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江幸把剑移开,神色莫辨的看着他。
朱茂眼看着那柄剑离去却丝毫不敢放松,直到看着清心彻底离远了,小声呼了两口气才敢动,脱力地跪倒在地上,满头满颈都是汗。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想知道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等他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朱茂叹了一口气,开始回忆:“那时村里没有闹鬼的事,一个乞丐发疯要咬我的儿子,多亏了小厮挡了一下我儿子才没有事,可过了不久之后那名小厮忽然疯了,在院里大喊大叫,殴打其他人。我以为是没有给他足够的奖赏,让他新生怨恨,却没想到他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似的只会到处乱打乱砍人。”
朱茂似乎还能想起当时小厮的疯样,摇了摇头,“他是真疯了,没有办法只能把他赶出去,却没想到这人一回到家,就杀了他的弟弟!村里人都害怕,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又想到他前几天被那个乞丐咬过就说是那个乞丐的魂追着他不放。”
“后来呢?”
“后来有人来找我,让我管管这个事儿。我想着,这人确实疯了,还可能会随便伤人,就找个地方把他关了起来,没想到当晚这人却死了。再然后……”朱茂又叹了口气。
“再然后,我儿子也……当时村里还有另外一家的男人,半夜忽然起来杀了自己的妻子,被愤怒的娘家人和周围的村民打死了。人们都说是闹鬼了,我也害怕,怕我儿子被鬼害了,又怕说出去村民会把我儿子关起来或者把他打死……”
“所以你就瞒着他们,带着儿子出去找仙师求助。”
“是,”朱茂难得有些正经样子,脸上的肥肉也沉静下来,“不止是我儿子,这闹鬼的事儿也可能会危害到大家呀!我也是为了给大家找一条生路,不过仙师是怎么知道的?”
朱茂说的和聪聪奶奶说的大差不差。江幸没有理会他的提问,“为什么没有去找流云山的人。”
“流云山的仙师们个个德高望重,我当然是想去找他们的呀!可是我半路上就遇到了,你们昨天看到的那群修士。”
“云家的人,把你拦了?”
“是啊,不过仙师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个魔修也是这样被拦下来的。
虽然说人家的武贡府离这里很近,但云家人也不可能总是这么巧总是遇到留村这些求助的村民吧?或许,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留村会发生的事,是来善后或者观察的。
那么他们遇到朱茂一定不是会好心救助,而是想要杀了他。
江幸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当时发生了什么,可有人动剑?”
“显示你真是料事如神!那时天已经暗了,我和下人们带着我儿子穿过树林差点被这些仙师大人当成妖魔杀了,还是我儿子哭了两声,他们才意识到我们是人,我儿子救了我们一命!”朱茂说。
为什么他儿子哭了两声,云家的修士就放过了他们?难道真是动了什么仁慈之心?江幸的余光看了一眼外面横陈的尸体。留村死了这么多人,纸包不住火又过来送纸,他们怎么可能有心?
“再之后呢,他们做了什么?”
朱茂:“我看他们仙气飘飘,觉得他们是可信的人,他们说要看看我儿子的状况,我就让他们看了。可他们看完却忽然神色大变……”
朱茂的神色也变了,直到现在也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忽然跪下,“他们忽然把孩子放到地上,有些跪下来,抬着脸,对着天对着月亮不知在说什么,然后对空气说了一番话,就又来了更多的仙师。”
……
昏黄的树林中,蓝色飘渺的身影站着,跪着,诡异地念叨着,仿佛是夜色来临前的鬼影,正在为接下来的黑夜作着虔诚地祈祷。
一位略年长一些的修士飘到朱茂和一干不敢说话的下人面前,悲悯又欢喜地说,“这个孩子是上天的神谕,是我们一直在寻找,这篇大陆一直在等待的人。我们可以救他,只不过你要保守这个秘密,这个孩子我们也要带走。”
朱茂自妻子离世之后就一直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怎么忍心这个孩子被其他人抢走,这时他才想起来问,“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是哪里的仙师?把孩子还给我!”
“不用害怕,”那位年长的修士弯下腰来,取下腰间的令牌,和蔼的递到朱茂面前,“云家,你认识吧?”
朱茂当然认识。这瀛云洲除了流云山,大家最熟悉的应该就是分支遍布整个瀛云洲的云家了。他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知道,请仙师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我会救他,只不过他要跟我走。
朱茂:“为什么?”
年长的修士示意身后的人把孩子带过来,月亮出来了,莹莹月光撒在孩子的身上,大手剥开他的后颈,只见层层叠叠盛开的花绽放其上,在月光之下,美极了。
朱茂竟然没有察觉自己孩子身上的变化,楞楞地问:“这是什么?”
“这就是神谕。最近留村闹鬼了吧?”
越来越漆黑的夜色里,森冷的寒气从人的脚底往上窜,朱茂没有发出声,这个人说的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知道留村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清清楚楚。
“那就是神的命令,只有能承受住这个花纹带来力量的人,才能活下去。”
朱茂还是不明白,于是长者又叫来了两个修士,那二人点点头,一个将袖子捋上去,一个把裤腿卷上,不同,但同样美丽的花纹也种植在他们的皮肤之上。
“你看,就是因为有了他,他们二人才成了我云家最得意出色的修士。你儿子在云家,未来也会出人头地的,望子成龙,这不是每个父亲的梦想吗?”
“是,我是想望子成龙,但我还是不明白……”
长者打断他:“你不用明白,接下来这个孩子我们会带走,他的命保住了,你不用担心。还有,泄露神谕会降下天罚,念着你是他的父亲的份上,我们不会杀了你,但你若是在留村多泄露出一句……”
砰砰砰,黑暗吞噬了整片森林,让人喘不过气,这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就好像响在人的心上。朱茂眼睛干涩,他不敢回头看,但还是僵硬的转动脖子——
和他同行的下人,一个个如同假人倒在地上,眼睛都没合上就已经没了气息。
朱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和我儿子!你说什么我都听!”
“那你就记得我说的话,如果你有什么泄露天机的心思,后面的人就是你的下场。”
如同初遇时一般,这几道鬼影渐渐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越发冷了,黑色的雾从地下漫出来,吞没了朱茂的身影。
当下的朱茂已经泣不成声,“我怕他们会杀了我儿子啊,我也不想的,谁会看着自己的乡亲们去死,他们每一个中邪的人,我都留在府里,疯了也好,傻了也罢,只要我还能控制住他们,他们还活着就好!”
朱茂抬起头,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心底的愤怒让他嘶喊出声音:“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来了留村,如果不是你们是要抓什么鬼,他们怎么会被云家的人处死?我儿子用什么会再一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书房很乱,有一个砚台倒在他的身边,朱茂恨从心起,竟然抓起砚台就朝着江幸这边冲过来,江幸甚至没有后退,站在他身后的季倏然就将他拎了起来。
江幸冷笑,“你在向谁抱怨?如果不是你的懦弱,留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你的亲友,乡亲们怎么会离你而去。”
“你怕死,所以始终不告诉大家真相,让这里的‘鬼’越来越猖狂。昨天抓到的魔修不是鬼,你才是。”
朱茂崩溃地哭喊大叫,用手在空气中挥舞,“我不是,我不是鬼,云家的人是鬼,你们是鬼……死的那个乞丐,那个乞丐是鬼!”
季倏然:“他快要疯了。”
东方镜忽然举手,“我有这个。”
江幸看去,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偷的?”
“啧,什么叫做偷呀?我和你们的关系,也还好吧,”东方镜说,“早上见这东西这么神奇,我拿来看看怎么了。”
他边说边往朱茂的身边走,将药丸分成两半,一脸心疼的,将其中一半喂到了朱茂的嘴里,“真是便宜你了。”
吃了药,朱茂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反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救我儿子,救乡亲们了。”
已经一脸死相,灰败而落寞,“这下云家的仙师都死在了这里,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保我儿子性命。”
“你们把我杀了吧。”他说着和魔修一样的话。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解法,”季倏然将他放回地上,朱茂坐在地上不动了,“还是得去趟云家的支脉武贡府。”
江幸暂时没有说话,驱使清心狠狠的插在了朱茂面前的地上,朱茂一个激灵看向剑的来处。
“来杀人的人去哪儿了?”
朱茂:“……”
“去哪儿了?”
朱茂懦声:“你们要去云家吗?不要杀我儿子,不要,你们可以杀了我,但请不要……”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大乘期是什么概念。如果他真被什么‘天印’搞疯了,又恰巧到了那里,别说你的儿子,全城的人,都要死。”
疯了,确实是疯了,朱茂想起当时白衣神仙利落杀人,将为首的云家人怼到柱子里的场景,那人确实是个疯子。
朱茂举着手,“往那边去了!他往那边去了!”
季倏然:“武贡府也在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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