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竹见把信纸丢给石淮,石淮“啧啧”两句,把信纸摊开。
他的脸色逐渐阴沉,最后丢进火坑中,摇头道:“你都不认识这个叫罗余的人,就不要命地往回跑,万一只是外族人的手段呢?”
齐竹见摇头,道:“程曦窗本就是我带回去的,在京城她没有特别多熟人。而且她的任何事我都不想冒险,三日后我便回去,这里的残局交由你来处理,回头我会提着礼物登门道谢。”
石淮摆摆手,大气地说:“兄弟之间莫见怪,你速去速回,即使消息是假的,你也去看看程姑娘吧,毕竟一个多月未见面,望月楼可能会遭到麻烦,但程姑娘嘴硬,不愿意说掏心窝子的话,你多关注她,看看是否需要你的帮助。”
齐竹见点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漆黑的瞳中透不出一丝光彩。
……
将军府内。
“不行,她不仅仅是身上受了伤,心里也受到了打击,能不能醒来全看她自己能不能熬过梦魇。”老李焦头烂额地坐在椅子上,离阳光就差几寸。
易青也连连摇头,无力回天:“她几乎不能对外界事物做出反应,这叫人如何是好?”
罗余端来煎好的药,闻言不禁又要落下几滴眼泪。
“我,我去庙里给程姑娘祈福。”
易青沉默,老李重重地放下秃了的毛笔,不耐烦地说:“去那有啥用,留下来好好服侍她就行,如今我们也是看她一天少一天,就别总离开她了。”
罗余依旧不愿放弃这个想法,直到易青拿出她去各个寺庙求来的护身符,围在一起都可以绕程曦窗一圈。
罗余:“……”
只好作罢。
老李喝了口花雕酒,不爽地怒骂:“这京兆府的人真是越发放肆了。”
易青没有附和,半晌,他拱了拱手,离开将军府。
是时候该回苏州了。
老李站起,目送易青离去的背影,直起身子,也拱手行礼相送。
“我给将军写的信,他应该快收到了。”罗余轻声说道,仿佛程曦窗只是在睡觉,大声说话会打扰她。
她先是借着微薄的人脉偷偷摸摸打听易青的位置,随后立即去寻找,果不其然,在一处偏僻小道中,看到了正在帮老人抬柴火的易青。
然后又通过易青知道她和将军的一些事情,想都没想就寄了封信发往北边,易青根本不敢做这个主,因为他不知道齐竹见会站在未婚妻还是程曦窗的一方。
老李说话却中气十足:“将军那边还有事,岂能容你这般放肆,而且就算他回来又有什么用?能治好程姑娘的心病吗?”
程曦窗眉毛都要揪成一团,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她只要清醒了,就开始写遗嘱,瞧她那丧气样,倒不如别醒来!”他摆出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翻了翻白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但程曦窗听不见,不然定会跳起来反驳。
罗余叹了口气,忧愁地说:“已经有几个伙计受不了酷刑,一口咬定是程曦窗下的毒,易公子一走,恐怕无人能拦那些狗官。”
“有我在,他们想都别想!”老李的手抖成筛子,佝偻的背挺直了几分,难掩鬓中白发。
但几日后,老李前脚出门购买缺少的药材,程曦窗后脚就被官兵带走。
程曦窗不知是哪来的毅力,死撑着不被死神带走,换来一丝清明。
当日她正在休息,受惊后醒来,眼神空洞茫然,罗余被捆在身边,竭力摆脱束缚。
程曦窗的手被强行放在后腰上,手上的珠子硌得她吃痛轻叫。
“别碰她!”罗余极力挣扎,但拗不过旁人的手掌。
张仁心情大好,笑道:“如今已有证据表明是程姑娘下的毒,三日后大理寺就会接手这桩案子,我现在把她带去交差。”
程曦窗喘着气,轻轻地说:“可否让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张仁道:“说话可以,单独说不行。”
她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摆出虚弱的笑容,轻声说:“罗姑娘,我撑不下去,要去认罪了,伙计们跟着我,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遭受了不少折磨。到时候替我说句抱歉。”
罗余怔住:“你本无罪,为何认罪?”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如果还有机会见到齐将军的话,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程曦窗轻点头,旁人立刻押走程曦窗,罗余还欲再说,却被堵上了嘴。
她本应该在那场车祸中丧命,或在刚来此地时被敌人杀害,命运眷顾她多次,不让她轻易地被剥夺生命。
可这次,是她自己扛不住了。
刑讯逼供太苦,也让她看不到希望,那么干脆承认好了,也省得折腾彼此。
张仁嘿嘿一笑:“程姑娘早该如此,做错了事,就应该承认,并为此付出代价。”
程曦窗笑笑,浅浅回顾自己的一生。
二十多岁的她在现代激起一小圈涟漪,就悄然离开世间,在古代找到自己的归属,又很快被摧残殆尽。
想着想着,脑海中就浮现出几个人影。
许久未见,她的父母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伤心,还是选择遗忘呢?
还有他。
“齐竹见,下辈子不要让我看到你……”程曦窗动了动手指,又释怀的叹息,“但要是这辈子最后能看看你,我就勉强原谅一下你。”
她又被关进狱中,张仁亲自举着鞭子,照例审问:“方琴是你杀的,对吗?”
程曦窗咬咬牙,压制住内心的不甘,颓靡地承认:“是。”
“给她下毒的也是你,对吧?”
“不是。”
“派人暗中监视她的也是你吧?”
“不是。”
张仁愠声道:“那你怎么证明方琴死于你的手下?”
“证明之事就劳大人费心,民女身陷囹圄,只求大人能放走我望月楼的人。”程曦窗露出淡淡的笑容,像一朵即将被风吹走花瓣的小白花。
张仁怒火中烧,就是因为他们查不到任何证据直接指向程曦窗,所以才让程曦窗自行承认。
他扬起长长的鞭子,向她的身上挥去。
“齐将军不可,即使您贵为将军,也不得干涉我们的工作啊!”
门还是被踹开,迎来了暂时的光明。
鞭子毫无停顿地落在程曦窗的身上,她咬住嘴唇,鲜血从牙缝中流下。
“齐将军,您来得正好,听说您与方千金有婚姻在身,但方琴小姐已亡,请您节哀。
“不过有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凶手已被我们找到,兴许您还认识,要不要我留点时间,给你们叙叙旧?”
张仁收起了鞭子,慢悠悠地走到门口,笑着与齐竹见打招呼,既没有怪罪齐竹见打扰他,又把话说得圆润,任谁看了都不会教训笑脸人。
但齐竹见明显就是“伸手打笑脸人”的类型。
他丝毫不给面子,黑瞳扫射狱中,顺着张仁过来的路线,依稀地看到被捆在架子上的程曦窗。
“这是梦么……我说想见你最后一面,还真见到了。”程曦窗抬不起头颅,只能看到齐竹见的战靴。
齐竹见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曦窗身上大大小小的鞭痕,对旁人道:“给她松绑。”
无人回应。
齐竹见挑眉,张仁跟了上来,给齐竹见搬了个椅子,笑道:“我知道齐将军对方琴小姐感情深重,然斯人已逝,还请不要过于悲伤。”
顿了顿,他提起声音,对程曦窗道:“告诉齐将军,方琴小姐是不是你杀害的?”
程曦窗答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下的毒,我没有暗中监视她。”
张仁脸上一阵抽搐,齐竹见点头道:“她都说不是她干的,你还捆着她做什么?”
张仁:???
我是在找杀害你未婚妻的凶手,你怎么还让我放走嫌疑人??
齐竹见看到程曦窗的身子瘫软,加快了语速,说:“你先把她交给我,我亲自审问,大理寺和皇上那边我会亲自去交代。”
张仁一脸菜色,却也无可奈何。
齐竹见看他示弱,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下人解开绳子,在程曦窗跪在地上前轻轻地搂住了她。
“我来晚了。”
程曦窗忍痛道:“我讨厌你。”
“好。”齐竹见把外衣脱下,轻轻地裹住程曦窗,又拢起程曦窗的头发,勉强扎起。
齐竹见招来一辆马车,把程曦窗抱进去。
“方琴死了?”
程曦窗的热泪不自觉往齐竹见的手上流,她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张开:“是啊,如果是我杀的她,那么将军如此任性而为,恐怕会遭人笑话的。”
“我不信。”齐竹见立刻否决。
程曦窗绝望地笑笑,轻声道:“将军既然是来关心方琴的,就不要来管我了,万一再受两鞭子,我可折腾不起。”
“我不会让你再受到这种伤害了。”齐竹见撕下衣服,帮程曦窗简单地处理伤口,道,“我不是来关心她的,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程曦窗克制住自己的情感,怅然地说:“在死前能见到你,也算是满足了我的最后一个愿望。”
“既然我去顶罪了,还请将军把我的伙计们放出来。”
齐竹见看到往日里还是亮晶晶的眼睛,如今却只剩下绝望和无助,他定了定神,哑声道:“你不是牺牲品。”
程曦窗心中大怮,紧闭上眼睛。
“瘦了。”齐竹见淡淡地说,心中五味杂陈。
岂止是瘦了,她的精神也不如来的时候,之前的跳脱和活泼都消失不见,像这里的大部分女人一样,安分守己,高墙内是空洞的眼神。
程曦窗轻轻地“嗯”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他。
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在北方边境么,怎么回来了?”
齐竹见道:“石淮在清扫余孽,我收到了一个叫罗余的来信,于是率先赶回来看看你的情况。”
“你又不认识罗余,你又怎么知道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就想来看看。
齐竹见的话语哽在喉中。
她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而她喜欢上的是易青,如果他说出这种话,恐怕要让程曦窗苦心积虑地思考如何回绝他。
“来了就知道是真是假。”
“那如果方琴姑娘写信给你,你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得如此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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