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尧在桌上这一趴，等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快要下课了。赶在最后几分钟前，他从桌洞里找出了支没了盖的笔，整张试卷下来，随便填了些选项，然后耷拉眼皮往桌上一拍，下课铃声刚好响了起来。
回头正准备收卷的万勃全程看完大佬的写卷流程，忍不住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牛，其实您完全可以交白卷的。”
林尧起身伸了个懒腰，淡声道：“那样不尊重老师。”
“……”
万勃差点被他说服，心想您这卷子写的，好像也没尊重到什么地方。
“尧总，你早上没吃饭吗？”下课铃刚响，俞瑞洋就从第一组走了过来，他眯着眼睛瞅了下林尧的脸色：“听说你低血糖了？”
林尧皱起眉，还有些莫名其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群里啊，我还能怎么知道？”
“你可是学校的名人，更何况又是这样大的动静。”
说着，俞瑞洋顺势往林尧桌上一坐，嬉皮笑脸地又要去看林尧的脑袋：“听说你被饭团砸到脑袋了？”
林尧抬眼去看俞瑞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股森然的杀气已经从冰冷的眉眼中横了出来。
万勃在一旁简直胆颤心惊，虽然是一起长大的情份，但作为高二（一）班的学习委员，他还是忍不住为俞瑞洋的脑袋担心。
应该不会被直接拧下来吧。
“给你三秒。”林尧面无表情地道：“赶紧从我桌上下来，别逼我开窗把你从三楼丢下去。”
俞瑞洋举手投降：“奴才这就下来。”
话音刚落，高桑桑从班级后门探了个脑袋出来：“林尧，有人找你。”
林尧往走廊外看了一眼。
“那是高三的学姐吧？”
等林尧走了之后，万勃才敢喘口大气。俞瑞洋在林尧的位子上坐下，也往外看了一眼，跟着收回目光：“确实是高三学姐。应该是叫范芳芳来着，尧总上次在烧烤摊救的就是她。”
万勃“啧啧”一声，感叹：“自古英雄救美后都有一段妙缘，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范学姐应该是高三的年级级花吧？”
“妙缘应该是不会有的，”俞瑞洋拆开早上万蓬给林尧的那袋饼干，往嘴里丢了一块：“林尧就是个没有心的冷漠男高。”
他几乎是跟林尧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别说谈恋爱了，从小到大林尧连着暧昧对象都没有过。平时除了和他们这些发小在一起的时候脸上能多点表情，在对待陌生人时连笑都很少笑，说是顶着一张厌世脸过日子也不为过。
俞瑞洋能用人头担保，
没有女生能受得了林尧这样的。
万勃伸长了脖子往外瞅：“万一呢？”
“那我就恭喜他呗……哎？贵、学神你要出去吗？”见付清川起身，俞瑞洋往旁边让了让。
“嗯。”
付清川手上拿着个保温杯：“我去接点水。”
高三级花跑来高二找校霸也算是枯燥学习生活中的一大色彩，更何况前几天的那段视频还在论坛上火成那样，
小雨连绵不绝，林尧跟范芳芳在走廊上面对面站着，仿佛是校园剧中帅哥和美女在一起时的经典场景。
不过可能是林尧脸上‘此人欠我八百万’的脸与场景太过违和，一时间，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
“林尧同学，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和你道谢。”
回忆起当天的事情，范芳芳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她看向林尧：“那天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尧摇了摇头：“没事。”
他说完，又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企图神不知鬼不觉蹭过来偷听的男生，用眼神将人吓走了后，才说：“就顺手锤个傻逼而已。”
范芳芳抿唇笑了，没再提当天的事情，“我听说你低血糖犯了？”
林尧：“……？”
“就是一中大家庭那个群，你在里面吗？”似乎是察觉到林尧脸上泛起了一点不一样的表情，范芳芳很快解释。又将手上一直拎着的粉蓝色纸袋递给林尧：“是牛奶和三明治。”
知道的人都清楚林尧从来不收别人的东西。林尧拒绝的声音刚到嘴边，又察觉到四面八方八卦的视线更加灼热了，他话音微微一顿，迎视上范芳芳期待的目光。
他犹豫了半秒，还是蹙眉伸手接过：“谢谢。”
“没关系。”
像是看出了林尧的用意，范芳芳的目光黯了下，不过又很快被一句玩笑话取代：“我还担心你不会收呢。”
林尧扯了下嘴唇。
“那个，”范芳芳将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在微红的耳后，垂眸的瞬间，飞快地问了一句：“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女生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林尧心里正头疼着怎么拒绝。
他不太会拒绝人，又因为有泪失禁的毛病，为了避免暴露，所以有时候话也不好多说。
要知道话多是导致情绪波动过度的一大利器，所以他最惯常使用的办法就是用冷漠的态度无声地拒绝人。
这个办法其实很好用，虽然是有点没素质，但幸好对待男生也不用特别讲素质。
人类是群居动物，久而久之，他这个人设很快就在生活圈里传开了。拜这一点所赐，有些女生看他对同学朋友都没什么好脸，就更加不会太靠近了。
所以长这么大，他几乎没被女生当面告白过。
“抱歉，麻烦让一下。”
这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林尧下意识抬眼，刚好撞上了付清川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题做暴躁了，林尧总觉得他神色有点淡，不是那么开心的样子。
“我平时不怎么玩微信。”
林尧看着付清川离开的背影，忽然福至心灵：“对不起，上课前老师喊我跟着他去趟办公室，我先过去了。”
——
茶水室。
付清川看了眼追上来的小尾巴：“你过来干什么？”
林尧看着他弯腰接水的动作，懒洋洋地靠着墙：“怎么，茶水间你家开的？”
付清川没理他，接完水将杯盖拧上后，绕开他又要往班级走。
林尧又跟了上去。
付清川拿余光看他：“你不是要接水吗？”
林尧觉得付清川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内里还是有一些恶劣的品质，没看见他手上连个杯子都没有吗？
不过林尧也没计较，用拎着纸袋的手，扯了一下付清川的袖口：“等下再回去。”
付清川比林尧要高十公分左右，这会垂下眼睫在捏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忽然轻飘飘地说了句：“林尧，早恋是不好的行为。”
“你说什么？”林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等下，你哪只狗眼看见我早恋了？”
付清川看着他手上的纸袋。
少年的声线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你毛病吧，这是人家给我送的早餐。”
付清川“哦”了一声，像是对此并不好奇：“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茶水室的空间并不大。说是茶水室，其实只是在楼道口划出了几平米的空间，两个男生一同挤在里面，空间一下子就变得更加逼仄了起来。
林尧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搁平时他肯定是懒得说废话去解释。但这会，付清川这副平平淡淡的态度简直像是在他脑袋上蹦跶了一下。
“我说了，这只是别人送给我的早餐。”
他往前走了半步，眯着眼睛去看付清川：“别给我乱栽早恋的名头。”
因着距离的拉近，他又在付清川身上闻到了一点类似冷木的气息。
“你不用紧张。”
付清川说：“我不会主动跟宣奶奶说的。”
反应过来后，林尧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你还想跟我奶奶讲？”
付清川神色不变：“没有。但如果宣奶奶问的话。”
“不是……”林尧咬着牙，压低声音道：“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在学校你少管我的事，奶奶那边明面上说得过去就行？”
付清川：“没有要管。”他看了眼手表，提示：“要上课了。”
林尧追了上去：“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付清川道：“宣奶奶如果问，我只能实话实说。她是长辈，我不能骗她。”
林尧简直是要被他气笑了，他抬手摁了摁眼皮：“付清川，你真以为我不会揍你？”
付清川没说话，目光在他微红的眼尾停留了几秒。
林尧没注意到付清川的视线，冷着声音说：“早上是你说我有低血糖，现在特么全校都在传我有低血糖的事情。”他抬起拎着纸袋的手：“不然你以为这早餐怎么来的。”
听到这里，付清川一边往班级走，嘴角像是勾起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漫不经心道：“这样，那是我误会你了？”
“废话。”
林尧直接将袋子塞进付清川手里，恨不得将里面的三明治直接塞此人嘴里：“你才有低血糖，慢慢吃吧。”
俞瑞洋在群里吃了半天的瓜，见自家兄弟回来，忙招手：“尧总快来，群里都在说你呢。”
林尧没什么好气：“又说我什么？”
“嚯，这么大火气，是谁得罪你了？”俞瑞洋起身给林尧让座，将手机递了过去：“这会讨论的是好事。大家听说你收了范学姐的礼物，现在都商量着要冒险给你送东西呢。”
说到这里，俞瑞洋还有些艳羡：“哎兄弟，以前还没怎么意识到，原来你女生缘这么好？”
林尧低头看了眼屏幕：
【一中大家庭】
[我去，当初到底是谁告诉我林尧不收东西的啊？]
[楼上的姐妹，主要是校霸平时那张脸冷得让人发怵，谁敢送啊？]
[我之前就说了，高二了，该开窍的都开窍了，没准大佬们都要下凡了呢？/娇羞.jpg]
[有没有小道消息啊，校霸都喜欢什么？]
[真的对林尧这一挂男生没有抵抗力，想要征服。]
[其实说实话，校霸除了成绩差了点，基本上找不到什么缺点。脸就不用说了，至于人品，看见恶势力欺负同学，他直接上去开打，能有什么大问题？把他那层冷冰冰的皮囊一扒，谁知道里头有多甜蜜。]
[楼上，我也觉得。林尧应该就是那种鲨鱼系男朋友。]
恰逢付清川刚好跟在他后面回了班级。
林尧还记着仇，他故意堵着过道没让人进去。倏地，这满屏的夸奖突然给了他一点灵感，下一秒就抬起头看向付清川，然后扬起下巴，屈指点了点屏幕：“看见了没，送东西是很正常的现象，你是不是没被人喜欢过？”
付清川挑了下眉毛。
“不过也能理解。”
林尧这才慢悠悠地让出了一点空隙：“你没有这样的经历，只能将一切都归到早恋两个字上面。”
旁边的俞瑞洋就跟看哑谜一样，完全不明白这两人就是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聊起了早恋。
林尧也没打算跟俞瑞洋解释，见付清川将手机接过去后看的认真，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又见付清川脸上浮起了一点笑意，便凑过去看了一眼，
就见刚刚的风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拐了个弯——
[姐妹们，有自信是好事，但不能盲目啊。]
[林尧虽然收了礼物，但据我所知，他没有给人微信。]
[大家就在群里口嗨一下算了吧/捂脸.jpg]
[你们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毕竟之前也没见过林尧和谁走近过。]
[你们与其幻想和林尧谈恋爱，不如一起来磕一磕CP。]
跟在这条消息的后面，还附了一张照片，赫然是不久之前在校门口他一头扎进的付清川怀里的画面。
照片应该是站在教学楼上偷拍的，在濛濛的大雨中，远远看去只是很模糊的两个人影。但或许是一中的风景太过加分，雨水拍打着绿叶，又吹落围栏上连了天的蔷薇，个高的少年手里举着一把伞稍稍偏向身前，氛围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让我来邪门一下。林尧是不是喜欢付清川啊？]
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条消息，林尧眼皮一跳。下一刻，一阵匪夷所思之余，他猛的劈手从付清川手中夺过手机。
同时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
付清川只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就移开了视线，也没避开，任由他将手机抢了过去。
唇角像是噙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
在上课铃响起的瞬间，他不徐不疾：
“你说的对。”
“我是没有被人喜欢的经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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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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