头看向黄重迈。
黄重迈本来绝望的眼睛中迸发出了一丝兴奋的光,她低声说,“老师,你帮不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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